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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月下追光者

2024-05-31 01:01:12 作者: 煙波劫渡使

  古代波斯人說:」能給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心靈帶來希望的,只有那微醺的玉杯。」

  「沒想到你女大十八變,我都認不出來了。」嚴墨心想,還是索性先夸一誇她吧,女孩子不都喜歡被誇麼。

  這對白棠倒是不太受用,她語氣中帶著酸溜溜的味道說:「真的不是因為把我忘了麼?」

  「真不是,你可是我的親徒弟。」

  「那你為什麼沒再聯繫我?我可是按照你說的,在令大等著你呢。」

  「呵,你肯定不會想到,我爸偷偷把我志願改了,那個夏天我在家呆了三個月,誰也沒聯繫。」

  「啊?竟然有這種事?」白棠聽到這,往嚴墨身邊挪了一寸:「你怎麼不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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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有什麼用……」嚴墨的語氣中充滿了酸澀。

  「那你以後……要當警察麼?」

  嚴墨苦笑著點點頭:「其實我想當法醫,先干兩年警察看看吧,慢慢過渡。」

  「也好……」

  沉默了一會,嚴墨又問:「你呢?如願考上了令大?」

  「是啊……不過你可不要自作多情以後我是為了你才考的令大哦,我是因為太優秀,又過了自招……」

  「哈哈,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不像某些人說話不算數。」白棠撇撇嘴。

  這時,嚴墨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白棠順勢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看見上面有兩個字「桐桐」,嚴墨不好意思地舉起手機,對白棠說:「我先接個電話」,便起身去了陽台,他的聲音很低,以至於白棠聽不清楚嚴墨在講些什麼,但她能感覺出來,嚴墨對那個「桐桐」很溫柔。

  「我得去接我女朋友了,回聊。」嚴墨轉過身,越過白棠,留下了這句話。

  女朋友。

  待嚴墨走上樓回到房間後,白棠愣在沙發上,腦海中不斷重複著這三個字。

  眼淚就這麼不知不覺地流下來了,她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抵在下巴上,看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在睡褲上。

  真是可笑啊,我為了你努力學習考到令大,你卻轉身去了另一所學校,我一直心心念念守著你,你卻已經有了身邊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絲毫沒聽到嚴墨走出房門和大叔在叫自己的聲音,此刻她的腦海中,只有嚴墨方才說的「女朋友」那三個字,它們像雨滴一般,三個成一串依次落在白棠眼前,隔絕了她和她以外的世界。

  看來他們真的有緣無分,看來他們真的要錯過了。

  不知不覺地,白棠成了一個陽光型抑鬱症患者,她喜歡聽後搖,愛看貝克辛斯基的畫,經常看《人間失格》那樣的書,成了一個標準的「喪且性冷淡」的人。她還在網易雲音樂中找到了很多「同道中人」,和他們聊著自己感興趣的一切。她在一首叫《百年孤獨》的後搖下面打了一段評論:「貝克辛斯基自小的所見所聞是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他的眼裡滿是血腥的殺戮和暗無邊際的夢魘,『死亡』二字由是如影隨形,雋刻在他腦海,封印在他雙眼,流淌在他筆間。」她如是寫道。

  不一會兒,就有人回復了她,竟然是個道友:或許他早已模糊了生與死的界限,他活著畫出來的那些畫,帶著神思,帶著幽怨,甚至帶著冷漠,仿若已經置身於真正的無間地獄。

  看到這條回復白棠簡直是垂死病中驚坐起。貝克辛斯基是她很喜歡的一個畫家,那大概是初中的時候,看蔡駿的第十九層地獄那本書,他在書中虛構了一個畫過地獄的畫家馬佐里尼,這個人在現實中最接近的原型恐怕就是濟斯瓦夫·貝克辛斯基了,那時的她不懂生死、不諳醜惡,喜歡黑暗和哥特也只是因為它們的色調,於是我曾經一度沉迷在這些瀰漫著恐怖氛圍的怪誕畫作中,睜眼閉眼之間都是那些迷霧般的地獄場景。

  她和這位道友一直聊到了深夜,別人不會理解,和能理解自己的人聊這些致郁的東西,其實才是最治癒的事。

  第二天一早,白棠便收到這位道友發來的一段話:

  或許浮躁喧譁的現世充斥著妖魔鬼怪,他們讓這個世界變得醜惡變得黑暗,然而這不是世界的全部,你可以失望可以痛恨,但不能絕望不能遺憾,因為你只活這一次,痛與快樂,都是這世界給予你的,最真切地感受,是你作為人最鮮活的體驗。

