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禮金燙手

2024-05-31 04:10:41 作者: 虹玲

  張新月感到秦川的那一眼冷得讓她想打寒噤,那一眼的內容太多了,裡面有疑問,也有憤怒,它傳達了秦川對她的失望,甚至於接近絕望。總之她覺得秦川看她的那一眼,就像一顆原子彈,在她的胸腔里轟然爆炸,炸得她魂飛魄散。

  剛才那一幕,秦川是不是全都看到了?見到秦川,她心裡對他的愛又復活了,他才是自己心裡最痛的地方,是自己最愛的人!可是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啊,自己的行為一定傷害了秦川,昨天自己還誓言旦旦,今天就可以移情別戀了,他該對女人有多麼失望啊,在趙芸傷害過他之後,她又再一次重重的刺傷了秦川的心,讓他一而再,再也三的受傷。

  現在,秦川一定會認為她和趙芸一樣,都是水性揚花的女子,她怎麼捨得讓他再傷心難過?那不是她的真心,她只是不想當第三者,可是她又真的那麼愛他,她該怎麼辦?她在心裡問著自己,淚已流過臉頰,可是她竟無知無覺。一雙溫暖的大手幫她拭去了淚,又是林子沖,他眼裡寫滿了疑惑,自己今天的行為的確有點反常。她也不知道剛剛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她那是想證明給趙芸看嗎?還是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她不知道,自己其實有什麼需要證明的呢?傷害秦川的那個人是趙芸,和她無關,她為什麼要內疚?她內疚什麼呢?秦川是在和趙芸的情感破裂之後才愛自己的,她有必要內疚嗎?可是為什麼她竟無法去面對趙芸?難道就因為現在她還是秦川名義上的妻子?還是自己對她承諾過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一定傷害了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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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林子沖一眼,說:「我沒事,你去忙吧。」

  林子沖說:「好的,你也別難過了,讓縣長看見,更會惹他煩心。縣長的母親也病了,現在都還躺在病床上沒起來呢。剛才我們就是去看她。」

  張新月沒想到張瑩也病倒了,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一個老人去了,還有一老一小在病著,秦川心裡還不知道會怎麼苦澀,她真為自己剛才的舉動後悔,這一切都是趙芸惹的禍,應該由她來承受痛苦,怎麼能去傷害無辜的秦川呢,自己真是糊塗了。

  自己最愛的人,也許從此再也不會相信她了,她那麼在乎他,自己卻做出這麼蠢的事情出來,她難道還想幫他挽救那瀕臨絕境的婚姻嗎?

  不可否認,除了強烈的自尊,從潛意識裡她的確是那麼想的,她並不是想標榜自己有多麼崇高,多麼無私,可是昨天豆豆的眼神,還有她乞求的話語,還是深深的震撼了她的心靈,她不會同情趙芸,可是豆豆還只是個孩子,她需要母親和父親,她實在做不到從一個孩子那裡去奪取幸福。

  她知道,就算秦川最終選擇的是她,她也代替不了趙芸在豆豆心目中的位置,哪怕她給豆豆再多的愛也是一樣的,她還是不會原諒自己。

  而當秦川的眼神從自己身上移到林子沖身上的時候,她更埋怨自己的愚蠢了。林子沖是秦川的秘書,她這樣做,也許會把林子沖推進火坑,誰會把自己的情敵留在身邊工作呢?

