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馮曉棠在浴室待了很久，把頭髮吹乾屬於大工程。

  葉崇光左等右等，等得莫名煩躁，起身去浴室看她。

  入目的是馮曉棠坐在小矮凳上有一下沒一下吹著濕發，吹風機嗡嗡作響，以至於葉崇光何時推門而入，何時從她手中接過吹風機都不自知。

  「誒？」馮曉棠拉回神遊天外的思緒，心想他一個成天浸泡在實驗室的男人可做不好吹頭髮這種活兒，她的頭髮可不容許被他糟蹋了。

  見她伸手要搶，葉崇光偏不讓她得逞。

  「等你這樣子吹乾，天快亮了。」

  

  「慢工出細活，長頭髮就是靠精心打理的，你不懂就別瞎……」意識到自己要往外蹦粗口，馮曉棠連忙及時踩剎車。

  「瞎什麼？」

  嗶嗶！

  馮曉棠暗自補充到，敢怒不敢言。

  不過馮曉棠得承認，葉崇光比自己更疼惜自己的頭髮，她偶爾走神了會把頭髮卷進吹風機里，最後不得不忍著疼痛扯掉那一撮不被善待的長髮。

  倒是葉崇光，吹起來慢條斯理的，用指尖在髮絲間輕輕撥弄，從裡到外，吹得細緻又妥貼。

  吹風機與頭皮的距離也掌握得恰到好處，一點都沒有燙到她。

  吹完以後，他還用梳子替她理了理，找找有沒有打結的發團。

  這溫柔真的好殺。

  馮曉棠氣焰消了一半，想要分床睡的想法就此往下壓了壓。

  上了床，馮曉棠一時半會兒沒有睡意，葉崇光比她好不了多少，如今她這樣三天一小吵的架勢，弄得他快有點神經衰弱。

  他們各自占據著大床的兩邊，馮曉棠幾乎貼著床沿側躺著，她睡在靠飄窗的里側，聽見窗外風聲呼呼作響，隨後下起了雨，雨點急促，淅瀝聲拍在窗子上，倒是帶著幾許催眠的效果。

  馮曉棠睡前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多了，心想明天中午還約了尚早早吃飯，別是睡過頭，於是強撐著惺忪睡眼，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調了個中午十一點的鬧鐘。

  她已經是輕手輕腳了，不成想葉崇光仍聽到動靜，翻過身將她抱向自己。

  這人怎麼總是喜歡嚇她，馮曉棠壓根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出，整顆心提了起來，以為他要接著做她洗澡前未完的事。

  正當馮曉棠想開口罵人，卻聽他說：「睡過來些，蓋不到被子會凍感冒。」

  葉崇光說著，替馮曉棠肩膀處掖緊了被子，她被裹在密不透風的溫暖中，呼吸間儘是葉崇光凜冽的氣息。

  馮曉棠看不透眼前的人，張口閉口是那樣子的不近人情，舉手投足間又無處不藏愛意。

  他閉著眼，面容沉靜，不可能不困，一隻手鬆松搭在馮曉棠的後背，整個將她圈在自己懷中的姿勢。

  馮曉棠忍了忍，並非存心找茬，她本來就是心裡藏不住事的性格，有些事不問出口憋得慌，難受到像是有尖錐在反覆扎刺自己的腦袋。

  「我看你剛才幫我吹頭髮挺熟練的，你以前是不是沒少給其他女人幹這事兒。」馮曉棠刻意用稀鬆平常的閒聊語氣詢問，事實是，她在意的要命。

  「嗯，沒少干。」

  馮曉棠在黑暗中用灼灼的目光盯著葉崇光的臉，而他始終維持閉眼的姿態，看來她可以肆無忌憚為葉崇光的坦率而生氣吃醋了！

  這是人說的話？！

  正當她怒火攻心時，葉崇光勾了勾唇角，才慢吞吞不嫌事大補完後半句：「不過都是給躲我懷裡不太乖的女人幹這事兒了。」

  我呸！

  馮曉棠心下罵罵咧咧。

  這答案有多少水分，只有葉崇光心知肚明。

  馮曉棠輕輕拍打了一下他胸口，講道理，究竟是她躲他懷裡，還是被他強迫著控制在他懷裡？

  不然我重新轉過身睡床沿邊好了？

  「我看上去就這麼好糊弄？那不吹頭髮，你以前跟人家談戀愛時都幹些什麼事？」

  「……」

  「別裝死，展開說說。」馮曉棠去捏他的臉。

  「喝了酒沒一次能消停的。」葉崇光眉心緊鎖，表現出了一萬分的不認同，這句話似是不輕不重的指責。

  「這就開始嫌我不消停了！好極了，那我從明天起天天喝酒，天天不消停，煩死你！」馮曉棠也氣，怎麼一說到正事就開始東拉西扯些有的沒的，就是在她跟前打太極，一句正面的回應都沒有。

