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海深仇的奚師叔祖
2024-05-31 21:32:14
作者: 瘋丟子
小周天,這是個亓天方都不敢發英豪貼的門派。
相較於少林、武當這類實打實的江湖大派,小周天於世人更像個仙家洞府。從小周天出來的人,與其說是豪傑俠客,不如說更像是奇人異士。
他們上知天文地理,下會奇門遁甲,順帶還會解決疑難雜症,加上庫存無數不知來源的各門派的武功,幾乎就是一個江湖博物庫。自數十年前為少林復原藏經閣失傳功法後,幾乎成了江湖中人人敬畏的地方,人們一面心情複雜的猜測自家的獨門絕技是不是也在小周天的武庫中,一面又嚮往著自己的功法能名列小周天的武庫。
更別提一直以來無處不在的打造傳奇的小周天弟子,遠有前朝護國大法師,中有當朝從龍義士,近還有前武衙門四大判官……至於其他零零星星的江湖傳奇更是數不勝數,
反正小周天從出名那一天起,就以其複雜的設定,一直處於一種超然的地位中,惹不得,更無視不得。
然而這樣的小周天,居然被傳滅門了?
小周天被滅門?小周天怎麼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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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天裡的不都是神仙嗎?!他們也會死?!
「誰還能滅小周天?!」
聽了徐紹均的問題,徐心烈還不以為然,墨鏨卻很是感慨:「江湖險惡,人心不古,小周天懷璧其罪,有這一天,也不奇怪。」
「可是問題是誰?什麼樣的勢力能滅小周天?」徐紹均更想不明白了,「那可是小周天啊,若按爹的說法,別說殺他們的人了,有他們的陣法在,山門都不一定能囫圇進去,怎麼能滅?」
「所以英豪會才這般著急散了,」墨鏨道,「正因為是不知道哪裡冒出這般勢力,各派的人都要回去好生準備,誰知道下一個是誰呢?」
「那先生,您不回門派嗎?」
「我?哈,我們門派沒什麼值錢東西,回去作甚,」墨鏨指指自己的腦子,「我們最寶貝的東西,都在這。」
這時徐心烈才插得上嘴,她豎起大拇指:「先生,高,還是您通透。」這可是身體力行「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了。
「你再夸也沒用,手頭沒順手的傢伙什,你這弓啊,我改不了多少。」墨鏨此時手裡正拿著十三留給徐心烈的那把複合弓,擺弄了許久,也就加固了一下,「東西是好東西,只不過,用不久。」
「這白色的是什麼呀?」
「你猜?」
我猜塑料……徐心烈哪說得出口,一臉好奇。
「哈哈,這啊,是獸骨。」
「咦?!」
「不容易啊,這可不是隨便嘬塊骨頭下來就能用,須得新鮮的,沒煮過的,趁著最硬的時候開始打磨,方能兼顧輕便與牢固,十三能想到這個,也是不容易了。」
「那你為什麼說用不了多久?」
「骨頭這東西,不好伺候啊,」墨鏨把弓還給徐心烈,「見光易裂,見風易干,日久易脆,你若精心保養,時時以油脂浸潤,說不定能多用些時日。」
「我看十三經常擺弄他,好像很久前就做好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一直沒拿出來?」徐紹均也來湊熱鬧。
徐心烈有些無奈:「好吧,先將就著用吧。」然後繼續開始削箭。
他們此時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墨鏨本來準備直接北上去與姬將軍會合,但考慮到目前抗擊北蠻還沒有什麼嚴峻的消息傳來,墨鏨本來就是後勤技術人員,於前線用處不大,所以還不著急。便還是決定先與他們一同到京城,接引他們進了京城的將軍府,再與那兒的同僚一同出發。
這一遭可算是送佛送到西了,雖然至今墨鏨都沒有展現出什麼高端的武力,但是睿智的形象和沉穩的性格還是讓兩個毛頭小俠很有安全感,仿佛徐浚泉就在身邊。