  如果秦川調整了林子沖的工作,她不但對不起秦川,就連林子沖她也給毀掉了。就這麼一個動作,竟然要引來這麼多的後顧之憂,她真的不知所措。

  她的本意不是這樣的,她看著林子沖,他還不知道不幸很快就會降臨到他的身上,此刻他還陶醉在剛才自己對他的那一點點親近舉動當中,這個痴情男子,他對她無私的愛,此刻更令她心痛。

  因為和趙芸的一場紛爭,張新月的心情陰雲密布,她強迫自己呆在秦川的身邊,多為他分憂,可是她也時時感覺到秦川對她的疏遠和冷落。她把這一切都歸集於這是公眾場合,秦川不可能對她真情流露,其實她是不敢承認秦川和她已經心生縫隙。

  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她還去傷害他,讓他在承受了婚姻失敗、失去親人的痛苦之後又破滅了他對愛情的最後一點希望,秦川是不會原諒自己的!現在她根本不敢去想這些,她只希望葬禮儘快結束,也許葬禮結束的時候,什麼都可以結束,也可以重新開始。

  她就這樣墜墜不安的沉默著,冷靜的迎來送往,心裡卻是如坐針氈,度時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她就沒有時間再去多愁善感了,因為這一天從清雲縣前來弔唁的人實在太多了,她算了一下,在位的正科級以上的幹部幾乎都來過了,就連鄉下的書記鄉長也沒有落下,而且大家送的禮金數目還不小,都是上千數的,有的人還想送萬元以上的,她沒見過這樣送禮的,秦川只是一個縣長,他頭上光環就能影響這麼多的人對他趨之若鶩,權力的魅力實在太大了。

  目前公務員的工資都不高,成千上萬的送禮,如果是拿自己的工資來送,只怕日子都過不下去,可是如果不是工資,那這錢是從哪裡的來的?

  送的錢多了,她也為秦川擔心,只好請示秦川,秦川說以個人名義送的五百元以下的可以記上,以集體名義送的全退,所收的禮金等葬禮結束後再說,她也只好照辦了。

  這一天到了傍晚,董超父子竟然也來了,張新月沒想到秦川和他們也相識,因為認識,她自然也熱情的相迎。董超見到她,誕笑著過來悄悄在她耳邊說:「新月,那天你跑得好快啊,真怕我會吃了你?」

  邊說邊把一個布袋子放在了記帳的桌子上,讓張新月記上,張新月聽了他說的話,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可是她一看面前的袋子,更是吃驚不小,那裡面是厚厚的一摞錢,百元大鈔共有五把,也就是說是五萬塊錢。

  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錢,她見都沒見過,她不敢記上,心裡擔心秦川收了這錢,他不成了受賄了嗎。

  她淡淡的把錢推到董超的手邊說:「秦縣長說過了,心意他領了,這錢你們收回去吧!」

  董超吃驚的看著她說:「你只是個記帳的,哪能替主人家作主,記上就行了。」

  張新月堅持不記,說:「秦縣長交待過的,這錢不能收,要送你們就少送點,送個心意就行了。」

  董超見張新月不收,臉上很不好看,沒見過送禮也沒人要的,他氣憤的說:「那你再問他一次,就說是恆昌集團送的。」

  張新月只好說:「那你稍等一下。」

  她走進靈堂去找秦川,見趙芸緊緊跟在他身邊向來賓回禮,她本不想去,可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只好走到秦川身邊,輕聲和他說了,秦川聽完沉吟了一下,回道:「先收下吧。」

  她怎麼想秦川也不會收下這錢的,可是沒想到秦川讓她收下,她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這錢,遲早會為秦川帶來禍害的,董超家可不會做賠本的生意,但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出門去收下了董超的那摞錢,在記帳的時候,張新月的手都有點抖,而董超則得意的說道:「我說的沒錯吧,秦縣長不會不收的。」

  張新月記完帳,看著董超父子大搖大擺的進去弔唁老人,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她想她還是不了解秦川,也許秦川真的和她想像的不一樣,他對她來說,還是一個未解之迷。

  到了第三天的遺體造別會,省委副書記張哲凱早早就和秦川一家人來了,他一身黑西服,胸口別著一朵白菊花,和秦川家人站在一起當起了孝子。張新月發現這一天來的不是軍區的領導,就是省上的領導,幾乎很少再見到清雲縣的人,只有幾個縣級領導在這一天前來弔唁。

