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強顏歡笑

2024-05-31 04:13:30 作者: 虹玲

  張新月沿著清雲江邊跑去,她想逃開這個世界,她不要再承受這些傷害。為什麼會是他們,她最愛的人,她的愛人,她的朋友,他們把她的心撕得七零八落。

  清雲江邊的鳳凰樹下,一個可憐的女子扶樹痛哭。

  七月的大雨傾盆而下,把她全身都打濕了,臉上不知是淚,還是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雨是怎麼停的。張新月濕漉漉的回到家裡,不管什麼時候,家總是能給人溫暖的地方,她也是不知不覺中就進了那個小院,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終於飛回了巢穴。

  李蘭芝一見張新月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真是嚇壞了。她一邊拿毛巾把她的頭擦乾,一邊問她出了什麼事。張新月一言不發,她已經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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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蘭芝見問不出什麼,只好把她身上的濕衣服換下,套上了睡衣,把她的頭髮擦乾,塞進被子裡,再給她煮了一碗紅糖薑湯,逼著她喝進去了,這才慢慢審問起來。

  她問了半天,張新月還是不說話,問得著急了,李蘭芝只好逼她道:「新月,你有什麼話不能和媽說啊?你要是這樣不死不活的,媽也不活了,要死全家一起死了算了。你說話啊,你這個死丫頭,你真要把你媽急死才行嗎?」

  說完哇哇大哭起來。張新月見她媽真是受不了了,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說道:「媽,小林要和劉葉結婚了。」

  說完這話,她全身都因為激動和痛苦感到發麻和發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你說什麼?小林要和劉葉結婚?這是怎麼回事啊?」李蘭芝也懵了,這怎麼可能呢,他已經算是他們家的半個姑爺了,怎麼可能半途改變,去娶別的女子?更別說那個女的還是張新月的朋友,朋友奪人所愛,這是多麼傷人的一件事啊。

  張新月哭道:「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劉葉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們就連請柬都發了,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張老頭在外面聽著張新月說的話,又急又氣,林子沖這個孩子,是他一直看好的,誰能想到他卻做出這種不倫之事來呢?他拄著拐在外間喊道:「小林,小林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定好的婚事,他竟然,竟然……」

  話還沒說完,他氣得快背過氣去,咳嗽咳了大半天也沒咳出來。李蘭芝趕快跑出來幫他拍背,說道:「老頭子,別著急啊,你們要是急出個事來,那可怎麼好哦。」

  張新月只顧自己傷心流淚,她回想起自己和林子沖走過的一幕幕往事,真不敢相信今天的事是真的。以林子沖對她的情義,怎麼可能變心變得這麼快呢?劉葉啊劉葉,她到底對他使用了什麼巫術?

  兩老口卻只能看著張新月傷心嘆氣。一想到林子沖這麼好的一個小伙子很快就要變成別人的家人,張老頭內心巨痛無比,他生氣的罵張新月:「新月啊,都怪你這個丫頭,我不是早說了嘛,像他這麼好的人,要早結婚,可是你一直拖,一直拖,現在好吧,被人家搶去了,傷心有什麼用?」

  張新月只是傷心的大哭,聽到張老頭罵她,她傷心道:「爸,怪我有什麼用?要怪只能怪林子沖管不住自己,我也不能守著他一輩子啊,人要變心,我能怎麼樣?」

  李蘭芝雖然難過,可是她還是護著自己的女兒的,罵張老頭道:「事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我家新月和劉葉比哪差了?都是他林子沖,有眼不識泰山,沒有眼光,他只怕後悔也來不及呢。」

  張老頭唉聲嘆氣道:「唉,這兩個娃啊,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啊?」

  說完老淚縱橫。張新月則蒙著被子,再也不想聽到什麼話了。

  晚上,張樂勤回到家聽說了這事,生氣得要去找林子沖算帳。李蘭芝怎麼拉也拉不住。最後還是張新月從被窩裡衝出來喝道:「樂勤,你還嫌我丟臉丟得不夠啊,你還想讓多少人看我的笑話?人家不要你姐了,有什麼大不了,還要去求人家娶了你姐不成?」

  自從她當了局長,在這個家裡,她說的話已經具有一定有權威性,她的話把弟弟震住了,可是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生氣的說道:「我姐這麼好的人,誰不想找啊,缺了他林子沖,就沒男人要了?我是受不了這口氣,難道我們張家真的沒人了?就讓你在外面這樣受人欺侮?」

  張新月搖了搖頭,哭道:「你就別給姐添亂了,劉葉都懷上他的孩子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算了,你要是想讓你姐多活兩年,就別去惹事,你要敢去,我就死給你看。」

  張樂勤急得真跳:「姐,我的老姐啊……」

  可是再怎麼生氣,張新月不允,他也是不敢動的。這個林子沖,總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他,誰讓他欺侮他姐呢?

