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燼崩潰,知道遲聿是他自己
2024-05-30 21:00:08
作者: 南溪不喜
顧鳶握著手機的手,在一寸一寸慢慢收緊,骨節泛白。
她有預感,權燼這通電話打來不是偶然。
顧鳶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略微忐忑問:「你……突然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不是突然。」他在電話那邊說:「是我今天應該去機場接你,很抱歉,再一次失約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
但是他手,他是因為這個事情打電話來?
以顧鳶的了解,這可不是他的作風,他從來沒有以權燼的身份過問顧鳶。
「你現在,已經去老宅了麼?」電話那邊的他小心翼翼問道。
顧鳶沒撒謊,如實說:「嗯,到了,謝謝關心。」
他:「應該的。」
應該的?
他是說,關心她是他應該做的?
這就有點好笑了。
婚姻期間,他從不過問關心她。
現在離婚了,倒是忽然關心起她了。
因為愧疚麼……?
「顧鳶。」
電話那邊傳來權燼喊她名字時的聲音。
他的聲音是那麼平靜。
但在顧鳶聽來,卻不那麼平靜。
她保持著平穩的態度應對:「什麼事?」
他問她:「在我車禍失去記憶以後,我們是不是……還沒見過面?」
顧鳶:「……」
如她所料的一樣,這通電話不是偶然。
從他變成權燼以後,從來沒有以權燼的身份給顧鳶這個身份打過一通電話,更沒有言語上的一絲問候,當她不存在一樣。
今天會打電話給她,還算有說得過去的理由,畢竟他答應了去機場接她,然後失約了,他良心發現為此感到抱歉。
可是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飛往海市了麼?
怎麼會突然給她打電話?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已經知道了。
沒聽到顧鳶的回答,電話那邊,權燼似嘲諷的語氣:「你說你是顧鳶,可我聽著你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呢,像,我特別特別喜歡的一個人的聲音……」
顧鳶心口一沉。
他的聲音陸續從聽筒里傳來:「不好意思,我應該說錯了,不是像,或許你本來就是她,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呢,顧雪梨小姐?」
顧鳶:「……」
他真的知道了。
從花謝園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但顧鳶那時著急來老宅接穗穗,就沒有深想,只以為他是因為不滿突然被他五叔派去海市出差。
現在想來,他是因為察覺到,才會露出那樣的神色吧?!
但這種時候顧鳶不會承認,只說:「我是顧鳶,至於你說的顧雪梨,或許是你的情人或者女友,跟我無關。還有,我已經到老宅了,謝謝你這通電話的關懷。」
說完,顧鳶率先掛斷了電話。
胳膊被輕輕碰了碰,顧鳶側目看向權胤,權胤提醒她:「權燼在池塘對岸。」
顧鳶渾身一僵。
只以為他知道了,卻沒想到,他回來了老宅,打這通電話的時候正看著她。
顧鳶循著權胤說的方向往池塘對岸看過去。
柳樹胖,權燼矗立在那,一隻手舉著手機貼在耳邊,即使電話掛斷了,他仍然與她保持通話的姿勢,而他的雙目也死死的盯著她所在的方向,死死的盯著她。
看來,這次不用做心理準備,他都知道了。
她手伸向權胤懷裡抱著的穗穗,哄著女兒:「到媽媽這邊來。」
穗穗正要乖乖伸手過來時,權胤說:「不跟他談一談麼?」
顧鳶:「三言兩語說不清,何況,這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彼時,權燼已經朝這邊走過來。
余如錦也看到了權燼,那一臉煞氣沖沖的模樣,叫余如錦不明所以,等權燼走近了她上前:「怎麼才來,讓你去接鳶鳶,你說你哪一回靠譜過。」
權燼垂著眼帘:「抱歉,奶奶。」
「跟我說什麼抱歉,去給鳶鳶說。」余如錦推了推權燼。
他由著這一推,腳下邁上前了幾步,他看了眼他五叔,此時五叔懷裡還抱著他的女兒,身邊站著她的女人。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顧鳶身上。
她一臉淡然,並沒有謊言被拆穿後的慌亂和心虛。
是的,她不用心虛,因為錯的是他。
是他自己不願意挖掘真相,他的錯。
但所有人都在聯合起來騙他!!
