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喜歡

2024-05-31 14:13:58 作者: 相茶

  夜色瀰漫,斑斕的燈牌照亮了一方天地,細小微塵縈繞在空氣里,模糊了那道人影。

  許肆邁步過來,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有下頜是清晰的,筆筆勾勒而出的線條雕刻感很重,被光線籠罩的膚色仍然是冰冷的白。

  他靠近的同時,男人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像是才反應過來,有些莫名的尷尬和心虛。

  原來喻溫不是一個人。

  許肆站到喻溫身邊,他個子很高,清瘦卻不顯羸弱,輕易地擋住了喻溫的半邊身子,是若有若無的保護姿態。

  少年站得筆直,雖然胳膊明顯受著傷,但氣勢很迫人,所以男人猶豫了一下,叫了聲喻溫的名字。

  他是想讓喻溫介紹一下的,畢竟現在的氣氛有點尷尬,如果不說什麼就好像他剛剛要對喻溫做些什麼一樣。

  除去心裡那點小心思,他也只是想把喻溫送回家而已,又不是什麼歹人。

  可喻溫沒有說話,他這麼一聲卻讓許肆皺起了眉。

  

  淡淡的視線瞥過來,儘管看不清少年的臉,男人卻已經感覺到了這人的不悅和警告。

  他尷尬地擺手,也不想什麼互相介紹再交個朋友的事了,只想趕緊離開這兒。

  「原來喻溫你有人陪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咱們回頭再聯繫。」

  喻溫一聲不吭,他尷尬又心慌,也不敢再耽擱什麼,攔了輛車就趕緊走了。

  許肆看著車子開走,才把視線收回來,微微低著頭,把手裡的蛋糕遞過去。

  「有人過生日。」

  喻溫抱著紙盒,攥著邊角的手指有些用力。

  「你沒有吃嗎?」

  許肆單手揣在口袋裡,懶洋洋地垂著眼皮,語調也拖長,漫不經心的模樣。

  「給你帶的。」

  他撩了下眼皮,微微彎著腰靠近喻溫,身上帶著薄薄熱度。

  「是生日蛋糕,也是求婚蛋糕,大概比普通的蛋糕更有福氣一些。」

  喻溫抬了下頭:「你信這個?」

  都是一些摸不清來處的喜慶說法,很多人都根本不提這個,許肆看上去就不像會信這個的人。

  許肆彎了下眼:「信啊,現在開始信。」

  如果能把福氣帶給她的話,信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喻溫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其實是不信的。

  兩人站在路邊,周圍偶爾有人快步走過,帶來一陣淺淺的風。

  似乎是被路燈照到,許肆眯了下眼,墨綠的眸子融了冷意,光點斑駁。

  「剛剛那人是誰?」

  他能感受到喻溫面對那人時渾身的抗拒,也能大概猜到他們應該是舊相識。

  這是許肆今晚第二次意識到,他跟喻溫真的認識的太晚了。

  喻溫仍然垂著頭,聲音很輕。

  「以前的……大學同學。」

  甚至還是同班同學。

  許肆沉默了會兒,沒等到更多的介紹,揣在口袋裡的手指動了動,摸不清她為什麼不繼續往下說。

  僅僅只是大學同學嗎?

  可他剛剛糾纏喻溫,一定不是因為兩人曾經是大學同學。

  喻溫不願意說,不願意提起這些,是因為那個人不重要,還是因為不想面對有他的那個青春呢?

  許肆抬了下睫,胸口纏著團亂麻,讓他有點不知緣由的躁。

  本就是稜角分明的長相,他耷拉著眼皮不說話時,那股子冷淡感就濃起來,寡淡又薄情。

  喻溫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抱著小蛋糕,能隱約聞到細微的甜味。

  她仰臉去看許肆,吸了吸鼻子。

  「我現在可以吃它嗎?」

  許肆揪了揪褲縫,在旁邊蹲下,朝喻溫招手。

  「嗯,吃。」

  蛋糕被包得很好,連邊角都沒有破壞掉,精緻又漂亮,上面帶了顆飽滿的櫻桃。

  喻溫舔舔唇,把蛋糕往許肆這邊遞了遞。

  「你吃櫻桃嗎?」

  許肆拎著手機,有點心不在焉,搖了搖頭。

  喻溫蹲在他身邊,先把櫻桃咬掉了,才拿著小叉子開始吃蛋糕,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的,怕沾上奶油。

