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一次感受到小區大到會令人迷路的程度，馮曉棠走回到家，完全是筋疲力盡，腿腳都發麻了。

  進屋後，馮曉棠脫下大衣，將衣服和包掛在架子上，她吃力到想倒頭就睡的地步，但葉崇光似乎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站在玄關處淡淡開口：「以後注意點，不要隨便將東西遺忘在人家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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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不經意的提醒，實則意味深長的指責。

  馮曉棠冤枉至極，她本就是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人，葉崇光不是不了解，她今天出門也是急急忙忙，連大衣和包都是借的尚早早的。

  他不是個多嘴的人，憑空說這話，必然不止字面意思。

  馮曉棠理虧，加之整個人疲倦到極點，不願浪費不濟的精力跟他廢話。

  卻沒料到，今天不依不饒的對象換成了葉崇光，他對著她幾乎是耳提面命：「不然人家會以為這是一種暗示。」

  馮曉棠沒好氣懟了回去：「什麼明示暗示的我不懂，我只懂明人不說暗話。」

  本來心情就一團亂，被葉崇光一開口，更低落到了谷底。

  葉崇光扳過馮曉棠的肩膀，她身上只剩一件松松的毛衣，抬起眼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愁容滿面。

  「你的表情怎麼像是受了傷一樣。」

  「沒有。」馮曉棠有氣無力辯駁，「我累了，想去洗澡。」

  「沒有嗎？」葉崇光反問，他大概是自信慣了的，一如既往相信自己的預判多過馮曉棠的回答。

  況且，他沒有像今天這樣鑽過牛角尖，眼神凌厲，口吻逼人：「你在不高興什麼。」

  「你有完沒完？」馮曉棠靠開他的雙手，不理會他，朝臥室走去。

  還沒到房間，馮曉棠想起手機在包里，又折返去拿。

  葉崇光留在原地，目光犀利地掃過她，終究沒有繼續再盤問。

  半斤八兩，他對自己的信任不過如此，她不必再惴惴不安，他們扯平了。

  馮曉棠卸了妝洗過澡，繼續回冷宮面壁思過。

  上午起床後，她拉開了窗簾，此時從高處眺望遠方，四下寂靜無聲。

  窗外的雪粒子沒有再落下。

  真小氣呢，僅僅是送了他們一程歸家路而已，不過也足夠。

  在這難得才飄雪的城市，恰巧遇上過一個短暫且靜謐的雪天，實屬幸運。

  馮曉棠爬上床，洗完澡後倒是精神振奮一些，睡前翻看了會兒消息，她思忖著是否該給談茂丘道聲謝，轉念一看時間，覺得不該在這個時刻選擇打擾，到底男女有別，不太妥當。

  於是作罷。

  朋友圈被老同學們刷屏了，她一一點讚，又從群里盜取了幾張精美的現場照，也發了條朋友圈跟個風得意一下。

  一眾聚會照中，在差不多的時間裡，零星夾了幾條其餘內容的朋友圈，也是類似的聚會照，就連發的照片都大同小異。

  今天這是什麼黃道吉日，大家不約而同都選擇定在今天聚會。

  馮曉棠對那幾個好友徹底沒有印象了，她猜是自己的前同事。

  如此揣測著，她下意識點開他們發的照片瞧瞧。

  照片上果真有熟面孔，比如半個小時前還在小區門口偶遇的林睿，他的旁邊坐著上鏡比真人更好看的梁筱悠。

  他們所在的餐廳更接近於高檔的西餐廳，餐盤酒杯看著十分講究，參加聚會的朋友們衣著光鮮挺刮，就連散漫的林睿也穿上了襯衣西服，肉眼所見的正式。

  馮曉棠指尖向左滑了下，好奇心使她點開下一張照片。

  照片上不是別人，而是葉崇光，他的對面坐著外婆，他倆是主角，而長桌的朋友們掩然成為背景。

  所以說，這不是一張偷拍照，也是光明正大的聚會照。

  很奇怪，馮曉棠未點開圖片的預感里，就覺得有葉崇光，唯一令她意外的是，他帶上了外婆。

  也許礙於外婆在場，他便重新開了一個小桌。

  憑直覺，馮曉棠堅信，這不是一場巧合，而是有預謀的約會。

  可憑她的智商，她不太能猜到為什麼會有這樣突兀又怪異的約會安排。

  只是令馮曉棠始料未及的是，那位她不記得身份的好友，完全是當爆料記者的不二人選。

  每一張照片的排序層層遞進，像是精挑細選過，反正馮曉棠每滑到下一張，都無比驚嘆她的良苦用心。

  畢竟，每往下滑一張都是在挑戰馮曉棠的底線。

  第三張合照，陪在外婆一左一右的分別是葉崇光和梁筱悠。

  真TM奇了怪了，其中好幾位女性都在，憑什麼單單就是她梁筱悠呢？

  馮曉棠氣急敗壞，徹底看不下去了，到這裡為止，她沒有底線可以再逾越了。

  都一家三口示人了，還裝什麼深情人設？

  虧她自責到內心泛起心疼，自責沒有隨時隨地留意手機信息，心疼葉崇光在天寒地凍的夜間站小區門口拿著披肩等她夜歸。

  看來，一切又得從長計議。

  他們究竟在謀劃著名什麼，以至於談茂丘和梁筱悠在這當口不動聲色分了手，順便讓他得知了自己失憶一事。

  剪不斷理還亂，馮曉棠扔下手機去充電，眼不見心不煩。

  可惜她是愚人，哪能這麼容易就不煩於心，不困於情。

  雖然遏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甚至一個勁替葉崇光開脫，可那兩張合照明明只看了一眼，卻如同驚鴻一瞥似的，根深蒂固紮根在腦海里，怎麼趕也趕不走，揮之不去。

