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道劍不公道的徐不公道

  兩軍對陣，自然不會立刻就群毆，先鋒大將要首先陣前大戰一番。陸叔撼這一衝直奔徐心烈，若這時候十三或者徐紹均再迎上，難免漏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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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心烈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烈烈！」徐紹均還是想上，他當然不想讓自家柔弱的妹妹被那虎虎的雙斧絞了，可是李再安卻拉住了他，他的神色少見的凝重：「不可！讓她不敵就退下，下一個再說。」

  「可他要殺烈烈！」徐紹均目眥欲裂。

  「你要相信她，」李再安緊緊盯著迎上前的徐心烈，「她捨不得死就行。心烈！打不過別硬撐！」

  徐心烈朝後擺擺手，意思你們放心。

  「十三！」徐紹均看向旁邊，十三一直一聲不吭的，此時卻已經往前邁了兩步，一副隨時準備出擊的樣子，徐紹均這才放心了一點，轉而看向自家妹妹。

  前方迎戰的徐心烈沒覺得自己這麼勇過，她知道規矩，既然對方先上，還明擺著衝著自己來，那就絕沒有退縮的道理，尤其是後面還帶了那麼多小弟的情況下——其實這也是她一直不願帶太多人的原因，人多容易要面子。

  可上前沒過兩招，她就有些後悔了。誰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她今天體會的分明是一力降十快啊！

  她別說跟對面去對拼了，就是光看著那斧頭她都覺得虎口發麻！

  陸叔撼顯然是因為體型優勢才能用斧頭來使他們的刀法，揮舞間風聲獵獵，讓她感覺就算蹭著風也能破相，她絕大部分時間只能躲，躲多了都覺得自己是在借靈巧優勢耗對方體力，以至於她一晃眼還看到陸家莊後面掠陣的眾弟子中有一人似乎偷偷打了個呵欠！

  那麼無聊嗎！？她打得很認真啊！各種死裡逃生啊！

  相比陸紫霄，陸叔撼的耐心顯然更差，很快兩把斧頭就舞得越來越快，風聲也越來越緊，好幾次險些劈中她，嚇得背後自己人一陣陣倒吸涼氣，徐心烈也感覺寒毛直豎，但是有陸紫霄在前，這一次她打得也從容了很多，一邊躲避，一邊各種尋找反擊的機會，她好歹還占了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也數次憑著掏心窩的劍法逼開了陸叔撼。

  雖然是用刀法使雙斧，可是受形狀所限，斧頭的攻擊方式還是主要以劈砍為主，而且因為沉重，動作遠沒陸紫霄的合掌刀來得靈活，一砍一提都需要更大的力氣。陸叔撼雖然目光如炬，肌肉遒勁，但只是看著嚇人，事實上刀法遠沒他們家大姐來得圓滑流暢，徐心烈熟悉了對方的打法後，反而應對得越來越熟練，步法也從容了起來。

  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機會。

  這機會讓她產生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很兇殘，但暫時沒其他法子。

  有了之前對付陸紫霄的經驗，她開始對自己的判斷有了點信心，並且立刻開始付諸實施。

  陸叔撼的斧頭大開大合，但因為沒有陸紫霄那樣的雙絞，回防極快，她並沒有出劍扎腰子的機會，可她卻可以趁他回防之時……

  「啊！」人群忽然發出一聲驚呼，俱都瞪大了雙眼。

  只見一直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的徐心烈突然矮身探劍刺向陸叔撼心口，陸叔撼劈斧向下去擋，徐心烈卻劍一抖整個人往旁側一歪，帶著劍刃與陸叔撼回臂的力量相撞，在他的左手臂內側深深的劃了一劍，鮮血頓時噴濺出來。陸叔撼怒吼一聲，右手一斧頭向徐心烈的後頸追去，可徐心烈原地一個旋身，步伐極為穩健的轉到了陸叔撼左側，雙手舉劍衝著他左手臂的外側又重重的一砍！

