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溺(七)
2024-05-31 12:00:26
作者: 傅五瑤
她輕咳了一聲,讓自己別開視線:「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陽光刺眼,別仰著頭看我。」他似乎是嘆息,說到這裡,在蘇嬈面前緩緩蹲下身,微微仰頭看著她:「今日早朝,陛下留下我,他已經知道你在我這裡了。」
蘇嬈一時有些急了:「所以,你要把我送回去了,是嗎?阿衍,你忘記了嗎?你說你會留下我的。」
「我沒有要將你送回去,可你在我這裡,我必須要有一個很好的由頭。」周衍難得有了心虛之感,他不知道他對慕容冥說出那個要求的時候,究竟有多少私心。
可事到如今,他在蘇嬈急切的目光中,只能緩緩道:「我和陛下說,我要娶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眸光專注,滿滿都是她的倒影。一字一句,話語堅決。
蘇嬈心頭一怔,之後是不知怎麼形容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40%的愛意,他就能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了嗎?
而此時,周衍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願意,眼底划過分明的緊張:「我不會為難你,你若是不願意……我不勉強的。」
蘇嬈聽了回過神,卻是笑了。
之後在下一刻,她突然伸臂,用力抱住他。
她能感覺到他在控制自己的呼吸,努力將其放輕。
於是蘇嬈也將聲音放得很輕,她很輕很輕地對他說:「周衍,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能不能快點,我這個人性子急。」
秋日絮寒之風,吹面帶著幾分冰冷。
周衍卻感覺不到冷,前所未有的溫暖將他圍繞,他此生從未如此心動過,以至於雙手根本不聽使喚,已經環住了她的腰身:「秋日中秋宴後,陛下的旨意下來,我必定三媒六聘,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地娶你。」
【愛意值:60%】
「嬈嬈……」他喊她的名字,語調繾綣:「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必定不辜負你,以後,丞相府就是你的家。」
蘇嬈輕聲說「好」,一時間她都有些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自己的真情流露,還是為了完成任務。
只是那沾染花香的風是真切的,真切存在過……
周衍送了許多昂貴的物件到錦安築,他幾乎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愛意。
那些送來的物件,大多都是女子會喜歡的釵環珠玉,質地上乘,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他生怕唐突了自己,除了這些物件,若非要事,基本不會來造訪。
蘇嬈約莫能猜到他的心思,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都顧惜名節,他擔心兩人相處過近,會讓外面流言四起。
他不願意來,蘇嬈也不勉強。橫豎還有幾天就是中秋佳宴了,她並不急於一時。
這一天,周衍還是像往常一般送了許多東西過來。
蘇嬈斜靠在軟榻上,看見送東西過來的侍女,緩緩開口:「阿衍在做什麼?」
她的稱謂熟稔,偏偏周衍早就有了囑咐,不許唐突了錦安築的姑娘,那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
因此那侍女也不敢稍有不滿,乖巧道:「丞相今日在前廳招待大將軍,一同商量南邊水患的事。」
「大將軍?」蘇嬈臉上的笑容有些玩味:「據我所知,涼國只有一個大將軍吧?」
那個女兒性命垂危,要用自己的心尖血相救的大將軍。
侍女一愣,雖然不知道蘇嬈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卻也恭恭敬敬地說:「確如姑娘所說,咱們涼國只有一個大將軍。」
蘇嬈太明白慕容冥這個人,無利不起早,手段不近人情。他既然有意要用自己的心尖血救這個大將軍的女兒,就不會不向這個大將軍透露一點點風聲。
畢竟先透露風聲,才能安穩住這個手握兵權的股肱大臣。
這個世上,慕容冥才是最不想讓大將軍知道自己行蹤的人吧?將軍女兒的藥引突然變成了丞相未過門的妻子,慕容冥才是最不好交代的那個人。
於是在下一刻,蘇嬈突然起身,不理會那侍女的反應,徑直往外走去。
此時的前廳,大將軍王希和周衍對面而坐,兩人的神色都不算輕鬆。
王希今天已過六旬,已經過了上戰場打仗的年紀,但是對待朝政之上的事,多年權術浸淫已然寶刀不老。
此時,周衍看著王希略帶猶豫的面容,不疾不徐地開口:「大將軍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這水患一事,只要大將軍願意同本相合力整治,往後的政績,皆屬大將軍一人。」
王希愣了愣,眸色帶上幾分不解。
他拿起桌上的銀針白毫,清啖了一口,疑惑道:「那周丞相想要什麼?」
「本相想要大將軍的一個承諾。」
當朝丞相所索要的承諾,豈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
「什麼承諾?」王希放下杯盞,眼中已然幾分警惕。
周衍笑笑,淡色的唇,笑意淡而平靜:「大將軍大約也知道了,本將軍有一未過門的妻子,我的未婚妻子和陛下之間多有誤解齟齬,來日陛下若是對她有了殺心,本相要大將軍無論如何,替本相一道保下她。」
這樣的要求,倒是比王希想像中簡單很多。
他的表情顯而易見地輕鬆了下去,話語利落:「本將軍能應下你這個承諾,只是不知道,周丞相的未婚妻子,究竟是哪家小姐?」
「不是涼國的貴族小姐,大將軍想必也不認識,但是在我心中,她遠甚金枝玉葉。」這番話說得溫柔至極,純然不像周衍往日那般無欲無求的模樣。
王希年輕的時候也是鮮衣怒馬,怎麼會不懂周衍的心情。他面上的凝重淡了不少,正想答應下來,卻聽見凌亂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能夠在丞相府這樣肆意亂走的人,屈指可數。
王希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循著聲音看過去。
而一直優雅端坐,姿態矜貴的周衍卻是緩緩起身。
蘇嬈穿了一件疊花流金的裙子,濃艷的紅,發色如鴉,膚色純白。
她本是那種溫婉的長相,可是周身的氣質,不要說像嫻靜的貴族女子,連小家碧玉的乖巧都沒有半分。她就像是山林間的精怪,透著極度勾人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