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過不義的徐聰明

  十三拿著飛鴿傳書到校場的時候，徐心烈正在練劍。

  這是她難得一本正經的時候。

  徐浚泉親自監督，徐紹均和她對練。兩人實在太熟了，你一劍我一劍打得有氣無力，看得徐浚泉臉都沉了下來。

  

  「你們過家家呢？」他怒喝，「紹均！你打不過十三也就算了，你連心烈都打不過了？！」

  徐紹均摔了木劍生氣：「烈烈剛受過傷，我下不了手！」

  徐心烈也很明顯感覺他束手束腳，轉手劍指屠十三：「十三！你來！」

  十三手裡捏著信，迷茫了一下：「唔？」

  「來啊！害羞啊？」

  「……」十三看了眼徐浚泉，默默的拿了把木劍上了場，站在徐心烈對面，「怎麼打？」

  「你問我？」徐心烈瞪大眼，「還要我教你打架嗎？跟以前一樣啊！」

  「咳！」徐浚泉輕咳一聲，徐紹均在一旁嘴角抽搐。

  「……」十三扔了劍，面無表情，「那你來吧。」

  「你扔劍幹嘛？我們練劍誒。」

  「每次打到後來就不按套路出牌，」十三很鬱悶，「你就是想打我，你來打吧。」

  「那這次還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這次你沒先跟我哥打。」徐心烈嘴角一翹。

  在場人都默然了，雖然早就看出來徐心烈不自量力挑戰十三是在給徐紹均出氣，但是她親口承認還是第一次。

  十三被當成陪練塞到這後，直接成為徐紹均的五指山，壓得他頭都抬不起來。待徐心烈學全了劍法，就主動開始挑戰他，打是當然打不過的，但每次快打不過了，她就扔了劍一頓亂拳，十三還真不敢跟她肉搏，只能被動挨打。

  徐家人自然是對此喜聞樂見的，從未站出來給十三說過一句公道話。

  十三自知理虧，只能撿起劍，無奈道：「那來吧。」

  話音剛落，徐心烈一劍削了過來，十三矮身一躲，眼角瞥見她手腕微轉反削一劍，立刻後仰，劍卻沒到眼前，反而感到小腿一疼，他本能的雙腿一定，果然聽到徐心烈啊的一聲，噗的倒在地上。

  「心烈！你這是什麼招！」徐浚泉看愣了，他眼見著閨女一劍揮出立馬甩腿直襲十三的小腿，若不是十三下盤穩健把她彈了出去，恐怕還真被這一腳踢跪了，看似無用攻擊，實則很是陰損——他就沒見過用劍的人這麼積極用腿的！

  「打架嘛，」徐心烈不等十三來扶，一臉坦然的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當然要隨機應變咯。」

  「那是十三讓著你，」徐紹均也無語了，「你第一劍的時候他就想戳你腰子了。」

  「徐紹均，你還輸出經驗來了？」徐心烈嘲諷道，徐浚泉眉毛一豎。

  「好了，」徐浚泉還是有點當爹的自覺的，「你倆別吵了，十三，宮裡來消息了？」

  「是，」十三展開手裡的紙條，「獻王同意了，馬上就會向亓家提親，讓我們儘快準備。」

  「好嘞，」徐心烈在一旁做著伸展運動，當江湖女子就這好處，做什麼誇張動作都不會讓人大驚小怪，「那我們就跟上吧。」

  「你待如何？」徐浚泉問。

  「攪混水嘛，玩的就是人心。」徐心烈早就心裡計劃好多遍了，「他們廣發英豪貼，那我們就廣髮禁武令。」

  「什麼？當初不是你說廣髮禁武令會招致公憤嗎？」徐紹均道。

  「之前公憤只會對著我們，等到獻王向麒山派提親的消息傳開後，公憤就不止對著我們了。」徐心烈說著，拿過十三手裡的紙條，猛的往桌上一拍，作出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粗聲道：「哼！老子在這兒被朝廷百般威脅！你亓天方倒好！堂堂武林盟主，還和朝廷攀起親戚來了！狗賊無德無義！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吼完，立刻雙手合十萌萌噠道：「應該會有人這麼想的吧？」

  三個男人木然的看著她。

  徐心烈有些心虛了，低下頭：「啊，我也就是想想，大概確實想簡單了。」

  「不，」徐浚泉嘆息一聲，「確有可能。」嘴上肯定著，他神色卻不明朗，自顧自在一旁斟茶喝，又道，「還有呢？」

  「那我繼續？」徐心烈試探道，「如果說得不對，你們儘管笑哦，哦不，笑歸笑，意見要給我呀，尤其是爹你，你見的江湖人多，比我有發言權……我很認真的。」

  「說。」徐浚泉言簡意賅。

  「好吧，就是，光讓小門派對盟主失望，其實遠遠不夠，因為他們是不敢做什麼的，到時候亓天方一聲號令，他們為了共同的利益，還是會一起把矛頭對準我們。」

  「所以？」

  「所以……」徐心烈其實也只是理論階段，皺著眉頭很是糾結，「我就想，怎麼樣能讓他們相互看不順眼。」

  徐浚泉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

  「這個，還是英豪貼給我的靈感，確切說，是水鬼幫。」

  「哦？」

  「水鬼幫為了得個英豪的名聲，寧願以身涉險來綁架我……他們是想做英雄嗎，不是，他們就是虛榮，對吧？」

  「嗯，所以？」

  「所以我在想，我們的禁武令，是不是也可以達到這個效果。」

  徐浚泉斟茶的手一頓，望向徐心烈，眼睛慢慢睜大，可轉而卻又垂下眸，悶悶的繼續斟茶。徐紹均則擰眉思索，也不知在想什麼。唯獨十三，他的面容雖然遮在面具後面，可雙眼卻亮得灼人，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徐心烈被十三用這樣的眼神看多了，其實並不稀罕，但此時卻很想得到一點肯定，只能對著他道：「亓天方發英豪貼是挑人的，也就是說他心裡認為夠格的門派才能得到英豪貼。得到的覺得理所當然，得不到的則明白自己在江湖，至少在盟主中是什麼地位。那我們的禁武令呢？其實也是一個實力的證明啊。」