  遺體告別會場面很大,花圈都擺不下,只好把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物送的花圈撤下來。

  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殯儀館門前停著的都是高檔的小車,那些車張新月連名也叫不上來,往往是一輛車剛剛開走,另一張馬上就開進來了。

  從車裡下來的人,陪同的人也多,決大多數都很講氣派,這些人的氣派也把整個葬禮的氣氛搞得莊重而氣派。

  張新月是個善於觀察的人,到現在她才知道秦川的後台有多大,以他家的勢力,他以後的官還會越當越大。

  想到自己正在和這樣一個人談情說愛,不知為何,她心裡並不是喜悅,反而多了幾分憂慮。她所認識的秦川,不過是冰山一角,她不知道自己和他能一起走多遠,也許有了前天的誤會,也該到他們分手的時候了。

  她的純情的愛情夢想,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平凡如自己,也該醒了,還是選擇一份平實的愛,比如林子沖給她的愛,過一種平淡無奇的生活吧。

  可是,秦川,他就像是烙在她的心上一樣,一想到要離開他,她就心痛不已。她越不了解他,越是覺得他神秘,越吸引著她的目光。他越強大,越像一顆磁鐵,讓她不由自主去靠近他。她的大腦每告戒自己一次放棄秦川,心裡就堅定一次想和他在一起的決心。

  她感到自己就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理智和情感的分離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讓她無法思考。

  上午遺體告別之後,下午遺體就要火化了,張新月的使命已經完成,她和劉葉對了一下帳,竟然收了近四十萬元的禮金,這幾天都是邊收邊讓劉葉去存,她心情恍惚,沒有在意收了多少,現在一算帳把她嚇了一跳。

  這麼多錢,秦川要怎麼處理?按說他要是收著,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可是她總是覺得這麼多錢,如果秦川收下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也就不那麼高尚了。

  她看得出,如果秦川不是縣長,他家沒有這麼大的後台,根本不可能收到這麼多禮金。這些禮金的主人還不知道是什麼想法,就像一顆燒紅的火炭燙著了張新月的手。

  她覺得自己真是瞎操心,可是如果自己不愛秦川,還會想這麼多嗎?這些錢,其實也是一些人情,是要秦川去還的,他若是不用錢,只能用權,自己可不想讓他以權謀私。

  想到這,她就想起秦川和自己說過的,她提拔的事就是秦川以權謀私的最好的例子,那麼他對別人會不會也是一樣的?別人的也就算了,董超家的那份禮他會怎麼去還?一想到這些她不敢往下想,她覺得自己真傻,天下哪有會燙手的錢,秦川又沒有索賄,管他呢。

  直到晚上她和錢進、劉葉一起到秦川父母家裡交帳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白天的擔心是多餘的。

  秦川一家人也沒想到會收到這麼多禮金,張瑩還沉浸在喪父之痛之中,見秦業看著她,只淡淡的說:「小川,你姥爺最疼你,這錢你做決定吧。」

  秦川想了想,說:「爸,媽,這錢,我再加五千,湊夠四十萬,捐給希望工程蓋所小學吧。」

  秦川的話音剛落,趙芸「啊—」一聲叫了出來,秦川不滿的看了她一眼,說:「姥爺一生清廉,光明正大,他要是在天有靈,肯定不會願意這些錢沾污了他的名聲,一定也會支持我們這樣做的。這麼多錢,我們自己拿著也不會於心不安。」

  秦業和張瑩也點了點頭。張新月沒想到秦川會做出如此崇高的決定,這讓她更尊敬和愛戴他,她覺得這才是自己深深愛著的秦川。

  秦川見父母都同意了,就對錢進說:「錢主任,麻煩你把這些錢帶回清雲縣去,找紀委羅書記登記一下,並轉達我們一家人的意思,交給共青團和教育局來處理吧,校址還是選在清雲縣境內,有空我也去看看。」

