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車上，葉崇光就馮曉棠回哪裡未達成一致，他肯定不同意放任馮曉棠自由，何況在她生著病的情況下。

  任由馮曉棠百般不願，理由充分，葉崇光仍不見半分鬆動。

  「沒得商量，絕無可能。」葉崇光目不斜視開著車，對她的請求無動於衷。

  「管頭管腳，爹里爹氣。」馮曉棠小聲囁嚅著控訴。

  雖然她承認，葉崇光說得言辭鑿鑿，他能比尚早早更悉心照顧自己，尚早早忙著新項目的啟動，天黑出門天黑回家，更別提能抽空給她做一日三餐。

  講真，馮曉棠有過一瞬間的搖擺，畢竟葉崇光親口承諾這期間會親自下廚，自馮曉棠失憶以來，他在家可沒開過火，馮曉棠對此不無期待。

  搖擺歸搖擺，馮曉棠並非輕易變卦的主，即使葉崇光開出再多麼誘人的條件她都不會上勾。

  

  「不，回我哥家，我不能把好閨蜜一個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把她接到我們家裡來，這是最大的讓步了。」

  「她不願意住過來呀。」

  「有什麼區別？」

  「你在不方便。」

  「那這樣，等你退了燒，我把空間留給你們，我不在家裡過夜。」

  意思很明確了，這幾天無論尚早早肯不肯搬到他們家裡住，馮曉棠必須回自己家裡住。

  方向盤又掌握在葉崇光的手中，他往哪個方向開，她並沒有話語權。

  馮曉棠氣鼓鼓，左右說不通，憋了半天，她如金魚生生吐出一個泡，「可我氣還沒消呢。」

  終是露出了小女孩天性，葉崇光失笑，放柔語調：「也等燒退了再追究，要不然容易雪上加霜。」

  「謝謝你替我著想啊！」馮曉棠好氣又好笑，懟了這麼一句。

  看來葉崇光執意要把她接回家這件事已經不容有何異議，馮曉棠暗罵自己沒用，就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主，可見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這時操控台上的手機響起，葉承德來電，葉崇光沒多想接通後就開了免提。

  「晚上帶曉棠一起來家裡吃飯吧，你媽要過來。」

  「棠棠她發燒了。」

  「來吧，二姨很會照顧人，叫她給曉棠熬個小米粥。」

  「哦。」

  葉崇光對父親的態度始終疏離，敷衍到馮曉棠都看不過眼，一把年紀的葉承德，不說身份擺在那兒，至少是長輩，對著葉崇光卻是主動放低姿態，次次熱臉貼冷屁股的，看得馮曉棠都對他生出點兒同情來了。

  馮曉棠問：「你跟你爸是有什麼過節嗎？」

  「你曾問過我同樣的話。」葉崇光內心不無複雜之感，他記得在多年前，她的問話與之一字不差。

  「那你願意再一次重複說給我聽同樣的回答嗎？」

  「我只是看不慣他的為人處事和生活方式，說不上過不過節的。」葉崇光淡然說著，嗤笑一聲，似乎留出一點空檔給馮曉棠做心理準備似的，才繼續平靜地陳述事實：「可以這麼說，我爸或許自己都不清楚外面一共有幾個兒女。」

  不能夠吧？

  他爸看著還挺正人君子的……

  果然豪門遍地是狗血！

  馮曉棠被勾起了求知慾，又問：「那你和迦樹不會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吧？」

  「嗯。」

  「那……」

  「葉迦樹的媽是我爸第二任妻子。」

  「你爸一共娶了幾任妻子呢？」

  「目前為止，妻子仍是葉迦樹的媽。」

  「聽著就複雜。所以說，今天的晚飯會涉及到很多人在場嗎？現妻和前妻可以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樣？」馮曉棠的頭又痛了，過不多時她即將要見證大型修羅現場了，偏偏她渾渾噩噩的，整個人並不在狀態，怕是難以應付。

  「難以想像是嗎？不過不用擔心，這樣的場面在未來並不會經歷很多。」

  葉崇光的話應該是讓她放寬心的意思，馮曉棠心領了，「是不是說明，哪怕離婚以後，你爸媽的關係並不差？」

  「你是指我媽願意再回到我爸家裡甚至願意一起吃飯？我爸不是好人，我媽也毫不遜色，她時不時就會和我爸見上一面的，因為當初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創的業，其中還有許多利益牽扯，而且我媽至今很善於從我爸口袋裡『搶錢』。」