這一次,他從頭到尾被耍得團團轉。
「顧鳶。」他喊她真正的名字,喊得很小心翼翼。
顧鳶微仰頭,凝望他:「嗯?」
他看了她許久,久到他都快要失聲了,滿嘴的苦味蔓延開,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你就沒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麼?」他開口時的嗓音變得澀啞,像被粗糲的砂礫摩挲過一樣。
連眼尾都泛紅了。
整個人處在一種極度崩潰的邊緣。
委屈到爆炸。
顧鳶輕輕搖頭:「我不知道對你說什麼。」
權燼:「解釋啊,我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顧鳶凝視著他的雙眼。
在場的人除了當事人兩個,以及權胤,余如錦對中間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這些都是年輕人的事,做過了就是做過了,後悔也要自己承擔,她插不了手去過問,只能先行離開。
走之前,余如錦把手搭在權燼的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跟鳶鳶好好說。」
然後離開了乘涼亭,阿福也看了眼小少爺,再看看五爺。
心嘆:自古多情空餘恨。
待余如錦和阿福走後,權胤懷裡還抱著穗穗。
他揉了揉懷裡小穗穗的頭髮,對身旁的顧鳶說:「我先照顧穗穗在外面等你,你們談,不過航班還有兩個小時,你看著點時間就好,如果有另外的打算你說一聲,我幫你改簽時間。」
顧鳶點了點頭,對權胤說:「謝謝。」
權胤紳士的微笑:「客氣。」
在權胤抱穗穗走時,穗穗望著權燼,伸出手揮了揮:「吃魚拜拜~」
再對顧鳶說:「媽媽等你哦~」
小姑娘聲音脆生生的,揮手說拜拜的時候,腮幫子高高揚起笑得很開心,完全沒有因為膝蓋受傷而導致心情不好。
顧鳶笑彎了眼睛:「媽媽很快就來,你要乖乖的,聽話,別鬧。」
穗穗重重點頭:「嗯嗯~」
權胤對顧鳶點了一下頭,然後抱著穗穗出去。
這『眉來眼去』在權燼看來是如此默契,扎眼。
他喉頭髮哽,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穗穗在我身邊這段時間,總是說吃魚,事實上吃魚是你說的那個遲聿,對嗎?」
四下無人。
只有顧鳶和權燼。
兩人面對面站著,池塘邊上的柳樹成蔭,柳條在微風的吹拂下隨風搖擺,池塘邊上生長著成片的菖蒲,淡淡的花香在徐徐風中散開。
權燼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裏面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他想親耳聽到顧鳶承認。
她也沒讓他失望,親口承認了:「對,你就是遲聿,和我相愛的遲聿。」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聲音發著顫,也有微微薄怒。
顧鳶卻微笑言對:「我告訴你,你會信一個字嗎?」
他一時怔住。
顧鳶繼續補充道:「你不會的。當我早點告訴你關於我們的事,你不僅不會信一個字,你甚至還會愈發厭惡我,遠離我,最終我們將會以怎樣的形式收場,想必你細想一下之後比我更清楚。」
「可這段時間以來,你明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他的眼眶越來越紅,情緒達到了一定的臨界點。
只是話到一半,但他自己都意識到,他的這些話沒有任何意義。
「還以為我要提醒你呢,原來你也想起來了啊。」顧鳶走近了他面前,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伸手去撫上權燼的一邊臉頰:「那天我想和你解釋,想告訴你的,可是你不願意聽我解釋,你讓我滾。」
他一把握住她貼在他臉頰上的手,用力吻著她的手背、掌心、指尖,他迫切的說:「顧雪梨……」
她嘆息著說:「我不是顧雪梨,我是顧鳶。」
「顧鳶,顧鳶,顧鳶……」他連喊了幾聲顧鳶。
喊得繾綣又依戀。
這裡是權家老宅,人多口雜,顧鳶不打算在這裡跟權燼糾纏太多,她準備先走,其他事情離開了老宅之後再說。
