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省城奇遇

  張新月去省城學習，政府辦給她派了車，這趟車除了駕駛員汪明全就只有她了，屬專車。她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以前去省城都是坐的大巴車，要不就是臥鋪夜班車，一路聞著別人的腳丫子嗅味，要多噁心就多噁心。坐車，那簡直是受罪。現在，坐在舒適的小車裡，窗外的美景不時從眼前掠過，讓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憂傷，心情不禁快樂地飛到了雲天之外。

  這還是她畢業之後第一次去省城，她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去過省城了，想必那些她曾經熟悉的氣息都已經有所改變了吧。以前在學校，天天和同學在一起，一起逛街，一起聊天，一起吃飯，從來也沒覺得孤獨過。那時的日子真是愜意啊，無憂無慮的青春多少讓人懷念。

  在出門之前，她就想好了，這次要去看看她的導師，還有那些留在省城的同學，分別兩年，都有點生疏了。錢進讓她帶了一車的禮盒，還同意讓車子跟她呆上三天，這幾天她得好好的走走看看。

  想到就要見到曾經的導師和同學，她的心情難免有些激動，四年的相處，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憶啊。曾經的豪言壯語雖然現在看來是多麼的幼稚可笑，可是畢竟那也是激情飛揚的青春呵。

  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優秀的尖子生，可是也和老師同學相處得很好，特別是輔導員陳靜對自己一直很關照，知道她家裡困難，有什麼適合勤工儉學的工作也總是先想到她，只是這一點也是應該去探望的。

  張新月掏出手機給她的導師陳靜打電話：「喂，陳老師嗎？我是張新月啊。」

  「新月？好久不見你了，我還以為你消失在哪個角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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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陳老師，對不起，我一直想著你們的，今天我要到省里來學習，我來看看您。」

  「你什麼時候到啊？」

  「還不清楚，可能下午才到吧。」

  「你來學習多久？」

  「半年。」

  「哦，那有的是時間，明天我約上班上的幾個同學為你接風吧。」

  「好啊，陳老師，我都想你們想瘋了，現在就想見你們。」

  「哈哈，你來了就見著了，明天聯繫吧。」

  「好的。陳老師再見。」

  「再見。」

  和陳靜約好之後張新月心情更是舒暢了，她對汪明全說：「汪師傅，放點音樂來聽吧。」

  「張主任，你想聽什麼歌。」汪明全很聰明，錢主任不在的時候，叫張新月連那個副字也省掉了，這樣聽著就是讓人覺得舒服。她不由得想起昨天自己叫普副縣長的時候他那麼生氣，原來自己還不會捧人，說話不夠藝術，犯了官場大忌了。

  「你平時聽什麼歌？」

  「坐我這輛車的人雜，聽什麼的都有，我年輕嘛，就愛聽流行歌曲。」

  「那找一盤你愛聽的放放，我也愛聽流行歌的。」

  「那就放校園民謠吧，剛才你不是約老師和同學嘛，讓你在這些歌里找找當初的回憶。」

  「呵呵，你可真能體會別人的心情啊。」

  「我們是車夫嘛，平時看的多，知道的就多了，察言觀色就成了習慣。你才來政府辦沒多久，時間長了你也會和我們一樣的。」

  「是啊，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在政府辦工作乾的就是服務領導的工作，不會察言觀色也不行啊。」張新月也感嘆起來。

  「就是啊。」

  「你工作幾年了？」

  「五年吧。」

  「哦，一直在政府辦開車？」

  「是啊，一直在打雜，主要是我話太多，領導不愛。」

  「怎麼講？」

  「車夫嘛，開好車，服務好領導就行了，話多了讓領導覺得不可靠。」

  「哦，還有這種說法。」

  「慢慢你就會明白了，這裡面的道道多著呢，慢慢學吧。」

  「你我年紀也差不多，可是懂的卻比我多啊。」

  「在政府辦混，不懂也讓人教會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們車夫還好，你們領導就更是了，要學的更多，當的官越大，越要讓人捉摸不透才行，越是職位高的領導，越高深莫測啊。還有這一個班子裡，各人的喜好不同，領導之間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矛盾，我們當兵的說話做事也要三思呢，不然說錯了話，也會被打入冷宮。」

  「看來你很懂為官之道啊。你說說我們政府的領導有些什麼矛盾啊？我還沒聽說過有呢。」

  「我哪裡懂啊，都是道聽途說，瞎聊的。聽歌吧，誰把你的長髮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聽著汪明全哼起了歌，張新月的思緒也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單純的學生時代，暫時忘記了官場的複雜和紛爭，她的心早已飛到了省城那個五彩繽紛的城市。