  張新月傷心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照樣沒事樣的上班去了。雖然現在她感覺到人們看她的眼神都是嘲笑,她分明能感覺到大家都在嘲笑她是個被人拋棄的女人,她事業有成,感情卻一敗塗地,這讓她感到自己是那樣的可悲。

  從政之人,工作所占的位置永遠比情感更重要。張新月還來不及從情感的挫折中走出來,繁雜的工作就已充斥了她的生活。

  旅遊局下屬新成立的旅遊公司還要新招幾個人,縣裡大大小小的領導都想給她塞人,整天都有人打電話約她吃飯,都被她以工作太忙婉拒了。她決定明天就下鄉去躲一躲,一是去看看為了打造民俗風情旅遊而建設的鄉村石板路、對歌用的風雨橋和改造的民居。這些項目都是年初從省民委爭取來的,也是民俗旅遊最基礎的設施。

  而她最想躲的其實還是林子沖和劉葉的婚禮,她想自己下鄉半個月回來,他們已經結過婚了吧,自己也會少去很多尷尬。

  下午下班,她還是回了父母家,她不想到自己的那個屋子裡去獨自傷心。現在她的心也比原來堅強多了,承受這樣的事多了已讓她漸漸成熟,不再悲天憫人,也不再顧影自憐。陽光總在風雨後,這是她時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就像秦川在錢志剛家裡寫的那幅字:守得雲開見日出,他也是在清雲縣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之後,漸漸羽翼豐滿的。誰的人生不會經歷一些風雨呢?她把這些經歷當成了磨爍自己的試金石。

  誰成想,進家門後迎面見到一個人,卻再次讓她淚流滿面。

  這個人就是林母。

  林母在她和林子沖確定戀愛關係後到過家裡一次。在她心裡,張新月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兒媳婦,自從她到自己家裡去過之後,她心裡就一直掛著這事,可是每問林子沖一次,他都是搖頭,這讓她為自己的兒子擔心。她看得出兒子對張新月的痴情,也希望他們真的能成為一家人,當她得知張新月同意了這門婚事的時候,激動得從苗山給她背來了自己親手縫製的新娘裝,在苗鄉,這是一位母親給兒媳最誠心的禮物,那表示她接受了你,正滿心歡喜的等著你進她的家門,和她母女相稱。

  林母顯然是早就等在家裡了,她一見到她下班回來,含著淚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看了又看,伸出手在她身上抹來抹去,她是一位樸實的苗家婦女,不會用漢話表達自己的感情,只能用手語來表示著她不舍的深情。

  張新月強作笑容拉著她坐下,說道:「阿姨,您什麼時候來的?這麼遠的路,你又暈車,一路上受苦了吧?」

  林母還是沒有捨得放開她的手,說道:「我早早就來了,我來看看我的閨女,子沖他,他對不起你……」

  林母感到羞愧無比,在苗鄉,失信於人讓他們感到無地自容,因為誠實守信一直是這個民族的優良傳統。特別是像她這樣的家庭,她的丈夫生前從未失信於人,只要是答應鄉親們的事,他都要盡力而為,這才能成為一位優秀的蘆笙手,也才能把蘆笙技藝傳承下去。可是她的兒子,她的嬌傲,卻褻瀆了丈夫的尊嚴,這讓她感到無臉見人,可是再沒有顏面,她也要來代她的兒子向張新月一家道歉,雖然她知道這樣於事無補,可是至少可以讓她感到良心稍安。

  此時她拉著張新月,更是恨林子沖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她恨不能給他們一家跪下,乞求他們的原諒。

  張新月任她拉著自己的手,輕聲說道:「阿姨,這不關您的事,是我們自己沒有處理好,很憒憾,不能成為您的兒媳,但是我希望,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想我的時候,一定要來看看我。」

  林母感動的說道:「新月,我也是這樣想的,我要認你做我的女兒,你可不要嫌棄我這個媽媽呀。」

  張新月說道:「媽媽,能讓我叫您一聲媽媽嗎?媽媽。」

  林母抹著淚應道:「哎——,我的好閨女。」

  李蘭芝站在一旁看著她們抱頭痛哭,她的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留林母吃過晚飯,張新月說要帶她到自己的住處看一看。林母應了。到了那裡,張新月就把她縫給自己的衣物和林子沖給她買來的銀飾拿了出來,對她說道:「林媽媽,這些,我用不上了,您拿回去吧,給您的兒媳。」

  林母推開了她的手,說道:「新月啊,這些你留著,就算我這個媽媽給女兒的。子沖,他最愛的人是你,這個我比誰都清楚。他就要娶別人了,可他心裡只有你,你不要怪他啊?」

  張新月說道:「林媽媽,我不會的,我尊重他的選擇,也許是我和他沒有緣份吧,我會祝福他們的。」

  林母說道:「唉,真是造孽啊,你這麼好的姑娘,我們家怎麼就,怎麼就……」

  張新月說道:「林媽媽,您別傷心了,小林要結婚了,是喜事呢。」

  林母含著淚點了點頭,坐了一會,就要離去。張新月只好把她送到政府住宅大院,才依依不捨的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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