「現在這樣吧,有什麼事等我回了穗城再說。」
權燼扣住她手腕。
顧鳶側目,溫聲道:「我的航班不能晚點。」
手腕有點疼。
他握得很緊,很用力,有怒意摻雜著道不明的情緒,還有更多的是固執。
顧鳶提醒他:「鬆手。」
他慢慢鬆開。
但是下一秒,他捧著她的臉吻下來。
他的吻格外迫切熱烈,勢不可擋,顧鳶只能被迫承受了那麼幾秒,幾秒後他鬆開她,乾澀的聲音伏在她耳畔嘶吼:「顧鳶,你報復我!你在報復我!現在我知道真相了,我後悔了,你滿意了吧!你都滿意了吧!!」
他在歇斯底里,渾身卻籠罩著一種無言的悲傷,像濃霧一樣怎麼也散不開,壓抑到窒息。
顧鳶推開他,依舊維持著冷淡的語氣:「有什麼事等我回穗城再說,這裡不是談我們這件事的地方。」
「踐踏我的真心你滿意了嗎?」他禁錮著她的雙肩,紅著雙目逼問她。
顧鳶搖頭:「沒有。」
「別說沒有,掩飾什麼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掩飾,還在跟我編,你做的這一切為了讓你自己滿意,讓我痛苦,你成功的報復我,你做到了,顧鳶,你真的做到了!!」
「……」
他歇斯底里到不可理喻。
被不理智沖昏了頭腦。
「是啊,我恨你呢。」如他所願,顧鳶說出了這句違心的話。
他鬆開了她肩膀,踉蹌著後退了半步,悲傷將他籠罩,沒了歇斯底里,沒了質問,他平靜到不像此刻他該有的反應。
而顧鳶卻比他更平靜:「你冷靜了嗎?」
「顧鳶,」他平靜的喊了聲她的名字,說:「我怎麼會招惹你這樣的女人,是夫妻時,我栽在了你身上,離婚後我仍然栽在你身上。」
顧鳶心口一窒:「所以你後悔認識我嗎?」
「對,我後悔,我特別後悔……」他沒當著面說清楚到底是後悔什麼。
在顧鳶聽來,自然意識接上他說的那句話,後悔認識她。
心口被狠狠的扼了一下,她仍然維持著平靜的模樣,全然不在乎的語氣:「後悔就後悔吧,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但有及時止損,你應該慶幸你現在還能及時止損,我們已經離婚了。」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報復他。
只是以她的方式接近他,為存留兩人之間的關係做出了一步先發制人的計劃。
但是現在真相大白,他當然會指控她,認為這是她精心策劃的報復,所以他認為她是恨他的,才會把他的心撕碎到地上踐踏。
這裡不適合跟他慢慢談,她得先回穗城,以免人多耳雜從此之後在權家成了笑話。
顧鳶從老宅出來。
權胤在車內等她,穗穗在玩手機,目測應該是權胤的手機。
顧鳶到另一邊,司機給她拉開車門。
坐上來,穗穗看到她立馬往她身上撲過來,又脆又甜的聲音喊她:「媽媽~」
顧鳶應了聲,目光看向權胤:「穗穗拿的是你的手機吧?」
「嗯,」權胤語氣很寵溺:「剛才穗穗把我的手機認成了你的手機,非要拿著玩兒,我現在也沒什麼商務事需要用到手機,就給了穗穗,小孩子貪玩,你別說她。」
權胤對穗穗總是格外的遷就。
顧鳶的做法是,問穗穗要回手機。
穗穗玩手機是在拍照,她自拍了好多好多張,一直按快門,然而每一張的角度都是從下巴往上照,蜜汁角度看起來像個圓圓的包子。
「穗穗,不可以拍了,手機給媽媽。」顧鳶故意板著臉。
可是穗穗拍得正開心,還說:「媽媽窩們一起拍好不好呀?」
顧鳶說:「那用媽媽的手機。」
「介就系呀。」穗穗小手拿著手機晃了晃:「媽媽的手機,介就系呀。」
果然是把權胤的手當成是她的手機了。
「穗穗,你認錯了,這不是媽媽的手機。」顧鳶從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穗穗看:「這才是媽媽的手機。」
穗穗迷茫了。
看看自己拿著的手機,又看看媽媽手裡拿著的手機:「為什嘛一樣涅?」
不等顧鳶說,權胤搭話進來:「因為緣分。」
穗穗不懂:「緣分是什嘛?」
權胤微微一笑,他看了眼顧鳶,用那格外溫柔的聲音給小穗穗解釋道:「我們能經常在一起,這就是緣分。」
「權先生……」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是明示。
顧鳶認為有必要跟權胤說清楚,更何況,這層身份這樣尷尬,權胤一個上位者的頭腦,真的沒考慮過嗎?
