第八章 從未相信

  余媽見寧知薇臉色微妙，也知道自己興許是問錯了話，便選擇岔開話題。

  「我看小凜走之前叫了醫生來給你開藥，丫頭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老人家神色關切，寧知薇也不好再沉默，笑著回答。

  「只是頭有點暈。余媽您說......江凜他給我叫了醫生？」

  想到男人的臉，她不由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一瓶似乎是用於緩解頭痛的藥，而另一瓶。

  只一眼，就驚得寧知薇連忙把那東西攥到手裡。

  余媽卻並未注意到這些，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興致頗高地起身往外走去，嘴裡念叨。

  「是呀，這還是小凜第一次對小姑娘這麼上心呢。這孩子心不壞，就是嘴硬。你說說他啊，明明小時候還不這樣的。對了，你還沒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吧，我去拿給你看看。」

  她一個人在江凜這處私宅冷清慣了，好不容易等到可能是這個家的未來女主人出現，生怕人因為嫌棄江凜的不知情趣而跑了。

  寧知薇沒攔住余媽，只好無奈地看向手裡的藥膏。

  用於消除紅腫、舒緩止痛。

  她臉上一熱，懊惱地將驟然回憶起的那些畫面拋之腦後。

  不過一會兒，余媽便拿著一沓照片回來，挨個給她展示。

  這些照片承載了江凜無數的少年時光，讓寧知薇對眾人又罵又懼的江凜多了幾分別的看法。

  原來他也會露出那樣爽朗的表情。

  不攙任何雜質、直達眼底的乾淨笑容。

  而眾多照片裡，更有一張吸引了寧知薇的注意。

  仔細端詳了陣那抱著嬰兒的女人，柳眉鳳眸，寧知薇只一眼便能看出她和江凜的淵源。

  原本還在滔滔不絕的余媽察覺到寧知薇的目光，瞬間有些慨然，輕聲道。

  「這是小凜的媽媽，因為意外走了。」

  「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怎麼會......」

  寧知薇不掩驚訝。

  「夫人還在的時候，小凜可不像現在這樣，要怪就怪江家那些個笑面虎，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居然對那么小的孩子......」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關乎豪門權貴背後的秘辛，只能說各有各的陰暗。

  她雖然不清楚江凜為什麼和江老爺子關係僵硬，卻也能隱隱約約猜到這興許和他早年喪母有關係。

  不過，有關江凜的事情，可不是她有能力去探究的。

  「確實很可惜。」

  寧知薇見余媽還要說，立即出聲打斷。

  她扶著余媽的手順勢下床，捧著碗乖巧道。

  「粥喝完了，我去廚房把碗給洗了把，麻煩您給我帶個路。」

  再說余媽，越看眼前的姑娘越滿意，乖巧懂事，腦中早已開始盤算著寧知薇和江凜三年抱倆的美滿日子了。

  小老太太笑眯了眼，從她手裡搶過碗。

  「你這丫頭，跟我這麼見外做什麼？老太太我啊就等著喝你和臭小子的喜酒啦，你們兩個呢，就負責多生幾個小孩，我看著也開心。」

  余媽只當寧知薇先前的否認是和江凜鬧了小彆扭，正高高興興地準備帶她在宅子裡四處轉轉。

  然而房門一開，她便被門口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哎喲，你這臭小子！光站著不說話，要嚇死誰呀！」

  寧知薇被拉著，險些被突然止步的余媽絆倒，好在一雙大手出現將她扶住。

  對上男人漫不經心的狹長眸子，她心中咯噔一下。

  偏偏江凜也不給台階，只跟余媽打了招呼。

  就在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余媽忽然察覺到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江凜的後背。

  「你可別再欺負人家了啊！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這麼大個人了，讓讓自己媳婦兒怎麼了。我先下樓準備晚飯去，你們好好聊聊。」

  老太太沒好氣地念了江凜一通，轉頭面對寧知薇時卻又是另一副笑臉。

  等余媽走後，寧知薇偷偷看了眼倚牆不語的江凜，率先打破沉默。

  「謝謝。」

  江凜見她這模樣，挑眉嗤了聲。

  「謝謝誰？一會兒沒見都不知道怎麼叫我了？」

  寧知薇一愣，微笑應對他的刁難。

  「謝謝小叔幫我。」

  「不對。」

  沒有從她嘴裡聽到滿意的回答，江凜掀起眼皮盯著女人有意和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眉峰輕耷，透出絲冷意。

  「你不應該叫我小叔啊。沒聽剛剛余媽說的嗎？我們可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小夫妻，所以你應該叫我。」

  「老公。」

  他鉗住那盈盈一握的細腰，神色戲謔地用力揉捏。

  卻不想女人本就腰酸腿軟，根本經不起這兩下。

  她軟倒在江凜懷裡，臉上卻沒有半分被捉弄的不滿。

  江凜見狀，略感意外。

  還不等他問，寧知薇便作出極為乖巧的模樣。

  「小叔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計較這些了。您幫我，是您心善，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找機會報答您。」

  江凜最見不得她這副滿肚子心思卻不說，反倒還對他端著的態度。

  他三番兩次幫她脫險，難道只配和江嘯宇那幾人一個待遇嗎？

  這女人所謂的報答每次都只是嘴上說說，真見了面，怕是躲他都來不及。

  「藥塗了沒？」

  他冷哼一聲。

  「塗了。」

  寧知薇撒了謊，好在江凜沒有細問，眼神冷淡，猶如一頭矜貴的雄獅。

  「余媽知道你身體什麼情況，估計做了一桌子清淡的菜，留下來吃完飯再回去。」

  可江凜沒想到，寧知薇再一次拒絕了他。

  「那邊的宴會還開著，我得過去。」

  寧知薇一顆心提著，對上男人徹底沒了溫度的眼睛。

  「我是真的得過去，海柔這個時候肯定已經知道她沒能得逞，我怕她還有什麼後招。」

  她自知理虧，又怕江凜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事，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你在怕什麼？」

  「我說過會幫你處理這件事，可是現在看看，你好像一開始就沒相信過我。」

  不同於往日輕佻散漫，江凜的聲音暗藏怒意，令人趾骨生寒。

  下一刻。

  「滾出去。」

  寧知薇啞然，心頭浮現出淡淡的澀意，垂著眼應道。

  「好。」

  這樣也好，反正以她和江凜的身份，根本沒有繼續的必要。現在劃清界限，也能避免節外生枝。

  她避開還在廚房忙活的余媽離開，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唇邊嘲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