路上徐紹均還蠢蠢欲動,問墨鏨:「先生,您看我這樣,從軍有機會嗎?」
徐心烈眉頭一挑,也望向墨鏨。
墨鏨思量了一下,搖搖頭:「從武功的角度來講,紹均自然是出類拔萃的,但是之前心烈與姬將軍不是也探討過此事麼?軍陣兵法和武林功法雖同源卻不相稱,個人勇武並非決勝因素,配合和氣勢才是,這兩點,紹均你……」
徐紹均泄了氣:「好吧,我就是仁義劍行了吧。」
徐心烈輕笑一聲,望向窗外。
深秋初冬交接之際,北方的景色卻並不蕭條,相比南方在這時的黃綠漸變,這兒卻已經黃紅相映,山色煞是好看,只不過剛打開窗子看了兩眼,冷風就嗖嗖的,她連忙關上窗戶,心裡又開始思量起小周天的事情來。
她還記得那個小周天的少年,長相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但確實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情平淡,情緒平穩,身姿輕靈,帶著股仙氣,搞得她都不敢不禮貌。
之前墨鏨說起小周天會做好弓時,她提起興致要去,一方面是確實覺得小周天可能對禁武令不那麼牴觸,一方面也帶著點再結識一下那個少年的想法。
若是他也死了,那還真是有點可惜,她行走江湖時間不長,碰上的能讓她感興趣的「妙人」並不多。
但願他自那一次外出後,就再沒回去過吧,雖然掐指一算,也有兩月余了,就算車馬再不方便,南北打個來回都足夠了。
只不過,不知道小周天的滅門,能不能算他們禁武的一個契機。
「誒,等等,」徐心烈又蠢蠢欲動起來,「這麼想來,這小周天的事,也可以算是我們的一個契機啊。」
「什麼契機?」徐紹均習慣性的捧哏,先問了才歪腦袋思考,墨鏨卻已經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以朝廷的名義插手查這件事?」
「對啊,我們不早就說了,俠以武犯禁,為的不就是杜絕這種江湖私鬥麼?大好青年浪費在這樣的內耗里,皇上多心痛啊!」徐心烈作勢朝天抱抱拳,「現在可能來不及了,若是可以,我們讓朝廷發個檄文,說個什麼對小周天的事件感到痛心,全權接管小周天的案子和資產,絕不姑息犯人什麼的,這樣,我們既把小周天搞定了,又可以把江湖聲望拉起來,一舉兩得呀。」
「這,或許並非來不及。」墨鏨道,「你們可以直接就近找武衙門。」
「啊,對!」徐心烈拍大腿,喜形於色,她的成長過程就是一個武衙門的衰落過程,總是忘了他們已經觸底反彈,「武衙門本來就是朝廷用來管江湖的嘛!哥,下一個有武衙門據點的地方在哪?」
徐紹均看起來也挺振奮,冥思苦想:「先到下一個城鎮吧,就算沒有正式的據點,也是有聯絡點的。」
「就這麼定了!」徐心烈很是開心,喜滋滋道,「繼承了小周天的財產,不就等於同時還拿捏了不少門派,到時候我上去直接把功法拍他們面前,呵!嘚瑟個什麼勁,老娘就要你們名單,誰稀罕你們那破武學,哈!」
「哎,」墨鏨笑著搖搖頭,「別說了,老夫感覺都要被你這後生帶壞了。」
馬車中歡聲笑語,一路絕塵而去。
……與小周天此時的愁雲慘霧成了鮮明的對比。
奚澤站在山頂,舉目四望。
洞庭湖波濤浩蕩,山風呼嘯如刀,山巒蔥蔥綠蔭如昔,看起來與過去沒有任何差別,但是只有他知道,如今那茂密的林間,已經成了地獄。
風波亭、辯機閣、鷹崖、往生圃、歸覺院、藥廬……
那些見證了小周天數百年歷史、數千個弟子的屋子猶在,可其中,已經儘是亡魂,裡面有他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師侄……甚至有他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師侄的家人,無人倖免。
他睜著眼,卻仿佛還能看到那滿地的血液,和滿院的屍體,其情形之慘烈,讓他心如刀絞,恨極欲狂。
奚澤自小出生在小周天,清楚這是個多麼與世無爭的門派,與這兒相性不符的人早早的就會被送出去,留下的都是有摯愛的事物,一輩子自得其樂的人,他們會結什麼樣的仇怨,招來如此大的災厄?!
而且,他們可是小周天!
又會是誰,居然敢,居然能,把他們屠戮至此!?
