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婚禮前夕，馮曉棠每天得了空就在電腦跟前一坐坐半天，她開的新文《海岸》的大綱基本完善，只差結局。

  她目前設定了兩個結局，一個是開放式，另一個則是以悲觀收尾。

  近些日子天氣出奇好，相較於之前親力親為操心婚禮的鎖碎細節，馮曉棠重新回歸了平靜的閒暇時光，下午沒事做就泡在人魚咖啡館構思新文。

  在馮曉棠看來，人魚咖啡館的生意仍舊有些慘澹，周末她來得少，工作日下午光臨的顧客寥寥無幾。

  繼夏季新款推出後，店裡推出了個海棠咖啡系列。

  馮曉棠第一反應是巧合，隨即是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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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前因後果，點了杯海棠拿鐵，的確是獨一無二的味道，帶有淡郁花香的回甘。

  女老闆正在親自更換每張餐桌上的菜單牌，經過馮曉棠時，笑著問了句：「海棠拿鐵好喝嗎？」

  馮曉棠若有所思，如實說出感受：「嗯，形容不出的好喝。」

  心裡百轉千回想到的卻是更早之前尚早早曾在這個座位驚呼的那句「這個貴人不會就是葉董吧？」。

  所謂的貴人，是指在人魚咖啡館張貼出閉店公告之後，出資扶持繼而讓咖啡館營業至今。

  當初覺得這句話是恐怖故事，轉眼還不到一個春秋，怎麼就離奇變成了愛情故事。

  女老闆聽了讚美不由多交待了幾句：「這個海棠系列是一個日本手作咖啡大師研製出來的口味，外面真沒有。」

  馮曉棠似瞭然於心，微微笑著回應：「你們很捨得下血本。」

  女老闆見她如是奉承，不著痕跡提起：「依然要感謝人魚的貴人。」

  馮曉棠沒有過多問詢那位貴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想她心中有了確切的答案。

  僅僅只是因為她喜歡這裡的炸豬排飯，因為她喜歡窩在這裡創作故事消磨時間，甚至只是因為她的一句話或一句無心的惋惜。

  那位貴人願意默默無言，出手拯救一家瀕臨倒閉的咖啡館。

  她又和女老闆淺聊了幾句海棠系列，便各忙各的。

  馮曉棠忽然記起什麼，翻開一段被剪輯過的視頻，這是她重複觀看的第數不清遍了。

  掰著手指細數日子，距離視頻上發生過的事，才不過相隔不到一年的時間。

  十個月前的一天，馮曉棠拎著眼前這台屬於葉崇光的筆記本電腦，興致沖衝來到一迦傳媒的大會議室。

  只是她做夢也沒想到，熬了好幾個大夜準備的稿子與話術全無用武之地，葉崇光的三言兩語當場把她的小說給駁回了。

  回想起來，他當時公事公辦的眼神刺痛了自己的神經末梢，她的自以為是和滿懷期待更在葉崇光毫無人情味的否定中碎得稀巴爛。

  心如刀割的滋味此生難忘，走在走廊上的那股心絞痛，這會兒還心有餘悸。

  然後她在走廊上碰到了優雅自如的梁筱悠，一個無論是在學歷或是事業成就方面，三百六十度碾壓馮曉棠的女人。

  她還有一個敏感的身份，葉崇光的前任。

  她應該出現在行業前十的名單里，或是出現在高端峰會的萬眾矚目里，但絕不是出現在一迦傳媒的走廊上。

  「曉棠？你被Lamp氣到了吧？別理他，他只愛自己，誰也不例外的。」

  這是氣定神閒的梁筱悠安慰失魂落魄的馮曉棠時說的話。

  中肯客觀，不失偏頗。

  「聽說你們要訂婚了，先提前祝福你倆哦！」

  梁筱悠的姿態絲毫不見扭捏，落落大方到馮曉棠只能原地陪著笑。

  她不知道怎麼撐著底氣和梁筱悠道再見的，與之錯身的剎那，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們真的是要訂婚了嗎？

  馮曉棠在洗手間裡，看著鏡中蔫了吧唧的自己，捫心自問。

  他呢？

  作為股東，否決掉她的小說只需要不到三分鐘，她試著去理解。

  可作為未婚夫，自己就這麼不值得他追上來認個錯？

  有什麼可高高在上的！

  這是馮曉棠在與他戀愛的六年間，唯一一次對這段感情產生出了倦怠消極的念頭，她當即的想法是毀婚，不顧一切的毀婚。

  愛誰誰！

  但她沒有立即表現出氣勢如虹的勇氣，因為她知道這樣的想法無非是一時衝動。

  她仍舊是軟骨頭似的，耷拉著腦袋，以至於渾渾噩噩進錯了貨梯，腦袋磕上鋼板便輕而易舉丟失了部分記憶。

  誰敢說她的人生不抓馬……

  馮曉棠雙手捧著腦袋作痛苦狀，僅管極為不情願，但這個場景，她來來回回、不厭其煩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精確到用素描筆勾勒出了當日所有的場景及人物，具體到他們各自的穿著與表情，一定有什麼細節是她當時忽略了的。