  錢進應了,又遞上了帳本,說:「秦縣長,你看這個,我的意見還是你們自己收著吧,送禮人的名單我想就免於登記了,您看呢?」

  秦川說:「行,這個我們留下,裡面的名單,你們也要注意保密。」

  張新月等人點頭應了。

  這時張瑩卻插話道:「小川,你的決定我沒有異議,可是你要直接用到清雲縣,我不同意。」

  秦川有點吃驚的看著母親,不知道她為何會不同意自己的做法。趙芸看著他說:「小川,你的想法是好的,我的提議也有自己的道理。以後你還要在清雲縣主持政府工作,能用這筆錢解決一個希望小學倒是好,只是恐怕也會給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言論,還是交給我來辦吧,如果最終能用到清雲縣最好,但是就算用到了其他地方,我們一家人的心意也是盡了,你姥爺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這事你不用太操心了。」

  經趙芸一點,秦川也明白過來了,是啊,這些錢,有近一半是清雲縣的幹部送來的,如果他把這些禮金送到紀委去登記,就算送禮的名單自己是保密的,也會有多少人因此而睡不著覺啊,他還想不想在清雲縣幹下去了?他的行為雖然是義舉,可是卻難免會樹立自己另類的形像,讓清雲縣的幹部們孤立自己,不敢接近這過於剛正的縣長,這樣對工作是極其不利的,可謂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些,他感到心裡更是難受,這個社會,有時候想做件好事也要思前顧後的,要想做一個好人真是難哪。

  錢進聽了張瑩的話,也說道:「秦縣長,張廳長的意見你得聽,我剛才正好也想給你提這個建議。」

  秦川看著他們,無奈的點了點頭。錢進再次交待了張新月等人對此事一定要高度保密,這才帶著他們離開了。

  張新月臨走,又回頭看了秦川一眼,只見他也正看著自己,兩人無言對視一眼,便匆匆分別了。

  張新月回到黨校,躺到床上就不想起來。這三天來,她真是身心俱憊,和趙芸的爭執、還有林子沖安慰自己時秦川的誤會,一幕幕再次在她的腦海里上映。

  她深深體會到自己夾在秦川的婚姻夾縫裡,充當第三者角色的苦澀,這見不得光的愛,自己可以擁有多久?她至愛的秦川,最終會給她一個什麼結果?

  人,就是這樣的貪婪的,當初沒有得到秦川的愛的時候,自己覺得只要還能在他身邊工作,默默的愛著他就足夠了,可是一旦得到了他的愛,她不免就會幻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和他一起執手一生。

  這是每一個戀愛中的人都不可免俗的想法,她張新月不是神,不是仙女,她不可能對自己的感情做到決對的無私。要想無私就只能離開秦川,像自己對趙芸承諾的那樣,不再和他有情感上的糾葛,還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如果秦川還需要他的這個家的話,也許她會成全的。

  那麼,如果自己成全了秦川,她該何去何從?選擇林子沖嗎?是啊,他那麼愛自己,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他和自己,可謂是同病相憐,也許和這樣的人走到一起,過平凡的生活才是她最好的歸宿吧。

  當一份愛情時時都要經受道德的拷問的時候,張新月還是害怕了,退縮了。她從小接受到的那些正統教育讓她的心靈倍受折磨,她的心裡崇尚純潔的愛情,而當這份愛帶來的是沉重的心理負擔,她還是覺得難以承受,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在心理上鄙視著自己,這讓她痛苦不堪。

  三天前和秦川在一起的那一幕幕,現在想起來,竟然像夢一樣沒有一點真實感。那美麗的草場,搖弋的鳳尾竹,都像是她夢中的世外桃園,漸退漸遠。

  雖然很累,可是她還是怎麼也睡不著,就這樣輾轉反側,一夜無眠。她很想找人說說話,可是周婭今晚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她一個人就這樣在孤獨中迷迷糊糊的度過了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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