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禍不單行（一）

  「又不全是你的錯。」倪班亭說：「只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要和其他小朋友和睦的相處才行。」

  「如果沒辦法和睦的話，你還會幫我解決麻煩嗎？」

  哪怕是到了中學時，面對同樣的問題，倪班亭總是要露出頭疼的表情，「為什麼總要我幫你解決麻煩啊？」

  「因為你很可靠啊。」

  「因為你很擅長解決問題。」

  「因為你從來不會出錯。」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就算做錯了事情，你也會幫忙擦屁股的。

  「但是。」

  倪班亭緩緩地抬起頭，眼裡有淡淡的落寞與疲倦，「但是啊，又有誰能來幫一下我的忙呢？」

  在無助、不安、迷茫與困頓的時刻，誰能夠聽他訴說內心的壓力，誰能夠安撫他的情緒呢？

  想到這裡，倪班亭痛苦地皺緊了眉，倪六一在這時從病房裡走了出來，對長椅上的他晃了晃手，他猛然間如夢初醒地仰起臉。

  「不必擔心，嘉已的熱度就快要退下來了，估計很快就會醒過來，你等下就可以進去看她了。」倪六一說。

  倪班亭點點頭，勉強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多虧你去警局接她，要不然她發高燒的事……」

  「我是她的好朋友嘛，正好這段時間又來到這裡，總不能一直蹭你吃喝啊，也該為你做點什麼才行。但是最近也總是會遇見奇奇怪怪的事情，竟然會被誤會成是店老闆，你們兩個明明只是去打包早餐而已。」

  倪班亭也感到無語，「可能是我們兩個距離事發現場太近了，所以才會……」

  「嗯，我知道。在警局的時候，我大致看了筆錄，民警在那款名為『特色菜』的煲里發現了發霉的食材，所以要暫且查封那家店了。至於那名中毒的顧客，在洗胃之後也沒有其他危險，整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最重要的事，嘉已在警局因為高燒昏倒，也是因此才解釋清楚的。」

  說到這，倪班亭有些不太理解：「你們當時的警局附近有個醫院吧，那為什麼她暈倒的時候，你沒有將她安頓在醫院裡輸液而是偏要跑到這種偏僻的小診所？」又不是曲線救國，根本不需要這樣折騰。

  倪六一解釋說：「只是發燒而已，在醫院裡掛號輸液太浪費了，嘉已也堅持要來小診所，她暈倒之後也在碎碎念個不停，『不掛號，去診所』，我完全是尊重她的決定。」

  貧窮使人卑微。倪班亭深深嘆氣。

  接下來，他和倪六一無奈地擺了擺手，起身走進了小病房。

  這會兒工夫，躺在病床上的陳嘉已已經消退了熱度，她逐漸恢復了神智，睜開眼睛時，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張大臉呈現在眼前。

  她隨即困惑地瞪圓了眼，「你為什麼會在這？」

  「倪六一打電話告訴我的。」倪班亭默默地給病號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手上，再坐到她面前的小椅子上，「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沒注意到你生病，可能昨天晚上你就有點感冒。」

  陳嘉已有點不理解他的歉意，「煽什麼情啊？只是感個冒而已。」

  倪班亭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白皙光潔，還有點嬰兒肥，圓圓的眼睛像是貓，他的心神竟因此而有點蕩漾，以至於連聲音都在不經意間變得莫名溫柔：「你先養好身體吧。」這麼說著，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她的手。

  「那個……」陳嘉已怔怔地吐出一句，「你的手心有汗，你很熱？」

  「我不熱。」

  「哦我才看到，你怎麼還穿著早上的外套啊？

  「那是因為——」根本沒來得及換下。

  「我才發現你的外套，那啥，恕我直言——」

  「不恕。」

  「讓我講——」

  「不讓。」

  陳嘉已還是忍不住吐槽：「你的外套竟然是粉色系的，好噁心。」

  「啪嚓」。倪班亭腦內的神經斷掉一根，果然，她還是繼續昏迷比較好。

  診所外面是郊區，連個鳥蛋都看不到，更別說指望看到公交車站點了。

  其實倪班亭也沒料到自己會和病號陳嘉已一起在診所里睡到傍晚7點，更沒想到診所冷清的只有陳嘉已這麼一個病人，但是最想不到的，還是倪六一隻留下一張字條就跑路的事實。

  「看你們睡得很香，我不忍心叫醒你們兩個，只好先走一步——倪六一留。」

  倪班亭將字條撕成天女散花，走出診所時，診所老闆立即拉下了捲簾門，一副「好走不送」的絕情。而等倪班亭拿出手機想要導航，果然不出所料，沒信號。

  他就知道這種時候肯定會有這種惡俗的橋段。

  而且，如果沒看錯的話，四下無人的郊區沒有半個交通工具，枯樹上還有幾隻不知名的鳥拍打著翅膀飛過。樹葉嘩啦嘩啦的落下大片，有點……滲人。

  「要死的倪六一，幹嘛把我帶到這種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輸液，最起碼也該留個路線圖給我們吧？這要怎麼回去啊？」陳嘉已氣急敗壞，剛剛退燒的她還有些虛弱。

  倪班亭站在十字路口的交叉點，伸出手指：「我覺得是左邊。」

  「你路痴啊，左邊剛剛走過了。」

  「哦，那就是右邊。」

  「你瞎嗎，右邊全是樹。」

  「是嗎？不過中間的話……」

  「拜託你先閉嘴一會兒吧，哇啦哇啦地吵得我腦仁都疼。」

  然而話音剛落下，倪班亭感到奇怪的停下身，突然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響，再回過頭去看，陳嘉已被一塊賤兮兮的勢頭絆倒在地，正吃痛的捂住腳踝緊皺起五官。

  拜託不是吧，又搞這種恐怖片裡才會出現的俗套段落？就必定要有一個拖後腿才肯罷休是嗎！

  倪班亭無奈地跑向她，蹲下身確認她只是扭傷後才放心。陳嘉已鬧脾氣地撥開他的手想要自己站起來，然而腳踝刺痛，她一下子又坐回原地。

  不是一點點的痛，是非常非常的痛。

  陳嘉已齜牙咧嘴的對倪班亭說：「你先去找輛計程車吧，再磨蹭的話，我們兩個今晚就要睡在這裡的大街上了。」

  「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折回去敲開診所的門，暫且藉助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