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夜幕黑袍

  婉兒行走在夜幕之下，沒有點燈的江家府邸是很黑的。

  牆外一聲深秋鷓鴣的夜啼。

  婉兒掏出秀囊里的一個小哨子，也吹出了一聲鷓鴣的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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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便又有餘聲回應。

  順著聲音來到江家府邸後門。

  婉兒打開門…

  看著門外黑魆魆一片，婉兒的眼底存留著幾分畏懼。

  婉兒再看身後的江家府邸的燈火，眼中的畏懼化成了不舍。

  她仿佛知道黑暗之中等待她的是什麼。

  婉兒咬了咬牙，眼裡噙著淚，不知是留戀不舍，還是因為即將面對恐懼。

  這滴淚，落在了江家門戶之內。

  婉兒站在門外，與江家不過一步之遙，江家便在她的身後。

  但是，此刻婉兒內心卻好像回到了八歲那年的無依無靠。

  黑暗之中忽然顯現出了一個身影，那人身披黑色斗篷，與昏暗夜色融為一體。

  婉兒嬌弱微小的身子輕輕發顫。

  婉兒想極力控制自己，不要顫抖，但是她的身子就是不聽使喚。

  她好害怕……

  她好像找個人躲一下，就像是宋青松吼她的時候，少爺把她護在了身後那樣。

  但是她躲不掉了。

  那人來到婉兒的身前，斗篷下陰暗的雙眼冷冷俯瞰著婉兒膽怯的小臉。

  月光下，婉兒的臉顯得十分蒼白。

  「為何不回應？」

  「師父…我…」

  「你可是忘記了自己是誰？」

  「婉兒不敢忘，婉兒，婉兒……」

  「婉兒？」黑袍人獰笑一聲：「你倒是投入，你真把自己當成江家的賤婢了？」

  婉兒渾身一震，抬頭看向了黑袍人，眼裡滿是恐懼。

  黑袍人冷冷道：「記住，你的名字不叫婉兒，你也不是什麼江家賤婢！你要時刻牢記你自己的身份！」

  婉兒渾身不住的顫抖，「是…徒兒一定牢記師父的教誨…」

  「你給我牢牢記住，你身上肩負著的是我們所有人的重擔！你必須全身心付出自己的一切，才能完成大業！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婉兒強撐著內心的脆弱，緩緩低下頭，一片薄弱的下唇被生生咬的蒼白。

  黑袍人皺著眉呵斥道：「你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

  「先跟我說說，這個江風，到底是怎麼回事？」

  婉兒猛然抬頭看向了黑袍人，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這跟少…這跟江風有什麼關係？」

  黑袍人冷哼道：「此子行事詭異，甚至有些異於常人，頗有些深藏不漏的老成，怕便是怕此子隱藏頗深，若是有礙我等大業執行，那此子必須剷除！」

  婉兒瞪大了雙眼，急忙道：「不！不要殺他！」

  黑袍人雙目一凝，婉兒頓時驚懼得如同一隻小兔，想要蜷縮成一團，她實在沒有勇氣與這個占據了她前半生幼小時期的男人對視。

  「你真當自己是一個賤婢了？」男人怒叱道，「沒用的東西！！」

  她自出生起，那片天空便已被這個男人籠罩，小小的肩膀被他們所說的大業所壓。

  而他們所說的那些，婉兒一直不知道是什麼，直到長大了一些，才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可是婉兒從來不想參與其中，她只是想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孩子，正常的活著，長大，哪怕隨便找個人嫁了，逃過這個被她尊稱為「師父」的魔爪。

  但是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八九歲時，遇到少爺，她有了一個名字叫婉兒，少爺很荒唐，但是少爺對她好，至少比在這個人的陰影下要好的太多了。

  婉兒這個名字，是她最珍惜的，也是她內心中一直堅定的認為，這就是她的名字。

  婉兒只是想要在這看不到盡頭的黑夜之中，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那些東西。

  但是，現在，婉兒發現，她什麼也保護不了。

  她最重要的東西被人發現了……

  她最重要的少爺被這個男人發現了。

  「呵呵，原來你這麼在乎這個傢伙，你放心，我不會殺他，但是如果你以後再抗拒我們的召喚，你記住，不止是你要被帶回，就連江風，也不能倖免於難。」

  婉兒難以置信的抬頭，已是梨花帶雨。

  「看看你這個懦弱的樣子！不許哭！」

  黑袍人冷聲呵斥。

  婉兒哀求道：「師父，求你了，別殺他！別殺他……」

  「只要你乖乖聽話，為師不會殺了他！但你要記住，你八歲那年，師父將你投放到災民隊伍里的那一刻，就是為了如今你能起到作用！你也是要為這一刻而活著！」

  「是…師父…」

  「告訴我，那一夜，刺殺兵部尚書府邸的刺客，到底是誰殺的，是真有蒙面少年，還是江風所殺？」

  ……

  婉兒看著黑袍人在夜幕中遠去，她擦乾了淚水，想要努力笑一下。

  但是她笑不出來了。

  突然，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婉兒渾身猛地一顫，小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江風溫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怎麼了？婉兒？」

  婉兒一顆心平復下去了，是少爺。

  少爺的胸膛好結實，好溫暖。

  「怎麼走到這兒了？少爺找你找得好苦呀！」江風輕輕讓婉兒面對自己。

  婉兒低著頭，不想讓少爺發現自己哭過。

  婉兒支支吾吾道：「是，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一個，一個乞丐，他沒錢吃飯了，我，我便想給他點錢，害怕少爺責怪…」

  婉兒手忙腳亂的編造了一個謊言，生怕聰慧的少爺識破了。

  這些事，絕對不能讓少爺知道，若是少爺知道了，少爺就危險了！

  江風微微一笑：「若是他下次還來，你就讓他去正門就好了，大不了開個側門，如果品行可以的話，就介紹他去廠里，給他一份工作。」

  婉兒搖搖頭：「不，不用了，他不會再來了，他拿了錢就會回老家去了。」

  「哎呀，我們不要在這站著了，怪冷的，快進屋，你看你，沒事兒不要咬嘴唇，秋深了，乾燥，都咬出血了。」

  江風伸手將婉兒唇上的血跡抹去，順手脫下了身上的披風，披在了婉兒的小小身子上。

  婉兒被暖呼呼的披風包裹著，十分心安。

  「謝謝，少爺…」婉兒聲若蚊蠅道。

  江風拍了拍婉兒的腦袋：「說什麼謝，婉兒可是少爺的親人呢。」

  江風隨手將婉兒推進了江家府邸，回頭看了一眼深深夜色，眼中閃過了幾分冷意，冷意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