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道不易

  李沐和陳二壯再三推辭，最後阿錦直接去麵攤攤位上要了六碗面。兩人沒辦法，只得坐下來吃麵。

  香氣四溢，陳二壯本就餓得難受，面一端到他面前，他拿起筷子隨便攪了兩下，便迫不及待地吸溜進嘴裡。

  好久沒吃過味道這麼好的食物了，陳二壯顧不得燙，三下五除二就將自己那碗面給吃完了。

  陳二壯砸吧著嘴巴，回味無窮。

  好想再吃一碗。

  他心裡這麼想著，就聽阿錦脆生生地喊道：「老闆，再來一碗麵。」

  

  老闆樂呵呵地應道：「好咧！」

  陳二壯見阿錦那碗面還剩大半碗，心知她這是給他點的面。只是阿錦又沒明說是給他點的，他要是推拒的話，又顯得不太合適。

  他暗暗反思，真不該風捲殘雲般地吃完一碗麵。

  攤主把面煮好後，問阿錦：「小姑娘，這碗面給誰啊？」

  阿錦笑著朝陳二壯點頭示意，「給二壯叔吧。」

  出於禮數，陳二壯推說道：「我吃飽了的，不用……」他的話說到一半，肚子不爭氣的又響了。

  場面有點點尷尬。

  攤主笑呵呵的直接把面擱他桌前，三丫腮幫子鼓鼓地對陳二壯說道：「二壯叔，快吃，不然面就坨了。」

  夏天再熱，都熱不過陳二壯此時的心。

  多貼心的小棉襖啊，沈二牛那個大棒槌卻一點都不知道疼惜。

  要是自家兩個兒子有她們一半懂事，他也不至於那麼頭疼。

  李沐吃完一碗後，阿錦也幫他叫了第二碗。他的心境跟陳二壯的差不多，都感嘆沈二牛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一頓，只有李秀蓮食不知味。前路未知，再加上她身無分文，她真怕阿錦是在打腫臉充胖子，而她又一點忙都幫不上。

  結帳時，阿錦從懷裡掏出一錢銀子遞給攤主，這可震驚了三個大人。

  李秀蓮想到那幾顆珍珠，竟然值這麼多錢的嗎？

  李沐和陳二壯則更為驚訝。

  難不成是眾人口中那位富家少爺給沈大丫的錢？

  攤主咬了咬銀子，確定真假後，乾脆利落地找了錢。

  收好錢，阿錦對候在一旁的兩個男人說道：「李沐叔，二壯叔，你們就送到這兒吧。天色漸晚，你們回去多加小心。」

  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也幫不上多少忙，所以李沐和陳二壯也不堅持再送下去。

  「好，你們多加保重，有事可以回村里找我們。」李沐如是說道。

  陳二壯拍拍胸脯說道：「誰要是敢欺負你們，就上村里找人。咱們村別的沒有，就是人多。」

  樸實的話卻擁有溫暖人心的力量。

  阿錦帶著兩個妹妹再次感謝了二人。

  分道揚鑣之後，阿錦領著娘和妹妹去找客棧。

  鎮上的客棧並不多，根據麵攤攤主指的路線前行，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們才來到客棧門口。

  墨色漸濃，但這並不影響蹲在客棧牆角的大狗看到來人。

  他麻利起身，只是蹲得太久，導致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天旋地轉，眼冒金星。

  等他視線終於能夠重新聚焦時，再一看，人已經進了客棧。

  「他娘的！」大狗唾罵一聲。

  鎮上的人愈發少了，願意打發錢的人更少。

  大狗拿著空空如也的爛碗，一腳踹在牆頭髮泄火氣。

  女的大多要裝善良，剛才他要是成功攔下那四個女的，今晚的飯錢就有著落了。

  可自己這破身子拖了後腿。

  客棧最小的房間，住一晚上要三十文。李秀蓮心疼地看著阿錦掏錢給掌柜的，可她又不好苛責女兒花錢大手大腳。

  即使是客棧最小的一間房，跟她們在沈家住的那間偏房相比也大了將近一半。

  三丫沾上床就睡著了。她年紀小，心思單純，哪有多大的煩惱。

  李秀蓮坐在圓木凳子上，愁眉苦臉地盯著火光搖曳的油燈。

  阿錦和二丫分別坐在她的左右兩側。

  「娘，我們有錢，你不用為生計而發愁。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去找個房子租下來住。」阿錦說道。

  二丫接著說道：「娘，您別再愁眉不展的了。大姐有法子帶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她的小手撫上李秀蓮一直皺著的眉頭，很想把上面的紋路給撫平。

  李秀蓮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

  「大丫，二丫，這世道並非你們想像中的那般容易。」

  二丫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從小到大，她都在村里待著，所以她確實不知道這個世道有多艱辛。

  但是，她相信大姐。

  大姐不可能是為了吃苦才帶著她們出來。

  再者，在沈家的日子也不見得有多好過。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娘，不親生經歷，到底是難還是容易，我們是沒辦法下定論的。」阿錦溫聲道。

  二丫烏黑的眼睛亮閃閃地盯著阿錦。

  大姐說的話好有深度，但是她又能聽得明白。

  然而李秀蓮並沒有被這話開解。

  她還在一味地鑽牛角尖，認為離了沈家，自己和女兒們的日子只會越過越艱難。

  畢竟，女人的地位低下，體力也比不上男人，她實在是沒法往好的方向想。

  拿著個空碗的大狗垂頭喪氣地往破廟走。

  離破廟還有幾十米遠，他就聞到了食物的味道。

  肚子餓得癟癟的他不由跑了起來。

  一到門口，他就看見二狗正在用木棍攪著鍋里的東西。大狗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迅速跑過去看二狗在煮什麼。

  石鍋里燉著兩條小魚，奶白色的湯汁讓人看了胃口大開。

  大狗的口水都快從嘴角流出來了。

  他原本還以為今晚又要餓肚子了。

  「你小子可以啊，從河裡撈起來的？」

  「釣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說道。

  大狗已經沒有閒心追問他是如何釣的，趕緊拿著破碗往鍋里舀。

  二狗眉宇輕蹙，卻沒阻止。

  心急火燎地舀了小半碗，潦草地吹了幾下，大狗就端著碗往嘴邊湊。

  「小心燙。」二狗出聲提醒。

  大狗壓根沒聽進去，迫不及待地將鮮美的魚湯朝嘴裡送。

  「啊啊，燙！」大狗差點一口噴出來。

  但他到底沒捨得噴出來。

  硬生生忍住滾燙帶來的疼痛，大狗布滿膿瘡的臉分外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