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來的捧花

2024-05-31 14:15:41 作者: 相茶

  杜澤生和唐宛的婚禮定在三月底,一個晴空萬里的艷陽天,喻溫作伴娘,凌晨四點就起來了。

  

  天還沒亮,她一動,許肆就半睜著眼要把她往懷裡撈。

  喻溫連忙擋住他胳膊:「我該起了。」

  許肆清醒一點,皺著眉頭坐起來,開了床頭的檯燈,聲音里都透著睏倦。

  「好早。」

  他這兩天一直耗在工作室里,已經連熬了兩天,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正趕上杜澤生結婚。

  喻溫心疼他:「要不你再睡會兒?」

  許肆搖頭,掀開被子下床。

  「不睡了,我送你去唐宛家。」

  洗漱完出來時,喻溫正換衣服,伴娘服是條淺紫色的長裙,質地厚實,這時候穿也不冷。

  整條裙子的靈魂在背後,從細細腰線往上,用綢帶交錯繫著,縫隙里露出星點肌膚。

  喻溫正側著身看鏡子,頗有些困難地系綢帶。

  許肆接了她手裡的綢帶:「怎麼系?」

  還沒系上綢帶,肩膀的布料有些松垮,喻溫微微抿唇,「交錯系,」

  許肆低著眼,認真研究了一會兒,才捏著綢帶開始系,他剛洗漱完,手指冰涼,不經意間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膚,喻溫便輕輕抖一下。

  淺紫色的布料裹著女孩柔嫩白皙的肌膚,覆上漂亮的蝴蝶骨,最後的繩結勾好時,許肆彎腰把人抱進懷裡,偏頭吻她側頸。

  「溫溫好漂亮。」

  他語調輕軟,咕噥似的,也不用喻溫回應,自顧自地抱了會兒才鬆開。

  喻溫抿唇笑,把熨好的西裝拿給他,「快去換。」

  許肆先把喻溫送到了唐宛那兒,天邊剛透出一點熹微亮色,唐宛卻已經坐著開始化妝了。

  請來的化妝師正給她做造型,瞧見一起過來的幾個姑娘時開口調笑,「真是姐妹花,新娘伴娘都好看。」

  她嘴上說著喜慶話,心裡卻暗暗感慨,這幾個女孩子怕是關係很好,新娘竟然肯請模樣這麼好的人當伴娘,也不怕搶了自己風頭。

  季姝走在最後頭,她的裙子是短款,這會兒披著個長外套擋風,邊走邊打呵欠。

  「真受罪啊,連個懶覺都不能睡。」

  喻溫走過來牽她:「快點啦。」

  季姝一臉苦大仇深:「我餓。」

  喻溫好笑:「早就說了讓你起來後吃點東西墊著。」

  季姝垮著臉:「起這麼早,我哪有空吃飯啊。」

  她又餓又困的,連著那張御姐臉都更冷了,瞧著十分不喜慶,喻溫便把給唐宛準備的小點心拿出來,先把人餵飽了。

  唐宛也困,被化妝師固定著腦袋,長吁短嘆。

  「這婚可不能結第二次。」

  喻溫收拾了一些或許能用到的小物件,跟季姝一起陪唐宛化妝,季姝摸了個墨鏡戴上,不想被人認出來打擾。

  婚車來的時候,喻溫已經等了好一會兒,老遠就聽到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

  她笑了下:「新郎來了。」

  幾個姑娘亂作一團,一點經驗都沒有,在唐宛娘家姐姐的指揮下開始藏鞋子。

  接親的人一齊被攔在門外,唐宛娘家的人在堵門,又是猜謎語,又是要紅包,套路一個接著一個,把杜澤生急得滿頭汗。

  喻溫看得直笑,偶爾一個抬眼跟許肆對上視線,又忍不住紅了臉。

  他明明是伴郎,卻一點不擔心杜澤生,反而一直看著喻溫,連手裡的紅包分完了都不知道。

  喻溫回頭,見唐宛給她使眼色,便點點頭,把窗戶推開一點。

  不用她打招呼,許肆便自發地靠了過來,一片笑鬧聲中,他眼睛清亮,漂亮得驚人。

  喻溫彎了彎眼睛,把紅包從窗戶口裡遞出去,許肆攥緊了,連著她偷偷塞來的硬糖。

  有了紅包的支援,杜澤生總算是進了門。

  喻溫不是會調笑的性格,季姝對不熟的人也高冷得不行,為難新郎的事情就交給了唐宛姐姐,兩人站在一邊看熱鬧。

  杜澤生平常看著精明強幹,這時候卻憨得很,唐宛看得直笑,又有點捨不得他被為難,求助地看向喻溫。

  唐宛姐姐正鬧著呢,肯定不會給杜澤生放水。

  喻溫朝牆角退一些,偷偷跟許肆招手,他是真乖,一招手就來,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