她正要開口,權胤先她一步說道:「抱歉顧小姐,剛才的話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顧鳶:「……」
這下子,到嘴邊的話,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到了機場。
權胤送別顧鳶到機場,直到顧鳶母女倆登機之後,他再返回老宅。
如他所料,他那小侄子已經在北房等著他了。
不過有一點意外,沒有權胤以為的怒火萬丈,他那小侄子看起來還挺平靜的。
權胤步若流星走進來,在權燼對面的太師椅坐下,下人很快端上來兩杯茶水,小心翼翼放在權胤手邊的高几上,再替換掉權燼那杯一直沒碰過的茶水,然後退下。
北房的廳堂里,只有權燼和權胤兩人。
下人早已退避,老夫人今日沒出面,秉著『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決』的道理,就不多管了。
「海市那邊的審批項目,我已經正式交給你了,給你安排了今天去的時間,怎麼又回來了,接下來打算什麼時候去?」權胤手中托著盛有黑茶的青瓷蓋碗,另一隻手搭在蓋碗的蓋子上,輕輕撥開面上的茶葉,隨意的問著話。
權燼睨著對面漫不經心品茶的人,本想心平氣和談一談,可在嘴邊的話一開口就變成了諷刺:「五叔,若是再給你一個姓,你是不是會姓不,不要臉的不?」
權胤眸光一寒,微眯著那雙懾人的丹鳳眼:「含沙射影想表達什麼?」
「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跟你混在一起的人是顧雪梨,也是顧鳶,是麼?」權胤說完就笑了,那是諷刺的輕笑聲,也在笑權燼的自作自受。
權燼搭在高几上的手,慢慢握緊。
狹長的眸子微眯,湧現極度危險的暗芒:「五叔,我敬你是五叔。」
「我也看在你是我親侄子的份上。」權胤漫不經心說道。
到底是年輕了些,權胤做了缺德事還這麼風輕雲淡,權燼卻早已沉不住氣,他豁然起身逼近對面的權胤:「五叔,你一次次引我下套,一次次冷眼看著我跟小丑一樣跳來跳去,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還是你們上一輩有什麼恩怨要算在我身上!?」
權燼身上的戾氣尤其重。
但權胤並不放在眼裡,只幽幽瞥了權燼一眼:「你沒有對不起我,上一輩也沒有恩怨,只是我多年來的習慣使然。」
權燼冷意涔涔:「你的習慣就是老奸巨猾,城府頗深,永遠都死性不改覬覦別人的老婆,這一次甚至覬覦你親侄子的老婆!外界恐怕不知,堂堂位高權重的權局,私下裡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天面的齷齪事。」
「……」
「連自己親侄子的老婆都覬覦,五叔你還算是人麼?」
『喀嚓-』
蓋碗茶杯被權胤重重的置在高几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喀嚓聲。
權胤驀的起身,盛氣逼仄。
叔侄倆身高和身形相差無幾,同樣的氣勢迫人。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敢這麼跟我說話的,沒幾個,小燼,看來平時是我太縱容你了,說話變得這麼沒規沒矩!」饒是權胤再沉穩,再內斂,面對權燼的攻擊,他還是動怒了。
「呵……」權燼輕笑聲:「五叔是在跟我講規矩?」
權燼:「那麼,請問五叔在講規矩之前,有以身作則麼?」
「權燼!」
「五叔何必動怒?」
權燼眼底蓄滿了冷意:「五叔,還是那句話,我敬你是我五叔,是長輩。若是你再使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撕破臉又何妨?!」
權胤倨傲揚起下巴,眼中的怒意升騰:「混帳東西,管好自己的情緒,來找我理論的前提是你自我反省過自己做了什麼?」
只這麼一句話,便硬生生堵住了權燼的所有話。
看到權燼啞口無言,權胤眼中的怒意消退了一半,反過來諷刺:「跟我理論,我問你,你掂清自己了麼?她為你獨自生下一個女兒,獨自撫養女兒,當初那麼相愛不離不棄,就因為你失憶了,你不聽任何真相,甚至詆毀她,還詆毀自己的血脈非親所生,不僅如此,你還婚內出軌,即使那個出軌的對象依然是她,可如果是別人呢?你對得起她麼?」
對得起她麼?