  聽起來這個婆婆有些難搞哦……

  「我跟你媽關係怎麼樣？」

  馮曉棠在失憶後與葉承德有過一次接觸，兩人氣場還算投合，她感受得到葉承德對她有所偏愛，自不會為難她。

  「她把你當自己女兒一樣對待。」

  「哈？真的？」 她是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吧！？

  「嗯。」

  事實證明，葉崇光沒有騙她，陳立嬌一見到馮曉棠便從沙發上起身迎了上前，對著她一陣噓寒問暖道：「曉棠你怎麼會發燒的呀？是不是換季著涼了？光光帶你去過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的？」中年婦女特有的關懷，馮曉棠再熟悉不過，她仿佛看見了自己的親媽。

  「阿姨，不要緊的，讓你擔心了。」

  馮曉棠發現眼前的陳立嬌與她想像中的模樣截然相反，並不是妝容精緻的闊太裝扮，非旦不是，反而特別樸實板正，周身沒有珠寶首飾傍身，勝在底子好，天生麗質，縱然年齡擺在那兒，但為其增添的也不過是非凡的氣度。

  「一家人不該生分。」陳立嬌說著，不免趁機開了句玩笑：「當媽的關心女兒是天經地義的。」聽起來多少有著旁敲側擊的意味。

  接著是傳說中很會照顧人的二姨對馮曉棠熱情又周到的招待，端上茶水和中式點心。

  馮曉棠不由笑得靦腆又動容，待二姨又去忙活後，她被陳立嬌牽著坐到沙發上。

  客廳里只有他們三人，葉崇光問：「其他人呢？」

  「今天就你爸在家。」

  「你找他有什麼事？」

  「我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或許是礙於馮曉棠在場的緣故，陳立嬌不好把話說得過於透明，她相信，葉崇光是故意這麼問她。

  葉崇光微微嘆氣，說：「你不要老是問他伸手要錢。」

  「你不要老是對我說這話，我聽得來氣。」陳立嬌脾氣可見不一斑。

  「你每年能拿到的公司分帳已經足夠確保十幾二十輩子都衣食無憂的了。」葉崇光拆穿道。

  「聽起來你認為我是在占你爸便宜了？當年跟他一起創立公司的人是不是我？你怎麼回事，開始胳膊肘拐向他了？」陳立嬌對葉崇光的立場頗有微詞。

  葉崇光不是沒有心的人，他從來都理解母親的良苦用心，只是在他看來，這樣做並不值得。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為了我，替我來做這些讓你覺得委屈不自在的事。」

  「那你還真把我想錯了，我不這樣做才會感到委屈不自在！」陳立嬌激動反駁他。

  母子倆面上即使想法不統一，溫情是在的，馮曉棠不擔心倆人會因此不歡而散，她坐在一隅安靜地聽著不作聲，直到葉承德從電梯裡走出來。

  陳立嬌見此，不甚認同地皺了皺眉，馮曉棠的眼神無意從她臉上掠過，大致解讀出了「這世上就是有這麼懶的人存在」的無聲譴責與不屑。

  「曉棠到了啊，燒退了沒？」葉承德穿的是一身深色的居家服，他保養得挺好，外加四肢修長，乍一眼，和陳立嬌是有夫妻相的。

  馮曉棠起身，向葉承德問好。

  「坐坐。」葉承德走近，主動給馮曉棠的杯中添了點兒熱水。

  葉承德一看表，差不多到開飯的點了，但二姨還沒安排，他無所適從一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陳立嬌無視他慣了，自不會搭理，倒是反射弧有些長地又將話題引到了馮曉棠的身上，笑意綿綿地誇讚她：「曉棠啊，我才發現呢，你這新髮型真時髦，很適合你，我看好多女明星也是這個髮型，但沒你好看。」

  馮曉棠突然被誇，下意識用手指繞了幾圈新燙的捲髮，其實淋了雨效果已經減半，可陳立嬌既然當眾這麼給她面子，她除了道謝也不能再表現出過多的自謙了。

  趁沒人注意，她假意撥弄了一下手機屏幕，偷偷照了兩眼。

  心道，要是帶妝效果會更好。

  要怪也怪自己不爭氣，什麼時候生病不好，趕在這個時候生病。

  畢竟，她失憶後，這算是首度被葉崇光帶著見家長，她卻頂著一張素麵朝天沒多少血色的臉，著實留下不小的遺憾。

  在掉鏈子的路上，馮曉棠可是從來沒掉過鏈子。

  須臾，她從屏幕中，看到葉崇光微眯著雙眼、耐人尋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