啪,奚澤低頭,看著被自己硬生生捏斷的鐵木硬鞭,全身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師,師叔祖。」一個沙啞顫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奚澤轉身,看到門派里倖存的一個清秀的小弟子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立刻努力柔和了神色,「什麼事,四喜。」
四喜不過十三四歲,一直在外門煉體,他天賦一般,打基礎的時間就花費的比別人長,而按照小周天的門規,基礎不紮實,即便內門的文化課也學不了,四喜也不心急,就一直在外門做跑腿,卻不想這一次出遠門採買點東西,竟然逃過一劫。
他雙眼桃子一樣紅腫,嘴唇蒼白乾裂,顯然是哭過了頭,聲音也啞了,努力道:「官府的人,請您過去一下。」
奚澤嗯了一聲,他當然不是對官府報什麼希望,只不過死了人總歸要報官,他也需要足夠的人力來安葬自己的門人,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洞庭湖,垂眸下了山。
路上,四喜還在報告著:「薛知縣親自來了,帶來縣衙里所有的衙役,看人數不夠,又著人去召集了勞力,現在一應工具已經備好,就,就等著師叔祖您,指塊地。」說著,他眼睛又紅了,抽噎起來。
奚澤冷漠的聽著,像是事不關己,但手上發白的關節卻暴露了他的心情:「還有呢,他查了什麼?」
「薛大人著我先過來請您。」
「有沒有說不準碰我們門人的,遺體。」
「說了,所以也是要,等您定奪。」
「嗯。」奚澤加快了腳步,這山路他走了一輩子,幾乎閉著眼睛就能到,可此時他卻覺得漫長無比,一直到了竹屋前,他腳步頓了頓,想到裡面曾經端坐著的師父孟覺的屍體,他又覺得喉口一熱。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孟覺的屍體早已與其他門人一起停在了別處,可他一眼望去,卻還是覺得自己又一次瞧見了孟覺的屍體,面色沉凝,鬚髮皆白,白色的布袍上滿是鮮血,胸口處更是如鬍子的延續一般,浸透了血跡。
奚澤眼角抽動了幾下,強行挪來眼神,這才看到了屍體的位置旁邊坐著的,身著藏青紅邊官袍的年輕官員。
他就是洞庭縣的父母官,薛琅薛知縣。
薛琅來此不過兩年,新官上任不久便來此地拜訪過,還與孟覺聊了幾句,當時奚澤就在旁作陪。卻沒想到如今三人重聚,已是這般光景。
薛琅神情凝重,見奚澤進屋,整了整神色,起身拜道:「奚兄,節哀。」
他說得簡單,卻分明也明白此時說什麼都蒼白。
奚澤點了點頭,道:「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哎,都說江湖事江湖了,也是有一定道理,若奚兄不方便讓我碰門人的屍體,我也做不出什麼判斷,頂多能判斷出,從路線看,孟掌門是……第一個受害者。」
奚澤胸口又燃燒了起來,他努力喘息了幾下,才道:「還有麼?」
薛琅遲疑了一下,道,「奚兄可有碰過這屋裡的東西?」
「尚未。」奚澤道,「從四喜聯繫上我,到我回來,已是案發八天後,我看過了師父的屍體,便讓四喜來你這報案,我直接去看其他門人的屍體。」
「那奚兄應已對死因有了判斷?」
「多人作案,都是武林中人。」奚澤說得咬牙切齒,神色陰鷙。
薛琅點點頭:嘆息一聲:「四喜出門三日才歸,到如今已經判斷不出賊人去向,我已著各門的守將相互查問,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在那段時間進出本縣,只不過正是秋收冬儲的時節,人來往眾多,怕是不好分辨,奚兄還需理解。」
奚澤現在不耐煩聽這個,他直接道:「無妨,我自會去查的。」
「額,此案干係重大,州府都有驚動,奚兄不必一力承擔,朝廷不會束手不管的。」
「你們怎麼管?」奚澤冷笑,「洞庭山一夜之間一百八十人命喪黃泉,硬是躺了三天才被發現,期間定有眾多可疑之人出現,你們都沒看見,你們怎麼管?」
薛琅神色尷尬,卻還是堅持道:「無論如何,這案子,我們縣衙肯定會管的,奚兄你有什麼發現,還請與我們商議,無論懷疑誰,有我們朝廷發文尋人,天涯海角,定會給你挖出來。」
「那就不客氣了。」奚澤也不堅持,他如今確實獨木難支,連埋葬門人都要假手他人。
「說起這個,不知奚兄為何不探查一下屋裡的東西?」薛琅忽然又問。
「我更關心死因,而且,這是我師父的遺物,」奚澤意識到了什麼,眯了眯眼,「薛知縣,我說了不要碰遺體,但不代表你可以碰其他東西。」
「慚愧,在下也是習慣使然,奚兄是江湖中人,可能更習慣從屍體上判斷死因和兇手,但在下沒這本事,在下只能尋找其他蛛絲馬跡,」薛琅躬了躬身,「恕在下冒犯,只是方才在下等奚兄時,無意發現了這個,不知奚兄可有注意到。」
說著,他從孟覺屍體旁一堆亂七八糟的書簡中,抽出了一張帖子。
奚澤看了一眼,神色一變。
墨綠底,黃邊,中間三個遒勁有力的字:
禁武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