  許肆目光落在她身上,從瑩白的臉頰到半垂著的睫,虛虛閉了下眼。

  杜澤生的話他還記得清清楚楚,仿佛現在也落在他耳邊一樣。

  喜歡一個人……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或者說被他潛意識裡忽略掉的細節都浮上水面,一樁樁一件件,讓他不得不把喻溫和喜歡聯繫在一起。

  眼睫遮住了眸子,許肆的視線虛虛垂著,卻突然意識到,即使是這樣,他都能清楚地在腦海中描繪出喻溫的輪廓。

  她長而密的睫,低頭時落在頰邊的碎發,還有吃東西時微微鼓起的臉頰。

  到底是看了多少遍,看得多認真,他才能把一個人記得這麼清楚。

  夏季的晚風輕輕拂過,遠處有密密的人聲,腳步聲,音樂聲,落在許肆耳邊卻仿佛蒙了層虛影,變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他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

  喻溫吃完了小小一塊蛋糕,原本不安的情緒像是被甜味安撫到,裹挾在風中被輕輕吹散,她呼出一口氣,彎唇笑了下。

  「我吃完了。」

  沒聽到許肆的回應,她疑惑抬頭,而後微微怔住。

  許肆在看她,不知看了多久,那雙漂亮的眸子亮的出奇,落了她模糊的剪影,他背後是斑斕的夜景,是被黑夜遮住大半的高架橋,是一輪溫柔的圓月。

  喻溫呼吸都窒住,本能地後退,語速有些急。

  「我們回去吧。」

  細長的手指抬起,輕輕摸了下眼角的那顆淚痣,許肆低低應了聲,莫名彎了唇。

  「嗯,回家。」

  剛剛路過幾輛車,這會兒需要攔車的時候卻遲遲等不到,喻溫站在路邊,等感受到許肆一直在看著自己。

  她沉默了會兒,還是沒忍住。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

  臉上應該沒沾到奶油才對。

  許肆倚著路燈,微微歪著頭看她,聽到這話撩了下眼皮,唇角始終含著笑。

  「沒為什麼。」

  就是覺得奇怪。

  以往沒意識到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開了竅,就總想看她,跟著她,好像只要這樣就很高興似的。

  喻溫默默後退一步:「我覺得你今晚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說不出來,非要形容的話,就覺得他好像太高興了點。

  她小聲:「你中彩票了嗎?」

  許肆「唔」了聲,含糊道,「差不多吧。」

  沒中過彩票,但肯定不會比現在更高興了。

  他這種有些興奮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回家,開門的那一瞬間,喻溫突然明白過來,轉頭去找許肆。

  「你是不是喝酒了?」

  許肆還站在她身後那兩節台階處,堪堪與她齊平,他眨眨眼,把自己的胳膊遞了過去。

  「沒喝,不信你聞聞。」

  他穿著長袖的薄衛衣,也不嫌熱,只是稍稍挽了一點袖口,喻溫嘗試著嗅了嗅,沒聞到什麼酒氣。

  她將信將疑:「真沒喝?」

  許肆晃了晃手機:「沒有,你不讓我喝。」

  他很聽話的。

  喻溫小聲嘟囔:「那你為什麼這麼興奮。」

  雖然許肆說自己沒喝酒,但喻溫還是給他倒了杯蜂蜜水,看著人喝下去才稍微放心。

  「時間很晚了,你今天不要熬夜,早點睡覺吧。」

  許肆站在沙發邊,直到喻溫握住了門把手才突然出聲。

  「喻溫,」

  喻溫回頭,目帶疑惑地看他。

  許肆沉默了會兒,彎了彎眼睛。

  「晚安。」

  喻溫輕輕點頭:「晚安。」

  客廳重新安靜下來,許肆在落地窗前坐下,看著外面燈光斑駁的夜色,他趴在矮茶几上,輕輕碰了下玻璃魚缸,幾尾魚兒已經很習慣這個搗蛋鬼了,動也不動。

  許肆垂著睫,聲音輕不可聞。

  「現在還不能說。」

  雖然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但許肆知道,現在還不是表白的時候。

  他苦惱地蹙著眉尖兒,又敲了下魚缸。

  「你們媽媽喜歡我嗎?」

  那條黑色的魚兒比較叛逆,見這人聒噪,抗議似的甩了甩尾巴,水面動了下,在玻璃上濺了水珠。

  許肆輕點了水面,嗓音含糊。

  「不聽話。」

  都沒有他聽話,溫溫養這玩意兒還不如養他。

  哦也不對,溫溫已經在養他了,只不過是貓形的他。

  唉,不知道養一送一的話,溫溫願不願意。

  那尾黑魚感覺到水面的波動,憤怒地游上去咬人,反被捉住尾巴摸了兩下,徹底放棄了掙扎。

  少年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煩魚,只是懨懨地垂著眼,真心實意地為此感到苦惱和茫然。