  「煩死我你有什麼好處？你是不是不困？」葉崇光忽然睜開眼，眼裡除了疲憊以外，更多的是警告。

  馮曉棠哪裡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但有些坎在她心裡邁不過，他休想有逾矩的行為。

  「你打算永遠對著我避口不提你那些過往？」

  「有意義？」

  「我想知道。」

  「為什麼？」

  「因為……我好像接受不了，有前任遺留問題的男朋友。」馮曉棠說得婉轉。

  葉崇光那麼敏感和聰明一個人，一定是聽懂了馮曉棠話語裡更深層次的意思。

  但他選擇裝聾作啞：「我和前任斷得很乾淨，沒有遺留問題。」

  怕馮曉棠繼續雞蛋裡挑骨頭，附加一句：「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

  葉崇光語氣冷冷打斷她：「我上午十點有個會。」

  讓她閉嘴的方式倒挺委婉，生著氣呢，還保留著基本的風度與教養，這一點上，葉崇光比他父母要強得多，看來是隔代遺傳到外婆的好基因。

  想起外婆，連帶想起她患上這消磨人意志的病，馮曉棠不免生出滿滿的心疼，連帶對葉崇光也多了一絲憐憫。

  現在陪在他身邊最親的人是自己，偏生她不爭氣，好死不死把自己搞失憶了。

  失憶後總是跟他吵跟他鬧，她控制不住嶄新的這個自己的行為與意志，仿佛重生於這個世界後，性情跟著大變。

  她漸漸告別了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的自己，甚至一併告別了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的葉崇光。

  結合葉崇光的身世，又意外貪上這麼個如喝過「忘情水」一般的無情女朋友，實屬算他倒霉。

  他的人生為何這樣慘！？

  馮曉棠難得良心發現，腦里自動播放的全是葉崇光雖然冷漠但對她好的畫面，可反過來，她是怎麼對他的？

  不是冷言相待就是一心想著逃離。

  想逃離是因為，平平無奇的自己，何德何能有資格匹配到你給出的那份令人窒息的好？

  「我當初能追到你，是不是正巧趕上你的空窗期？」馮曉棠縮了縮身子，他的體溫，對這個嶄新的馮曉棠，仍是一種誘惑，誘惑她慢慢靠近。

  他們四肢交纏，直到馮曉棠最後抱趴在葉崇光身上沉沉睡去，也沒有等來葉崇光的隻言片語。

  他可能真被她搞煩了吧，翻來覆去追問他曾失敗的情感經歷，想必他那麼深沉且那麼注重隱私的一個人，反感極了這麼一個魯莽且庸俗的自己。

  馮曉棠難得有心事重重的時候，她一夜都沒有進入深度睡眠，甚至趕在葉崇光醒來前起床了，靜悄悄離開了臥室。

  沒有睡好直接反應在心率上，她在廚房做早餐時，心率跳得比正常狀態下快了不少。

  她起鍋熱油的同時，來回做了幾個深呼吸。

  說來奇妙，鑽進廚房，聞到煙火氣，凌亂的心緒會得以片刻的寧靜。

  她煮了半鍋新鮮的白粥，煎了太陽蛋和培根做三明治。

  聽到外頭傳出腳步聲，她順手給葉崇光做了杯手沖咖啡。

  濾紙好像不多了，待會兒要去超市採購點。

  沖咖啡的同時，順便考慮今晚做什麼菜好。

  剛才倒牛奶時，發現冰箱冷藏的食物所剩無幾，最近的晚餐一直有一頓沒一頓不著家，挺久沒去補過貨。

  簡單盤算著，馮曉棠猛然驚醒。

  原來她生來沒有當仙女的命，操心柴米油鹽，才是她的使命。

  生活如千人千面，有人選擇仙女，就會有人選擇凡人。

  葉崇光這樣的男人，是擁有過仙女之後，才甘願下凡的。

  想到這一點，馮曉棠止不住暴躁了起來，眼前那杯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咖啡，越看越礙眼。

  她咬咬牙，直接倒進了水槽，餘留咖啡香瀰漫在空氣里。

  這還不夠解氣的，她把沒煮開的白粥關火。

  索性撂挑子啥都不幹了。

  三明治愛吃不吃吧！

  她胸口悶悶走出廚房，低頭沒有看路，直接撞上了葉崇光堅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