  趁著所有人都在看新郎熱鬧,他低頭親親喻溫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喻溫好笑又無奈:「我是有事找你,」

  她牽著許肆手腕,讓他去看房間的某個角落,小聲給他透答案,「在那兒藏著呢。」

  杜澤生到現在都沒找到。

  許肆點頭:「知道了,」

  他走出一步,又回頭問,「你餓了沒?」

  喻溫搖頭,示意他趕快去幫杜澤生。

  連續的放水下,杜澤生總算是順利抱到了新娘,一路抱到樓下婚車裡。

  喻溫低頭撿了兩顆花生和硬幣,一併塞進了隨身帶著的小包里。

  季姝在前面喊她:「快來,婚車要開了。」

  喻溫小跑著追上去:「你坐哪輛?」

  季姝步子一頓,看到了停在路邊的兩輛車,假咳一聲。

  「我才不當你和許肆的電燈泡呢。」

  說完,跑著去了龔喜那輛車。

  喻溫就笑,系安全帶的時候還在笑。

  許肆湊過來親她,親完臉頰又去親嘴唇,虧得喻溫沒怎麼化妝,要不然得吃一嘴粉。

  他舔舔唇,舌尖勾著一點口紅。

  「甜。」

  喻溫紅臉,掏出小鏡子來,看著唇上殘存的口紅,嗔怒地瞪他。

  「不准親了。」

  許肆「哦」一聲,按住她拿口紅的手,「先別補,」

  他拿出一塊小蛋糕塞喻溫手裡,靠近的時候還得寸進尺地又親一口,得意地挑挑眉,「我幫你擦口紅呢,擦完好吃東西。」

  喻溫:「……」

  她沒羞,捧著蛋糕笑了,仰著一張瑩白漂亮的小臉,「那你擦乾淨呀,」

  許肆愣住,喉結微微一動,就要彎腰湊過來。

  喻溫快他一步抽了紙巾按唇上,盈盈笑著,「晚了,我自己擦。」

  這回輪到許肆沉默了。

  喻溫捧著小蛋糕吃,許肆也不急著開車,趴在方向盤上看她,悠悠嘆道,「溫溫學壞了。」

  蛋糕有點膩,喻溫正想喝水,細瘦的手指就拎著果汁遞過來了。

  她接過來,催促他開車。

  「你這個伴郎當的好不稱職。」

  許肆發動車子,滿不在意。

  「我當花瓶啊。」

  喻溫笑得差點嗆到,配合地點點頭。

  「那你當吧。」

  婚車一直開到新房,喻溫一邊跟在唐宛身邊幫忙,一邊找著機會給她塞小點心墊肚子。

  喜宴開始時,請來的司儀笑容滿面地念著台詞,喻溫看著唐宛穿著拖地婚紗走進來,前面一男一女兩個小花童挎著小花籃,走的搖搖晃晃。

  她站在旁邊守著,穿小西裝的花童突然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臉著地。

  喻溫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地去抱孩子,她穿著長裙不方便,這一下險些撲到地上,幸虧用胳膊撐住了。

  光線都聚在剛進門的新娘身上,除了離得近的人沒人注意到這個小意外。

  倒是剛給唐宛整理完裙子的季姝看到這一幕,險些喊出來。

  喻溫連忙把孩子扶正了,輕輕推一下他肩膀,軟聲道,「別慌,跟上去。」

  男童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開始機械式的撒花,沒走兩步,開始邊撒邊哭,惹得一陣鬨笑。

  好在他敬業,一直堅持著往前走,沒出岔子。

  有兩個小花童在前面開路,唐宛也挽著父親的胳膊順利走上了台。

  喻溫鬆口氣,揉揉磕疼的胳膊,退回了人群里。

  司儀開始主持,兩家父母都站上了台,地上散了零碎的花瓣。

  季姝湊過來找她:「摔到哪兒了?」

  喻溫搖頭:「就磕了一下,沒什麼事。」

  季姝拍拍胸口:「嚇死我了,你這反應力也不知道是快還是慢,要是摔到了多嚇人。」

  喻溫彎彎唇:「沒想那麼多。」

  她左右望了眼,見許肆正沿著台邊往下走,他剛剛給杜澤生送花來著。

  人太多,他走得慢,還沒走近,台上已經開始拋捧花了,幾個年輕姑娘熱熱鬧鬧地跑上台,都等著接這喜氣。

  喻溫被季姝推了一把,邁了一節台階上去,不上不下地尷尬著。

  季姝沖她笑:「去啊,給你家許肆爭一爭,讓他高興高興。」

  喻溫本來想退下的,聽完她這話又邁了上去,幾個年輕姑娘把她拉去中間,笑著擠眉弄眼。

  許肆停住了步子,隔著一段距離仰臉看她,墨綠的眸子盈了一簇光,越來越亮。

  喻溫也看著他,看了兩秒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揪了揪裙擺。

  唐宛背著身拋捧花,她準頭不好,但圍在外面的幾個姑娘跟商量好似的,一人推一下,硬是把捧花扔進了喻溫懷裡。

  花瓣有些散,內里夾著幾朵未開的花苞,喻溫茫然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捧花竟然真的被她接到了。

