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北涼的皇權
2024-05-31 10:49:11
作者: 久之糖
文臣的筆,趙輕颺是見識了。
或者說,又一次領教了。
更加令趙輕颺心驚的是,江風竟然將這種膽大妄為的文人算計在自己的布局之內,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江風當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心驚,但也就只是一瞬間而已。
那一瞬間的意外,奠定了日後趙輕颺與江風清算夏青霄的基礎。
而與此同時,已經遠離了周國國土的江風,很想給趙輕颺寫一封信,勸她冷靜,不過仔細想想,趙輕颺應該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趙輕颺是上位者,想來只會讚嘆夏青霄的手段,並不會對夏青霄的手段而感到心驚。
再者說,江風這封信寫了跟沒寫基本沒有區別,若是趙輕颺真的震怒之下,不顧理智,把江風此前的勸阻拋在腦後,這信送到的時候,夏青霄大概已經涼透了。
「唉,盡人事了,只能聽天命了。」江風幽幽的嘆了口氣。
離開了周國國土,燕霽清和丁七月顯然輕鬆了不少,燕霽清此時在閉目打坐,聽到江風的感慨,不由得奇怪的睜開眼,回頭看了他一眼。
「聽哪方天命?」燕霽清問道。
「夏青霄的命啊,但願天授皇帝不會一怒之下殺了他。」
「你不是要夏青霄死嗎?」
江風苦笑著搖搖頭道:「他要死也得是我來弄死他,不能讓天授皇帝弄死。」
「可是夏青霄乃是周國之臣,還是太師之職,趙輕颺是周國的天授皇帝,即便夏青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趙輕颺又因何而震怒呢?」丁七月也奇怪的反問。
江風張了張嘴,頓時啞言,這要怎麼解釋才好呢?
丁七月擺擺手道:「算了,說不清楚就別說了,反正你說得再怎麼清楚,我們師兄弟倆也未必有這個興趣聽完。」
江風笑了笑,丁七月就這點最令人欣賞。
這車駕是趙輕颺御賜的,結實耐用,最主要是大。
跟此前江風出使周國的時候所乘坐那輛相比起來,不相上下。
在此前經歷了一場刺殺,如今依舊完好,當然這離不開丁七月和燕霽清的護衛功勞。
在車上裝載的行李是一件都沒有丟。
不然的話,江風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還能捧著一卷偌大的地圖打發時間。
「江公子在看什麼?」
「在看北涼。」江風有些失望的搖搖頭道。
「江公子因何故而嘆氣?」
江風攤了攤手道:「這地圖實在太不精確了。」
駕馬的丁七月哂笑道:「江兄這話抱怨的不對。」
「怎麼不對了?」
「這地圖畫的是姜國周國還有北涼西岐南象,天下五國,地圖不精確那是應該的,若是地圖精確了,那可還了得?他國若有野心勃勃之輩,順著這地圖打過來可就難辦了,所以若非有心,這天下地圖不可能會精確,尤其是各國都不會讓他國的人畫本國的疆域地圖的。」
燕霽清也點點頭道:「嗯,確實,即便是本國之人,也沒有人能特地勘定地脈,畫出準確的地圖,現存於世的地圖,都是標註官道便了事了。」
江風點點頭道:「我知道……若是能有一份天下一統的地圖就好了,精確到每一條山川脈絡……」
江風的這句話,讓燕霽清和丁七月有些困惑的投去了目光。
江公子總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而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總是那麼不切實際,偏偏是江公子說出來的話,又並不讓人覺得吃驚。
「若是江兄想要的話,好像也不是做不到啊。」丁七月似乎是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燕霽清罕見的沒有反駁。
江風見狀,哭笑不得道:「不要把我說的好像很無法無天一樣,既然這個時代默認的規則,我自然是不能隨隨便便就打破的。」
丁七月笑道:「江兄說話就是孤高,好像是獨立於世外的仙人一樣。」
江風也是失笑,但並不做解釋。
「看來江公子回到了姜國後,也呆不長。」
江風微微抬眼看了眼燕霽清,淡淡的笑問道:「哦?何以見得?」
「江公子從來不做無準備之事,但若是有準備之事,江公子必然會儘快落實到行動上去。」燕霽清笑著回頭道:「江公子如今不就是在做準備了嗎?」
江風有些吃驚,道:「看來大師兄這一路上變了不少啊?」
燕霽清有些奇怪的問道:「哪裡變了?」
「變得開始靈光起來了。」
丁七月哈哈一笑道:「江兄的意思是,大師兄開始動腦子了。」
燕霽清有些慚愧的笑了笑:「在江公子身邊久了,固化的思緒也不禁開始活躍起來了。」
「而且大師兄的觀察能力也還是那麼強。」