  里外兩劍砍的是一個位置，有之前深可見骨的傷口在，這一劍下去，宛如砍樹一般，竟就這麼把陸叔撼的左手臂給砍了下來！

  斷肢猶緊握著小斧，血灑了一地，還濺了徐心烈一身。

  「三弟！」陸仲澤目眥欲裂，連忙沖了上去。

  「啊啊啊！」陸叔撼斷肢處不斷噴出血液，他慘叫著，虎目圓瞪，可下一瞬，竟然右手蓄力，一斧頭朝徐心烈飛了過去！

  徐心烈正鬆口氣，陸叔撼手臂如鐵桶一般，第一下借力時當真撞得她整個手臂都麻了，以至於第二下不得不雙手握劍，結果居然能切斷骨頭她是真沒想到。此時正看著地上的手臂發怔，聽到驚呼之時，抬眼卻見斧頭已經飛到了眼前，頭皮瞬間發麻，躲已經來不及，只能勉強舉起劍想擋一擋，卻見眼前忽然略過一道光，耳邊聽到璫的一聲，斧頭愣是被那道光撞飛了，轉了兩圈扎在一旁的泥里，隨後不遠處又掉下一把匕首。

  她轉頭，看見十三還保持著投擲的動作，面具後的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這邊。而他身邊，李再安頭髮又散了，手裡還拿著一根竹籤，正看著竹籤發愣——那是他半路隨手削了扎頭髮的。

  徐紹均則已經跑到了她身邊，又急又氣：「烈烈！烈烈你還好吧！」

  徐心烈這才回了魂，深吸一口氣：「呼，還，還好。」

  她生氣都忘了，木木的看向陸叔撼，看見他也被人圍住了，一半拔刀怒視著自己，還有幾個正著急忙慌的給他包紮。

  「三莊主！三莊主！」一陣陣叫聲傳來，和著陸叔撼時不時的吸氣聲，場面一片混亂。

  「你們！」徐紹均氣不過，張口想罵人，明明勝負已分，陸叔撼還飛斧偷襲，實在太過陰險，可看過去時恰好見一個陸家莊弟子撿起了地上的斷肢，話又咽下去了，皺緊了眉頭，對徐心烈道，「烈烈，這……」

  徐心烈也被那斷肢消了氣，可她並不覺得陸家莊的人會因此被嚇退，此時只能乘勝追擊，硬是冷著聲道：「下一位！」

  前方人群一頓，果然陸仲澤排眾而出，一身殺氣的走了過來。

  「徐姑娘好手段，」他聲音陰沉，「不愧是公道劍，穩中求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倒讓我們陸家刀法自愧不如了。」

  「慚愧，」徐心烈也沒想到自以為平平無奇的劍法，十多年練下來竟然還真有效果，雖然最後那決勝一招並不在自家劍譜里，但是之前的應對，和之後兩劍的準度，那都是以前苦練打下的基礎。

  她忽然感覺自己有些領會了公道劍的妙處，它既不求快，也不求險，在以前徐浚泉用其他劍法陪她練時，她只覺得自家劍法「穩如老狗」，宛如用劍揮出一個盾來，可是一旦熟練起來，她就發現，正是因為這種穩，才能讓她在對陣時，只需花少量的心思就能保全自己，另外有更多的心思尋找一擊必勝的良機。

  而徐紹均之所以使得像「仁義劍」，正是因為他與十三對練得更多，劍法是比她純熟，可也被打磨得沒了殺氣，平時只想著用劍法壓制對方，卻絕沒有傷人保命的想法。

  徐浚泉從未教過他們如何殺人，只告訴他們公道劍每一招中蘊含的仁義道德，可明明他自己手下也有亡魂敗將無數，顯然是不想讓兒女從他口中聽到公道劍的殘酷之處，甚至不希望他們有領會到的一天。

  可徐心烈領會了，她看著陸仲澤，只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我上！」徐紹均握緊了劍，卻被徐心烈拉住。

  「我來。」她冷聲道，抹了把臉上的血，「我輸了你再上。」

  如今她是擂主，沒有打完就走的道理。

  以前挑戰小門派，都是派十三直接挑戰最強的，如今陸叔撼這麼衝出來，擺明了是老二，不打扮陸仲澤，根本打不下陸家莊。

  見她再次出戰，陸仲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看著弟子們把陸叔撼扶下去，又看了看地上的血，撫著自己的刀，道：「徐姑娘方才說，還記得八年前隨令尊一道來此，倒讓在下想起當年向令尊討教一事，令尊的劍法莊嚴大氣，著實讓當年的在下自愧不如，又因見到了二位，忍不住感嘆徐家後繼有人，令尊當時說了一句話，讓在下印象深刻。」