  省委黨校坐落在省城的北郊，離市中心有點遠。這是近兩年來才新建的校址，校門高大雄偉，進門是一座巨大的雕塑，像是紅色的火炬。雕塑前面是一個噴泉，四周擺著鮮花，一條林蔭大道伸向校區，兩邊全是綠意昂然的松柏，松柏之下是草地，不時的還坐著一兩顆石頭，上面題著字，有的是「天人合一」，有的是「人傑地靈」，有的是「胸懷天下」，而有的只是一個字「聰」，這讓張新月想到了寺廟，禁不住暗暗好笑，可是轉念一想，現在的公務人員，其實也就像廟裡的和尚，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時的還要到黨校學習，和那些小和尚聽老和尚講經布道沒有什麼區別，想到這她就笑不起來了，如果這裡是座廟，那她豈不是成了尼姑？不不，尼姑不是住在廟裡，是住在庵里。哈哈，她越想越離譜，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汪明全不解的看著她，那眼神就像看一個突然發神精病的人。問：「張主任，你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張新月停住了笑，答：「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汪明全說：「沒什麼我就要開車進校門了哦。」

  「好的。」

  他們的車在門口停了一下，門衛看過她的介紹信，就放車子進了門。汪明全一路把車開到教學樓前，只見樓頂一排大紅字栩栩生輝。上書「作風在黨校轉變，思想在黨校解放，觀念在黨校更新，黨性在黨校錘鍊」，立時讓人感受到黨校濃烈的政治氣氛。

  張新月走下車去報到，才發現和他們一起開學的不僅僅是一個班，還有什麼廳級後備幹部培訓班，女領導幹部培訓班等等，來報到的人也很多。由於張新月來得晚了，他們班的女同學都安排完了，只好安排她和女領導幹部培訓班的一個學員同住。張新月又給汪明全開了一個標間，才回到車上。

  汪明全問：「這回去哪裡？」

  張新月說：「先去洗洗，休息一下，我們倆到外面去吃點東西吧。」

  「好的。」

  省委黨校汪明全是來過的，他把車開進小道，往住宿區駛去。住宿區的環境越發幽雅，溪水潺潺，鳥語花香，非常安靜，的確是讀書的好地方，只是到這裡讀書的人，不知道有幾個真的能靜下心來讀書。

  張新月來到宿舍，發現她的室友已經住進來了，只是沒見到人影。她匆匆梳洗一下就和汪明全出去吃飯了。吃過飯，由於他們跑了一天的長途，汪明全也累了，就沒去哪裡玩，回到宿舍休息。

  這回張新月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室友，她看上去三十多歲，瓜子臉，皮膚保養得很好，紅潤的臉蛋，高高的個子，身段也不錯，穿著也時髦，一襲黑色連衣裙，肩上披著暗紅的披肩，草草的在胸前打了一個結，顯得妖嬈嫵媚。咋見之下令張新月不免有點自慚形穢。

  那個女子見到她，很大方地伸出手：「周婭，雲懷縣委副書記。」

  「幸會，我是清雲縣政府辦的副主任。」張新月也大方的握了握她的手說。

  周婭好像難以致信地問：「哦？副科級領導也能來省委黨校學習？」

  張新月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屑，心裡有點不快，說：「我是非黨幹部，這次培訓不分級別高底。」

  初入官場短短兩個月，她還是道聽途說了一些，也知道現在的黨校學習，實際上就是讓領導交朋友，廣大交際圈，學習為官之道。

  人家說，培養出一個科級幹部至少要二十萬，培養出一個處級幹部至少五十萬，這話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只會多不會少，全國那麼多的黨校幹嘛用去，不培養幹部就不叫黨的學校。這個黨校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社會主義行政學校，這樣就好了，不是黨員的也可以去學習了，非黨幹部也是要培養的嘛。所以能去黨校學習，特別是省委黨校，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政治特遇，是一項殊榮。

  對一個剛提拔不久的副科級幹部來說，到省委黨校學習的確屬於超規格的安排。所以周婭的訝異張新月也沒覺得不妥，只是覺得她有點過於高傲，心裡不太舒服，因此才不冷不熱的回了她一句。

  「哦，怪不得。也是啊，非黨幹部培養也很重要。」也許是聽出了張新月的不快，周婭連忙補充道。

  「我也不太懂，人家讓來就來唄，也好開闊一下眼界。」張新月裝作無所謂的說。

  「對對，你有這個想法就好了，到黨校學習，能學到的很多。」周婭到底是領導，應變的能力也快，忙附合道。

  「周書記，那希望你以後多多關照。」

  「那是自然。」周婭也說起了官話。

  張新月太累了，想洗個臉就休息，正洗著臉，周婭對她說：「我出去一下。」

  「好的。」

  周婭走後，張新月也無心再做別的事，電視也不好看，她有點擔心秦川和林子衝去災區的情況，躊躇了半天還是拔了秦川的手機，不在服務區，她一時沒了主意，只好睡了。可能太累了，竟然一覺睡到大天亮，起來一看，不見周婭，好像是一夜未歸，令她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