  那天參會的人員分別是一迦傳媒的總裁葉迦樹、高級副總裁簡春伶、總製片劉總、製片人尚早早、她，以及臨時不請自來的葉崇光。

  她盯著視頻，走馬觀花般又跟著過了一遍內容，是有說不出的不對勁。

  哦！

  她走出大會議室不到兩三分鐘，梁筱悠是怎麼知曉葉崇光否決了她的小說改編項目？

  據葉迦樹所言，梁筱悠不合時宜出現在一迦傳媒，是因為前來找葉崇光匯報工作中遇到的緊急狀況，完全與《准予》一事無關。

  答案只有一個，簡春伶。

  若是簡春伶和梁筱悠相識，算是情理之外。

  哪怕從葉迦樹和簡春伶開始談戀愛計算起，也是在葉崇光和梁筱悠分手之後，那簡春伶又有什麼理由與她有所交集呢？

  只有最後一個推斷了，那就是在馮曉棠離開會議室之後，他們為此還有一番討論，因而被梁筱悠無意捕風捉影聽了。

  倒也說得過去。

  也許十個月前的那一天，只有巧合，沒有刻意。

  世間萬物，繞了個圈，回歸的是原點。

  訂婚前夕，馮曉棠緊趕慢趕，在尚早早的督促與鼓勵下，誕生了《准予你熱戀》，卻也因此碰上意外失了憶，導致訂婚儀式推遲。

  結婚前夕，她的生活幾乎是復刻了訂婚前夕的光景，她搬著同一款筆記本電腦，來到同一間咖啡館，著手創作一部真人真事改編的小說。

  思及此，她戰戰兢兢。

  這回還有什麼意外在前方等著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趕緊喝掉杯中最後一口咖啡準備撤退。

  起身前接到了婚紗定製工作室的電話，提醒她明天上午十點以後可以過去取婚紗。

  掛了電話，馮曉棠有些心虛，她最近該吃吃該喝喝，一點沒有刻意去控制體重雕塑形體，就連面部保養也不上心。

  心想，明天取婚紗，勢必要試穿，試穿前得上妝，不然試不出效果來。

  所幸臨時抱佛腳的覺悟不差，她決定約尚早早一起去做個臉部護理急救一下。

  做完臉部護理，尚早早要馮曉棠陪著去徐匯的別墅找個本子，上頭記了劇組的開銷，她得跟人一筆一筆核銷。

  到了那兒，馮曉棠隨意將車停在門口，她和尚早早拿完東西就走人，並不存在妨礙誰。

  「謝天謝地！」好在東西沒丟，尚早早雙手捧在跟前親了好幾口。

  馮曉棠在邊上附和：「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跟我有的一拼。」

  「近墨者黑！」

  這話馮曉棠不愛聽：「嘿！怎麼說話呢？那您離我遠點兒！」

  倆姑娘正你一言我一語貧嘴逗樂，忽然間尚早早壓低聲音，湊在馮曉棠耳邊鬼鬼祟祟：「你看隔壁，走出來一美女。」

  隔壁鄰居是佟一沙，而美女……

  即使是深夜，也能瞧見美女婀娜多姿，纖細高挑身形。

  戴著黑色的鴨舌帽，看不清楚臉，一閃身就鑽進了車裡，等汽車發動不到十秒，油門轟地一下劃了出去。

  尚早早繼續壓低聲音：「不會是佟哥新交往的女朋友吧？」

  馮曉棠隨口盲猜：「說不定之前就有呢，咱倆不知道而已。」

  尚早早戲言：「也是！不說別的，單看那張臉，只要他願意，分分鐘脫單不是問題。」

  這話說得有歧義，馮曉棠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替林睿打抱不平：「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標準只是看臉，林睿應該是首選才對。」

  尚早早摸摸頭，無言以對：「這不是……口嗨一下罷了。」

  馮曉棠見她迷迷糊糊，整一個戀愛小白，便不再多言。

  從徐匯城區到尚早早居住的市郊，得有個把小時的車程，二十多公里的車程並不嫌冗長沉悶。

  尚早早問：「跟我聊聊唄，你新寫了個什麼故事？」

  馮曉棠輕扯嘴角：「這件事發生在二十年前，你應該也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