  「哦？什麼？」徐心烈也站到了他的面前，看了看自己的劍，發現已經有了幾個豁口，回頭道，「十三，幫我借把劍。」

  她沒直接要徐紹均的，是因為他們的劍都是量身定製的，徐紹均的劍比她的更重更長，她現下不一定使得好，而十三清楚她的劍的情況，背後那麼多人，一定可以借到一柄合適的。

  陸仲澤沒說話，靜靜的等著十三從後面的武衙吏中要來一柄其貌不揚的長劍，等徐心烈掂了掂站定了，才擺開架勢，冷聲道：「他說，公道劍下，無公道，若他當真後繼有人，那，就不能公道的應對了。如今看來，徐姑娘，才是真正的公道劍傳人啊。」

  說罷，他雙刀原地一旋，凌空飛躍，當頭砍了下來！

  徐心烈舉劍匆匆避過，僅一下撞擊，她方才建立的信心就散了大半！陸仲澤不愧是陸家莊的莊主，他不似陸叔撼一身蠻力，可劍刃一碰那合掌刀，竟然能感覺到四面八方都有力道，一時間竟找不到格擋的著力點！可見他於運刀一處已經遊刃有餘，他的刀時快時慢，招式還是那些招式，可是氣勢卻完全不同，硬是打出一股閒庭信步的架勢，仿佛已經人刀合一！

  這一次，是他在找一擊必殺的機會了！

  徐心烈膨脹的心被陸仲澤三兩下戳的漏了氣，再過一會兒心就拔涼了，懊悔不已！她仿佛在和一個陸紫霄加強版打，陸家大姐果然不是陸家莊的戰力天花板，最可氣的是，因為方才她在解釋陸紫霄之死時的比劃，已經讓陸仲澤有了防備之心，刀法還是那套刀法，確實打了一個「徐心烈補丁」的升級版！

  本來對付陸紫霄時她就已經九死一生，此時面對陸仲澤，她除了拼命用公道劍防禦，一個殺招都使不出來！論防禦，陸仲澤雙刀揮舞如網，防她時防得密不透風；論進攻，陸仲澤更是占了武器多的優勢，這邊擋她的劍，那邊還能戳她喉嚨口！

  他是想延續陸紫霄「未竟的事業」，他想劃她的喉嚨眼！

  身為前（上輩子）運動員，徐心烈骨子裡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可身為一個前現代人，她更清楚生命的分量！

  留得青山在！

  在一個不慎，被陸仲澤一頓快刀連著在手臂、腰間劃出三道口子後，徐心烈猛地一個後躍，左手一抬，高聲大喊：「我輸了！」

  陸仲澤正乘勝追擊，見她後撤，立刻揮刀追進，聽她說時，眉頭一跳，刀已經扎到了她的眉間，嚇得徐心烈都成了鬥雞眼。幸而她身後的十三看懂了她抬手的意思，幾乎立刻飛身向前，抬手出劍如影，接連鐺鐺兩下了，擋開了陸仲澤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繼續劃向徐心烈的刀。

  陸仲澤神情緊繃，收刀後退一步，腮幫子緊繃，咬牙冷笑：「徐姑娘好公道，真是能屈能伸！」

  徐心烈此時心還在怦怦跳，她這認輸的時機拿捏得實在太過驚險，要不是自己機靈及時召喚十三，說不定自己一邊認輸一邊人就沒了。她握緊了長劍壓抑自己的顫抖，張口時只覺得自己肝兒還在顫：「打不過就認輸嘛，沒什麼丟臉的。」

  她後退一步，站到了十三身後，笑容不自知的有（邪）種（惡）了起來：「畢竟，您都說了，公道劍下，無公道嘛。」

  陸仲澤眼睛微眯，看向十三，僅一眼，神色驟變。

  十三已經緊握雙肩，步履穩健的走了過去，那氣勢，仿佛背後有黑焰在燒，熊熊如地獄之火。

  他已經忍耐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