權燼深知,他不僅對不起她,還虧欠她太多太多……
這些話足以讓權燼啞口無言。
而權胤之所以知道這麼多,全是他自己安排人去查到的消息。
他這個人不輕易關注別人,身在這樣的高位,沒有誰值得他去關注。
唯獨顧鳶那個女人。
一旦去關注,就會查個徹底。
原本,顧鳶和權燼這件事上,一開始他並沒有這麼大的興趣,哪怕之前見過幾次顧鳶,他從來也沒起過不該有的心思,更別提,她還是他親侄子的女人。
但是後來,一場車禍失憶剝奪了權燼的記憶,醒來就把顧鳶和跟顧鳶有關的一切全都忘了,忘得一乾二淨,一度鬧到離婚才收場。
這讓親眼旁觀了這一幕的權胤,覺得深情也不過如此。
權胤活這麼三十五年,年輕時換過多少女人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走腎不走心,從沒正兒八經愛過誰,後來覺得沒意思,便開始修身養性。
會對顧鳶那個女人好奇,純粹是好奇居多。
他好奇顧鳶身在那樣的環境裡成長,居然能做到對一個人從一而終,這太難得了。即使她遭受了對方失憶後的詆毀,她不僅沒有抽身走人,還用一個全新的身份靠近權燼,誘惑他愛為她傾心,愛上她。
她確實做到了。
權胤見慣了各式各樣聰明的女人,唯獨顧鳶跟他所見識的那些女人不一樣,她是一個非常聰明且理智到足以吸引他注意的女人。她知道用這樣的方法,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去打下兩人的感情基礎。屆時就算以真正的身份相對,權燼也不會再當她是個陌生人,感情甚至能回到依舊。
如果兩人沒到離婚那一步,權胤也只是興趣和欣賞而已。
但是現在,他們離婚了!
「權燼,作為長輩我有一句忠告提醒你,無聊的勝負欲都是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下,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罷了。」權胤笑意不達眼底:「你首先要明白你現在的立場,再來跟我理論得失,甘心或不甘心。」
話落。
權胤抬起手臂,把手伸到權燼的左肩上,輕輕的撣了撣:「我這裡沒有先來後到,只有我想要或不想要,你好自為之。」
說完,權胤收回了手,轉身走人。
看著權胤漸漸遠離視線的背影,權燼苦笑了聲。
五叔說得對。
他自作孽。
天意讓他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曾經最愛的人,哪怕到現在也想不起那些珍貴的過往。
他不信自己已婚的事實,不聽奶奶的勸誡,一門心思一意孤行的想要離婚。
在這期間,又陰差陽錯愛上了顧雪梨,即使這是她一手安排,可偏偏他誰的陷阱不落入,只落入了她身上。
都是命中注定的。
可他卻後知後覺……
……
穗城——顧公館。
這幾天沒有穗穗在的顧公館,格外冷清,姆媽烤餅乾都沒勁兒,祥叔做事也沒動力,整個顧公館裡都沒有什麼生機。
直到歡樂的源泉——小穗穗回來了之後,這個顧公館又迅速恢復了以往的朝氣。
姆媽烤餅乾也得勁兒了。
祥叔做起事來也更麻溜。
對顧鳶來說,每天早上送穗穗去早教班,下午姆媽和祥叔一起去接穗穗,等顧鳶下班回來一聽到穗穗的聲音心情就會非常放鬆。
入夜之後,哄穗穗睡覺,顧鳶去泡了個愜意的澡。
放鬆的時間段里,顧鳶不處理工作,給盛藝打了個電話。
盛藝那邊在忙,是經紀人柳茹接的電話,半個小時後,盛藝回過來電話——
「剛剛在片場裡面,拿不到手機。」盛藝先解釋了一下,然後問起:「鳶鳶,你從燕京回來啦?」
「嗯,回來兩天了。」顧鳶說。
「哼,都回來兩天了才告訴我,我最近泡在劇組都走不開身,不過明天之後就有時間了,因為我的戲份快殺青了,最後這兩天的戲份都很少。」
盛藝的語氣格外歡快,心情簡直不要太好。
顧鳶問:「聽你聲音,心情應該好,是在劇組發生什麼開心的事了?」
