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教化之功

  「小磐來信，說刑叔的毒傷已經好了些，只是失憶依舊沒有好轉。」

  程卿放下蘭州來信，唏噓了兩句。

  她總覺得刑綱肯定有著極精彩的過去，如今全忘了很是可惜，但和失憶比，至少人還活著，又比什麼都強。

  

  忘了就忘了吧，今後就是新生。

  就像程卿一樣，承平五年她穿越而來，也是新生。

  第二次新生則是在阿古拉攻城時，那場高燒差點奪走程卿的性命，冥冥中她選擇了留下來，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了回到現代的機會。

  程卿命人將俞顯送來的兩個小孩帶到面前。

  這兩個孩子，柳氏很喜歡，程卿也在觀察他們的品行。哥哥比較有擔當，妹妹懂事，俞顯果然是精心挑選過的。

  程卿為男孩取名程馳，為女孩取名程瑛。

  程馳拉著妹妹跪下來給程卿行禮：「程馳見過義父！」

  改了名，還姓程，說明程卿終於肯接納他們兄妹。

  程馳想直接叫程卿是爹，又怕程卿不喜，才退一步叫了義父。

  武大端了兩杯茶來，程馳和程瑛給程卿奉茶，程卿喝了，給了他們見面禮。

  程馳和程瑛都是一套文房四寶，在程卿面前從來沒有「重男輕女」的土壤，她肯定要讓兄妹倆都讀書識字的。程馳倒不用擔心，跟在她身邊，耳濡目染之下知道要讀書掙前程，重點在程瑛，程卿不想養出一個嬌滴滴的閨中小姐。

  「從今天起，你倆都跟著我開蒙，程馳一天寫幾篇大字，程瑛就要寫幾篇，在程家沒有女子不如男的說法，學業上不認真，程瑛同樣要挨戒尺！」

  現在縣衙里跟著程卿讀書的小孩不止這兩個，程卿把兄妹倆和奴僕的子女放在一起啟蒙，誰學的好她就夸誰，一群小孩子都咬牙在學不想被別人比下去。

  程馳比妹妹程瑛大，被程卿取名後，程家下人對他的態度完全不同了，程卿至今沒有成親，程馳雖是收養，也是這一房的「大少爺」，下人們再說什麼都不會避著程馳，縣學裡的眾弟子知道程卿認了一對兒女，大家爭著帶程馳出去玩。

  程馳但凡出門，都把妹妹程瑛帶上。

  從各位「師兄們」口中，程馳知道了女子也能當官，他一個小孩子不會想大人想的那麼複雜，反而更純粹簡單。

  皇上要選女子做官，難怪義父要送妹妹文房四寶，要讓妹妹一起讀書。

  程馳偷偷叮囑程瑛：「你不許偷懶，等你長大了也做官去，像義父一樣厲害。」

  程瑛比較老實，問程馳是哪個義父，她雖然在秦安縣生活了一段時間，還記得另一個義父俞顯。

  「兩個義父都厲害！」

  程馳比劃了一下拳腳。

  大不了將來他和俞義父一樣當大將軍打壞人，妹妹和程義父一樣當大官幫助老百姓！

  兄妹倆童言童語被何婉聽個正著，何婉一路笑著去見程卿：「織坊里的女工，有四個報名參選，還有縣裡幾家小姐，湊足了十人去府城遴選。不過她們的學問還遠遠不足，未必能通過府城的遴選。」

  各州府先選，選了再把合格者送去京城。

  織坊早就在教女工們識字，授課的又是縣學的學生，倒有天然的優勢。

  但終歸是時間太短了。

  如果再等兩年參選，機會會更大些。

  就算能僥倖過得了府城的遴選，去了京城也是給人陪襯的，江南文風鼎盛之地，大戶人家的小娘子們個個都識字。

  當然，這些話何婉是不會對女工們說的，她們能鼓起勇氣參選，何婉只會鼓勵她們。

  聽了何婉的擔憂，程卿就搖頭：

  「你不必妄自菲薄，大戶千金有優勢，女工們也有優勢，師……皇上要女官們讀書識字，卻又希望她們不僅只會讀書識字。」

  學了一腔詩詞歌賦的才女，選進宮去做什麼，師兄又不是在選妃！

  這些女官，得是能做實事的。

  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們未必能壓過織坊的女工。

  過了半月，府城傳回消息，秦安一縣竟有六人入選，其中有三人都是織坊女工！

  這個消息著實令人意外。

  但因為科考院試與遴選女官撞在了一起，更多人都去關注府試結果了，六人要上京遴選女官的消息並沒有引起太大關注。

  去年，秦安縣學出了十九個童生。

  今年又考取了十一個童生，這三十個童生往府城一站，學道大人都驚動了。

  院試一放榜，三十個童生竟出了二十五名秀才！

  秦安縣以前是科考荒漠，一下考取了這麼多秀才，讓人覺得秀才功名都不值錢了……這當然是知縣程卿的功勞。

  院試一放榜，學道大人就坐不住了，親自前往秦安縣。

  到了秦安城外一看，這秦安縣繁華已更勝府城啊！

  「本官必要為程知縣請功！」

  程卿蟄伏西北小縣三四年，可能就在等今天，學道大人很願意送上這個人情。

  何況學道只管科舉事宜，從院試結果來看，程卿擔得起這份功勞。

  程卿陪著學道大人參觀秦安縣學，對自己的功勞她一笑了之，刻意提了提何婉的織坊。

  聽到織坊的女工們都在讀書識字，學道大人說了幾句場面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女工們識字有何用？

  皇上說要遴選女官，學道和其他大臣一樣不以為然。

  等到八月，京城發榜公布遴選女官的結果，秦安縣織坊竟有兩個女工被選中！

  這兩個女工一個是守望門寡的女子，一個是要被繼母賣掉的喪門星，兩人都是無根浮萍才會去織坊做工，萬萬沒想到她倆一路過關斬將，竟做了女官！

  兩人的容貌普通，學問更是連四書五經都還沒通讀下來，磕磕巴巴獲勝，靠的是有勇有謀。

  終選時，孟懷謹讓人安排了突發事故，那些腹有詩書的貴族小姐們驚惶失措，這倆女工卻敢撿起地上的刀劍與賊人對峙。

  能被選中，她們自己都迷迷糊糊，她們做的，都是何婉教的啊。

  秦安縣被蠻人大軍圍住時，何婉教她們不能等著別人相救……入選之女官，幾年不得出宮，宮中有賞賜給她們撫慰家人，兩個女工都沒提家人，把賞賜給了織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