「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啊。」丁七月搖搖頭,笑道:「江兄你從拿出這地圖開始,便一直將目光落在那北涼上面,怎麼?江兄下一步是打算對北涼出手?」
江風笑罵道:「說的好像我是個無惡不作的陰詭謀士似的,什麼叫做打算對北涼出手?我就不能做點有利於北涼百姓的事情嗎?」
丁七月滿臉曖昧的笑容,也不說話,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江風看。
江風哭笑不得道:「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們要講文明樹新風,你不要腦子裡竟是想那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丁七月還是那副笑容,道:「雖然江兄說的話奇奇怪怪,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但是若是別人說不做打打殺殺的事兒,我倒是信,可若是江兄說這話,多多少少有些把人當傻子了。」
江風聳了聳肩道:「那是你還不了解我,我這人最是誠實了,我說了要講文明,那必然要講文明,你難道沒有見識過文官的厲害嗎?那可真是殺人不見血啊,一刀一劍,無非就是血濺五步,一隻軍隊,無非就是血流成河,可是文人一提筆,就是毀城滅地!」
丁七月和燕霽清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感覺好像此時又回到了剛剛與江風認識的那一段時日。
「我們……不太明白……」丁七月撓了撓頭道。
「意思就是,想要殺人不一定非得用刀用劍,有些計謀,也能殺人不見血,你們看……」
江風指著地圖上偌大的北涼國土,「這就是北涼,雖然北涼國境疆域在地圖上是一片空白的模糊,但是大概的輪廓也還是很清楚的,北涼的環境有肥沃的草場,也有荒原,丘陵,山川,北涼人自己占據著這麼大一片沃土而身在福中不知福,還要南下劫掠才能活下去。」
江風看著那空白的地圖,眼中泛著光,丁七月看了一眼他,頓時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這閃爍著的是貪婪的目光,而且還是一頭餓狼似的。
「他們不知道珍惜,那就只有我來替他們珍惜!」
「沃土?江公子何出此言?北涼疆域雖然遼闊,但是環境惡劣至極,終年處於寒冷,土地都被凍得僵硬,就這樣的土地,根本種植不了糧食,即便能,那也出產極少!這樣的土地怎麼能被叫做沃土呢?」燕霽清疑惑的發問道。
江風哈哈一笑道:「是,大師兄說的不錯,北涼的土地無法種植糧食是事實,所以北涼的大部分的部族以遊牧為主,部族百姓以放牧為生,可便是這樣只能生草的凍土,卻能養出天下最好的走馬。」
燕霽清點點頭道:「是的,正因如此,北涼才有傲世天下的騎兵!當世公認的虎狼之騎!」
「是啊,虎狼之騎,虎狼之軍,令人聞風喪膽,所以,若是這麼大一片能養出上好的走馬的肥沃草場,能歸我所用的話……」
燕霽清和丁七月一愣,相視一眼,道:「這……」
江風掃了他二人一眼,道:「有什麼不妥嗎?」
「江公子,你這想法很好,但天下人也不只是你一個人如此想得美好,想法是相當美好的,但是,事實並不能總盡人意。」
燕霽清苦笑道:「北涼人依靠草場養出上好的良馬,這些馬就是他們在這天下安身立命之本,他們的騎兵來源,他們即便是未開化的蠻子,也不會如此愚鈍至極,將賴以生存的本錢拱手讓人啊。」
江風笑道:「你們啊,無論是姜國仁軒帝還是周國的天授帝,都一樣,陷入了一個誤區。」
「什麼誤區?」
「這是北涼皇室與王室的想法,並不是百姓的想法。」
「啊??」燕霽清和丁七月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新奇的說法,一時間有些無法轉過彎來,這說的是北涼,怎麼還分了百姓和皇室了?
北涼的皇室才是北涼的主人,這難道不對嗎?北涼自然是主人說了算,哪裡輪得到一群為主人驅馳的奴才說話了?
江風微笑著搖搖頭道:「你們一定覺得我這說法不對,但是你們只是先入為主的將周國或者姜國的國情代入進了北涼去,你們想這些的時候是不是從未覺得北涼本質上與姜周無異啊?」
「所以江公子的意思,是有不同的見解?」燕霽清微微皺眉,思索片刻還是無果,只能開口虛心詢問。
「北涼與姜周二國看上去確實一樣,一個皇帝,一幫大臣,手底下一群悍民,可是其實北涼乃是戎狄,馬背上,牛羊群中的國度,這樣的國度,大部分的底層百姓是以遊牧部族為基數的國家。」
燕霽清還是皺著眉疑惑的問道:「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江風笑了笑,道:「這說明了,北涼的中央集權其實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