  儘管不太願意承認,但喻溫現在應該不喜歡他,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根本不存在。

  許肆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魚缸唉聲嘆氣。

  「我還不夠好看嗎?」

  可能是他家溫溫還不夠膚淺吧。

  不懂情愛的魚兒不能回答許肆的問題,所以這天半夜,杜澤生接到了一通電話。

  他在聚會上喝了不少,這會兒剛睡下不久,接到電話後那邊久久沒有聲音,他偏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有點懵。

  「你打錯了?」

  許肆:「沒有。」

  他揪著被子:「我有事問你。」

  杜澤生只想倒頭就睡:「祖宗啊,有事明天說不行嗎?」

  許肆不滿:「你得為此負責任。」

  要不是他那些話,許肆估計還沒開竅呢。

  杜澤生魂飛天外,握著手機又躺回去。

  「是嗎?我是提上褲子不認人了嗎,我需要為你負什麼責任。」

  許肆沉默了半天。

  「我喜歡喻溫。」

  「……」

  杜澤生那邊沉默得更久,久到許肆以為他又睡著了的時候,他才突然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他笑得不行:「真不容易,幸虧我的努力沒白費。」

  許肆有求於人,等他笑完了才繼續問。

  「所以我需要你幫忙。」

  他認識的朋友裡面,就杜澤生一個有對象的,除了他,許肆找不出還有誰能當自己的感情顧問了。

  杜澤生擦擦笑出來的眼淚:「你不需要,相信你自己,你現在做得就挺好。」

  有時候就是很神奇,許肆一個母胎單身,什麼都不懂的人,做起事情來比老手都更熟練。

  可能這就是本性吧。

  許肆皺著眉:「你別誆我。」

  杜澤生又笑:「放心吧,時間問題而已。」

  沒告訴許肆的是,在今天的聚會之前,他去查了一下喻溫,查到了……很多。

  他收了笑,有些感慨。

  「慢慢來吧,別著急。」

  喻溫那樣的姑娘,真要用點風花雪月里的手段,她未必看不出來。

  許肆這種天然撩就剛好。

  許肆舔舔唇:「那行吧。」

  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小檯燈,照著昏黃一角,許肆睡不著,又不想去工作,總覺得這事光自己知道不行,乾脆翻了翻電話簿,找了龔喜的電話打過去。

  這個時間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時候,鈴聲響了會兒才被接起來,龔喜趴在床頭,有氣無力。

  「餵?」

  許肆很認真很鄭重:「龔喜,」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一樣,龔喜一個激靈,下意識看天花板。

  「天塌了?」

  許肆:「我要談戀愛了。」

  龔喜:「……」

  他猛地坐起來:「臥槽!」

  這比天塌下來還重要啊。

  他激動地都有點結巴了:「跟、跟喻溫?」

  許肆要說的話哽住,有點莫名地挑了下眉梢。

  「你怎麼知道?」

  龔喜抹了把臉,徹底清醒過來。

  「我又不瞎。」

  就許肆那做派,那區別對待的貓樣,他就是瞎了也能看出來不對勁兒。

  他很好奇:「怎麼回事?你先告的白啊?」

  許肆又哽了下:「我說的是將來時。」

  龔喜:「……」

  他都懷疑許肆在說夢話了。

  「所以呢?你給我打這個電話的意義在哪兒?」

  許肆輕哼一聲:「炫耀一下。」

  龔喜:「……」

  革命尚未成功呢,擱這兒嘚瑟啥。

  他又有點悲憤,連許肆都春心萌動了,他該不會比自己還要早一步脫單吧。

  許肆說起正事:「這事兒先別告訴季姝,我怕她挑撥離間。」

  季姝還真做得出來。

  龔喜嘿嘿笑:「我不說她就看不出來了?你收斂一點才是真的。」

  許肆不甚在意:「那就等她自己看出來。」

  反正大家不經常見面,等她看出來都猴年馬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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