  在馮曉棠看不到的隔壁，葉崇光比起她的疑惑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切，要從做好人好事的林睿轉發給他一個短視頻說起。

  視頻短短只有數十秒，裡頭藏著的細節卻有點多。

  林睿還有那兒看熱鬧不嫌事大，發完視頻給葉崇光接著發語音留言：「你老婆真就是甜妹一個，你看看她和Hill暗搓搓互動的小模樣。話說回來，在他們小年輕里是不是流行『甜過初戀』什麼的這種話。說真的，看得我都有點春心蕩漾來著……」

  視頻錄製的就是那一段馮曉棠和談茂丘眼神交匯後，她用指尖點點他身後的公屏，他心領神會轉頭的數十秒。

  葉崇光的注意力被公屏上的留言吸引住。

  ——校草居然單身！嘿~談茂丘同學，你看我有機會咩？有的話請扣1~

  和葉崇光一樣，林睿也嗅到了這條留言的存在，不過他的重點明顯和葉崇光不在同一頻道上。

  林睿閒不住又扔來一條語音：「Hill還是校草呢。」

  葉崇光：「你哪兒來的視頻？」

  林睿：「一個同行，居然也是曉棠妹妹同學。」

  林睿：「剛看你就不對勁，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什麼？」

  葉崇光：「你去跟那位同行說，馮曉棠的老公是我。」

  林睿：「……」

  可真行，合著這些年裡你倆在搞地下戀？

  打小跟葉崇光一塊兒長大，林睿卻一直到今天才得知一個真相，把「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葉崇光逼瘋，只需要一個馮曉棠就能做到。

  葉崇光你也有今天！

  一分鐘後，林睿匯報進度：「你家那位同學真慫，等我說完直接給刪了。」

  葉崇光輕扯嘴角，不是人家慫了，是他急了，虧他做出這麼遭人詬病的舉止來。

  林睿偏還煽風點火：「不過你真別說，要不是相信曉棠妹妹的人品，我都覺得屏幕上那告白像她的措詞和語氣。」

  用你說？

  葉崇光：「晚上是你最難熬最漫長的時候吧。」

  擺明了罵他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林睿罵過去：「臭毛病，你是用完人就丟是吧。」

  葉崇光沒心情理會他，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林睿不知情跑來拱了拱火，碰了一鼻子灰是難免的。

  看著身旁空空如也，馮曉棠這是存了心跟他分房分床。

  好極了，都學會用油鹽不進這一套方式方法來對付他。

  知道把他晾久後，他也會巴巴妥協的。

  看來是摸清了他的命脈，死死拿捏住了他。

  後半夜，馮曉棠難受得胃裡翻江倒海，且口乾舌燥。

  她蜷縮了很久，整個人難受到發冷，客臥的被子還是夏天輕薄的蠶絲被，屋內雖開了暖氣，奈不住室外氣溫低，一條薄被根本不耐寒。

  看樣子熬不過，馮曉棠渾渾噩噩爬起來，想去燒杯熱水驅驅寒，於是頂著熊貓眼遊蕩到了廚房。

  碰到鬼了！

  他怎麼又坐在吧檯喝酒！

  今天更絕，燈也不開，馮曉棠經過只看見一個黑影輪廓，嚇得她差點魂都掉了。

  若不是馮曉棠出門開了過道燈，真能被他嚇得當場昏厥過去。

  馮曉棠驚魂未定，他倒好，支著腦袋好整以暇打量她，目光如水，怎麼看怎么喝得有點多了，醉眼惺忪。

  馮曉棠對他視若無睹，在廚房接了杯熱水，小口啜飲。

  有事沒事多喝熱水這話該是有一定依據的，至少馮曉棠四肢漸漸有了暖意，胃的不適也稍稍有所緩解。

  馮曉棠邊喝水邊留意著外頭的動靜，那就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人是自己在跟自己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不成？

  坐那兒跟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除了時不時往嘴裡送酒，再無其餘動作。

  到底是有多少愁需要消，夜夜動不動就買醉，以為這樣很酷嗎？

  要酷到酒吧酷去，說不定還能泡到靚妹，擱這兒耍酷只有遭她白眼的份兒。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吃不吃得消。

  唉……

  馮曉棠覺得自己沒救了，他都背著自己一家三口團聚上了，她在這兒擔心個屁，多此一舉。

  杯子裡滾燙的水變成了溫水，她咕嚕咕嚕喝完，沖洗乾淨水杯準備回房繼續醞釀睡意。

  回客臥的路必經吧檯，他們各自沒出聲，仿佛誰先開口算誰輸。

  很不幸，回房的途中，馮曉棠從背後遭到了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