浴缸里的泡泡很多,手機放在伸縮板上,顧鳶撥弄著泡泡,一邊跟電話那邊的盛藝聊天。
盛藝語氣超級歡快:「我正要跟你分享呢,這劇跟我搭檔的男演員真逗,一起待在劇組拍戲快兩個月了,我到現在才發現他是個逗比,還是行走的段子手,說的話笑死我了。」
盛藝嘴巴叭叭叭的像個小喇叭一樣跟顧鳶分享:「是這樣的,他經紀人辦公室有一個魚缸,不養魚,但很喜歡養一些小蝦米小烏龜。有次某個高層親自來經紀人辦公室通知他接一部獻禮片,能想像到嗎,很重要的獻禮片,連高層都親自來找他。當時氣氛很輕鬆,聊著聊著,高層就看到了那個魚缸,問他魚缸里怎麼沒魚,養的是什麼?他說,蝦啊!高層一愣,轉身走了……他慌了,連忙衝著高層的背影大喊:蝦啊老闆!蝦啊老闆!真的蝦啊!」
「結果獻禮片沒談成?」顧鳶笑著問。
「哈哈哈哈哈那當然了,真是天大的誤會,哪怕到現在都沒解釋清。」盛藝一邊說一邊笑,笑得合不攏嘴。
難怪心情那麼歡快。
連顧鳶也被逗笑了。
回到正事上,顧鳶問:「後天有時間沒?」
「有!必須有!」盛藝想都沒想就先應下來。
顧鳶是不希望盛藝特地挪時間的,不過就最近這幾天內道安就要去m國,說好的那一頓聚餐,必須得是道安還沒去m國之前安排下來。
她對電話那邊的盛藝說:「明天過來吃晚飯,你時間能不能行?」
「能行!必須行!」盛藝直接答應下來:「鳶鳶你等著,我不僅要過來吃晚飯,我還要過來吃早飯,吃午飯呢。」
時間這麼充沛?
「你明天休息?」
「我明天基本上沒戲份,接下來一個禮拜的戲份加起來還沒我之前一天的戲份多。」盛藝如實說。
兩人扯著天南海北的聊了幾毛錢。
結束電話後,顧鳶從浴缸起來,去沖洗乾淨身上的泡泡,換上睡裙出來。
過了一會兒,門敲響。
姆媽送進來溫牛奶。
和昨天以及前天一樣,姆媽會說那句:「那輛車今晚又停在公館大門外面,還是那個人。」
顧鳶握著牛奶的手一頓。
前晚姆媽送牛奶時說:公館大門外停了一輛車,車裡的人是那個姓權人。
昨晚姆媽送牛奶時說:姓權的那個又來了,車停在大門外,老祥看監控,昨晚在門外停了一晚上,凌晨六點才開走。
今晚姆媽送牛奶時說的話,跟前兩晚差不多,權燼又來了。
顧鳶不是不見他。
她更沒有讓大門的守衛攔住他,他可以進來,但是他自己沒進來,就這麼每天晚上把車停在大門外過一夜,凌晨又開走。
以為她是不知道?
顧鳶並不知道權燼現在的心態,他瘋狂的想見她,卻又沒臉來見她,他認為她是恨他的,他焦慮到找不到彌補的辦法,只能像個傻子一樣每晚開車在顧公館外停一夜。
姆媽見顧鳶走神了,問起:「顧小姐,要不要把他打發走,不讓他的車停在大門外。」
姆媽對權燼意見挺深的。
連祥叔也是。
但是他們沒有立場去說這些事,只能把想法表達在心裡,沒人的時候就表達在臉上。
顧鳶把牛奶放回姆媽手中的托盤上:「我去看看。」
姆媽想勸來著,還是算了,這是顧小姐的事,點點頭便把牛奶拿下樓,等會再重溫。
……
深夜凝著葉露。
晚香玉的枝葉葳蕤,濃郁的香氣在徐徐夜風中被吹散開,變得不再那麼濃郁。
從公館門庭再到大門處,要走一段路,顧鳶本不想走路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就當做散散步吧。
花了五分鐘走到大門處。
權燼的車停得不算隱蔽,卻與夜色融為一體,顧鳶是循著大門守衛指著的方向才看到他。
他早已下了車,一直在車身旁邊站著,指尖夾著一根煙,燃著,卻沒有吸,任由風吹著一點一點燃完,再丟了菸頭。
此時地上已經有四個菸頭。
聽姆媽說他前幾晚也這樣,走時會把菸頭處理掉。
他大概沒想到她會親自出來,以至於她走近了都沒察覺到,直到顧鳶離他只有兩米遠的距離時,顧鳶喊他:「遲聿。」
他猛地回頭。
看那反應是被驚嚇得不輕。
但是在看到是她後,明顯驚嚇勝過於驚喜,下意識反應是丟掉手中的菸頭,本想問她怎麼出來了,但脫口而出的話居然是解釋:「…我沒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