  因而我後來學會了接納自己,那個鐘愛陰暗、禁慾冷漠的自己,不再給自己灌雞湯、不再讓自己假裝陽光向上,任他們覺得我太消極太頹喪。

  我可以在自己以及他人能承受的範圍內,不在乎這些外人強加的衡量標準跳出人一定要怎樣怎樣的囹圄。

  做個厭世又媚俗的人吧,感受這世界帶給你的一切喜怒哀樂。

  丁果那邊的分公司籌備的差不多了,這天下午白棠還在午睡時,丁果一個電話打過來,通知她下周一開始正式實習。

  白棠決定趁著這幾天去鍛鍊身體,跑跑步,能減多少是多少,畢竟要開始工作了,總要有個好一點兒的形象。恰巧租的房子離一個大學不遠,於是這幾天白棠每天晚上都去操場跑步。

  每天固定時間地點,她都會遇到一個身形清瘦,步履輕盈的男生,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衣去跑步,男生的速度要比他快,所以經常人會帶著微風從白棠身邊經過,男生身上有淡淡的香氣,他抬腳、擺臂的動作,都是那麼乾淨清爽。於是很多天來,白棠都是這樣和他一前一後地跑著,即使晚上換了衣服,也能憑身形辨認出來。

  第五天白棠來的稍微晚了點,一般這個時間,那個男生已經跑完在壓腿了,於是白棠決定去器械區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有機會看到這個男生的正臉。

  操場的燈散發著微弱的暗黃色,與月亮傾斜下來的白光相映,把白棠的身影照的格外瘦下。

  她一邊甩著胳膊一邊往前走著,忽然聽到身側有人叫了自己一聲,那聲音又低又輕,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就繼續往前走著,可胳膊又被人拽了一下。

  她回過頭,看見嚴墨站在自己身後。

  他正啞著嗓子叫自己:「白棠。」

  白棠再一瞧那身形和裝扮,正是每天晚上跑在自己前面的男生。

  怎麼會這麼巧。白棠在心裡低罵了一句。

  「好巧啊,你也在這。」白棠面帶淺笑,她實在不知道此時此刻還能跟嚴墨說些什麼。

  從前自己經常會想,如果能再見到嚴墨,那麼積蓄在心中的千言萬語,又該從何說起呢,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叫他:「嚴墨」。

  嚴墨看出了她極力掩飾的尷尬,便主動開啟話匣:「你今天來晚了?」

  「嗯?」白棠抬頭,她的臉一下子撞入了他的雙眸中,她借著微光仔細去瞧他的眼眸,那似乎是許多年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樣子。

  他的眸子閃動了一下,白棠立即收回目光,又問:「我沒想到是你。」

  「我看見你了,但是沒叫你。」他淡然一笑。

  「你……晚上不用陪女朋友麼?」白棠大著膽子問自己最關心最好奇的問題。

  「她晚上要學習,準備考研。」嚴墨提到自己的女朋友時,神情卻沒有任何異樣。

  「是個學霸呀,」白棠彎起雙眼,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容:「能多說說關於她的事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有女朋友,很好奇她是個什麼樣的熱呢。」

  嚴墨往後退了一步,靠在身後的欄杆上,聲音依舊低沉:「她叫吳桐,談了一年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們都在學生會,她是秘書長,我是主席。」

  「又是一個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故事啊。」白棠故作輕鬆說著。

  「也沒有了,我就是覺得她比較乖……你呢,上大學沒談男朋友麼?」

  白棠想要翻白眼,她哪裡會像他,只要他還是自己的白月光,她就不會讓別人擋住他的陰影。

  於是她淡笑著搖了搖頭:「我心有明月,不問世間情。」

  嚴墨被她都笑了:「你還是那個樣子。」

  「那……畢業以後,你會回咩市麼?」

  嚴墨點頭:「應該會,咩市發展很快,今年也需要很多家警力。你呢?」

  「我……準備去留學了。大概有兩年吧,後面還不知道呢。」

  「哦,」嚴墨目色暗了兩分:「很不錯啊,你以後恐怕會成為咱們一中的傑出校友。」

  「哪裡哪裡,」白棠被說的臉紅,趕忙轉移話題:「我去跑步了,你要回家麼?」

  「嗯,我先回家洗個澡。回見。」

  白棠在心裡笑,哈哈,還是那個直男嚴墨。

  晚上回家她洗完澡之後,被夏衍叫到了房間「輔導功課」,白棠半信半疑地拿著教輔材料過去,先是問他上次考了多少分,他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低聲說:「90。」

  白棠嘆氣,調皮地摸了一下他的頭髮,而後說:「任重而道遠啊騷年。以後跟著姐姐好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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