  徐紹均猛地抬頭，驚叫：「所以得到禁武令的才是入了朝廷的眼的，得不到的連禁武都不配？是這個意思？」

  徐心烈豎起大拇指，笑起來：「對！我哥真棒！」

  「所以既然亓天方挑著發，那我們也挑著發？專發給沒收到英豪貼的小門派，讓他們對亓天方不滿，覺得自己好歹在朝廷眼中也是個人物，你亓天方卻瞧不起自個兒？」

  「你這也算是個思路，但是首先，我們並不知道哪些門派得到了英豪貼，哪些沒有，而且得到的，也不一定都去。」徐心烈死魚眼。

  「按區域發，」十三冷不丁開口，「每個區域挑幾個門派發，除了最強的，再發給幾個中流的。」

  「對！」徐心烈又朝十三豎起大拇指，「每個區域幾個門派相互都知根知底，最強的門派得到禁武令他們沒話說，可是如果實力差不多的門派中只有幾個得到了，那必然會心裡不平衡。雖說禁武令不是什麼好事吧，可是憑什麼你趙三李四能入朝廷的眼，我王五老六卻不行？哼！去死吧！到時候等我們上門，你看十里八鄉誰會幫誰，恨不得來踩兩腳！」

  說到興致高處，她又演了起來，徐紹均哈哈大笑，十三嘴角也翹了起來。

  唯獨徐浚泉很是沉默。

  徐心烈又心虛了：「爹？您看呢？」

  「隨你吧，」徐浚泉神色黯然，他看了一眼還在興奮中的徐紹均，嘆了口氣。

  這樣的場景碰多了，徐心烈大概也能明白這位老父親的感受，兄妹倆都是同一套教材養大的，怎麼差別能這麼大。

  她不得不承認徐紹均其實才是徐浚泉眼中的百分好青年，醇厚，正直，努力，還帶點俠氣，奈何家門不幸，被朝廷盯上不說，還出了她這麼個穿越女。

  就在這時，「百分好青年」卻開口了：「那武當少林這樣的大派怎麼辦？也發麼？」

  「不發，」徐心烈果斷道，「他們之所以明哲保身，就是因為心裡肯定自己會收到禁武令，如果武林無法團結，那他們就必須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所以不管我們怎麼折騰，只要目標是那些中流末流的門派，他們就不會輕易出手。」

  「但我們終究要動他們的呀，這個機會錯過了，下次該怎麼辦？」

  「這個嘛，我另有打算。」徐心烈不確定的道。

  相處久了，徐紹均已經對自家妹妹有了盲目的信任，聞言乖乖點頭。

  「既然確定了，那就快行動吧。」徐心烈揮手道，「動作要快，否則亓天方果斷拒絕的話，這一招就沒用了。」她握拳眯眼，「我們打的，就是消息差。」

  「什麼？」

  「額，」徐心烈皺眉苦想，「輿論戰？」

  徐紹均看著她，遲疑道：「上兵，伐謀？」

  「對對對，差不多意思。」

  「不，這叫二桃殺三士。」十三居然插嘴，語氣很篤定，「心烈，厲害。」

  徐心烈朝他假笑：「那哪比得上你師父。」

  十三頓了頓，收了笑，收起紙條，轉身離開。

  「那我，也去準備禁武函。」徐紹均不傻，徐浚泉一直不動不說話，擺明是還有話要與徐心烈說。

  徐心烈也心知肚明，等徐紹均走了，恭敬的看著她爹。

  「心烈，阿囡，」徐浚泉長嘆一聲，「你，哎……」

  「爹，不用說了，我都懂。」徐心烈上去給他捶肩，輕聲道，「但我不想把這條路走成不歸路，你信我，這確實是一條光明大道，只不過我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罷了。」

  徐浚泉拍拍她的手，終究什麼都沒說，拄著拐杖慢慢起身。

  「爹，」徐心烈忍不住，還是道，「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趁機也放出消息，就說我們制服了水鬼幫，少林羅漢堂的釋圓大師替我們把人押到官府？」

  她本想說是釋圓把他們從水鬼幫手裡救出來還押送了犯人，可是一來她扯這謊自己也膈應，二來這是萬萬不能說給徐浚泉聽的，便還是說了實話。

  「你想讓別人覺得少林與我們交好？」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不知別人會怎麼想。」

  「心烈，」徐浚泉低聲道，「聰明易被聰明誤，凡事，還是要留一線，給自己，也給別人。」

  徐心烈點頭，真心實意道：「我懂了，謝爹爹教誨。」

  「爹沒用，既然沒法領著你走，便只能儘量不拖後腿了。」徐浚泉說著，神色很是蒼涼，摸了摸她的頭，轉身離開。

  幾日後，幾股涌動在江湖之下的暗流，突然噴發。

  紛紜的傳聞四面蔓延，江湖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