  季姝聲音清亮,站在下面調笑,「下一樁喜事也快了啊!」

  眾人都笑。

  許肆站在下面看著,他的姑娘粉腮桃面,站在高台之上,被眾人圍繞著,懷裡一捧繡球花,眼裡盈著光看過來,又羞又嬌,卻是大膽的,直白的。

  只一眼,就讓他心尖兒滾燙,酸軟發澀,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溫溫多漂亮,亮得像太陽。

  那麼多年過去,她終於能這樣毫無負擔地站在人群里,大方地露出笑顏,像無數普通姑娘一樣。

  捧花的環節鬧了好一陣,等到敬酒的時候,喻溫才跟許肆見面,他跟在杜澤生身邊,喻溫湊過去嗅了嗅,「你是不是喝酒了?」

  許肆眯眯眼:「一點點。」

  還沒開始敬酒呢,他這就喝上了。

  喻溫又想笑又擔心他,拽著他袖口認真囑咐,「待會兒別擋太多,你喝醉了還給人家添亂。」

  許肆揉她腦袋:「我知道。」

  先敬酒的都是長輩,說了一番喜慶話,象徵性地喝一點,到後面就不行了,年輕人鬧騰起來,一個勁兒地灌酒。

  杜澤生和幾個伴郎都喝了不少,還有直接喝吐的。

  喻溫一邊陪唐宛,一邊注意著許肆,見他只是有點上臉,步子還穩當著,稍稍放心。

  唐宛不敢多喝,中間又去換了件裙子,回來後見杜澤生都被灌倒了,笑著指責了幾句胡鬧的年輕人。

  龔喜跟許肆兩人把人扶了回去,新郎醉倒了,送客的事兒就落在他們身上,走來走去的倒也醒了點酒。

  伴娘比伴郎還忙一些,事情又多又雜,喻溫把新婚禮物留下,跟著唐宛的娘家人一起整理紅包,收拾東西。

  等從酒店出來時,天都黑沉沉的了,季姝喝了點酒,不知道被龔喜帶去了哪裡。

  喻溫抱著捧花,被外面的冷風一激眯了眯眼睛,拿出手機來要聯繫許肆。

  唐宛給幾個喝醉的人都定了酒店,但許肆和喻溫都不太樂意在外面住,還是選擇回家。

  電話沒撥出去,喻溫餘光就瞥見了幾步之外一模糊的人影。

  許肆就蹲在路燈下面,被光影模糊了輪廓,低著頭不知在做什麼。

  喻溫走過去喊他:「許肆?」

  許肆抬起頭來,他顴骨紅著,一看就是喝酒了,但眼睛仍然清亮,看不出來醉沒醉。

  喻溫在他身邊蹲下來:「在做什麼?」

  許肆往她這邊挪挪,肩膀碰上她的,腦袋也挨了過來。

  他嗓子啞,軟乎乎的,拖腔帶調,唱歌似的。

  「等溫溫啊——」

  尾音都拖到太平洋了。

  喻溫聽得發笑,還想錄下來給他的粉絲們聽聽,這人喝醉了跟小孩一樣。

  之前他在那個女星的直播間喊她名字,網友們到現在都還在猜是「文文」還是「雯雯」。

  其實是「溫溫」呀。

  見喻溫不說話,許肆把臉湊過來,近距離地瞧她,眉眼軟和。

  「溫溫,」

  喻溫揉揉他耳垂:「嗯?」

  許肆小聲問她:「捧花呢?」

  喻溫好笑,晃晃手,「這不在我手裡嗎?」

  許肆其實有點暈,他今天著實喝了不少,一是高興,二來飯桌上那些年輕人也是真鬧騰,都認識他,要簽名不夠,還非要灌酒。

  他眯了眸子瞧了好一會兒,那團捧花才清晰地映進眸底,於是這人就彎著唇角笑了,美滋滋的,像偷腥的貓。

  喻溫看得心臟泛酸,輕聲問他,「高興?」

  許肆仰臉,手指乖巧地搭在她膝蓋上,重重點頭,「高興。」

  他強調:「特別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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