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豈能無心又無情

  深夜，萬籟俱寂，碧落從渾噩中悠悠轉醒，在清醒的那一剎她倏地瞠大了雙眼，騰一下坐了起來，就像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

  出於『職業』的敏感度，她快速的觀測周圍，在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後發現了趴在床邊的人。

  是季辛夷……

  此時季辛夷趴在床邊，小小的縮成一團，不知怎麼地，看見她，碧落的心瞬間平定了下來。

  低頭一看，她發現自己身著單衣，掀開衣襟隱約瞧見傷口已經包紮好了，而且身上沒有一絲疼痛的感覺，知道這是季辛夷的功勞。

  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眼神沉沉，碧落一瞬不瞬的盯著季辛夷，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欠她的……要怎麼還……

  而且，以後自己要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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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碧落百感交集之時，察覺到動靜的季辛夷緩緩直起上身，一眼就看見坐起來的她。

  碧落沒由來的覺得尷尬，兩人就在黑暗中安靜的對視著。

  十幾秒後，季辛夷不發一語起身走到廳里將蠟燭點上，悠悠搖搖的燭光瞬間代替了昏暗的月光，讓一切清晰可見。

  「醒了。」她回到床邊才看著碧落說了一句。

  碧落抿著唇瓣不吭聲，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道謝嗎？恐怕自己連道謝的資格也沒有吧。

  季辛夷倒是沒在意她的沉默，徑直伸手過去拉開她的衣襟，仔細檢查了一遍傷口情況，發現沒有滲血才又坐了下來，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你的內傷已經不要緊了，卿……你哥給你用了最好的療傷藥。

  本來母妃也要守著你，是我和你哥不讓，你哥也不方便留在寢殿，我就把他趕到書房去睡了。」

  碧落仍舊沒有吭聲，只是頭垂得更低了，那些屬於血親的稱呼對她而言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微妙。

  「呵，」季辛夷輕笑一聲，似嘲她一般言道：

  「看來你也不是真的無情無心。」

  「我沒……！」碧落總算有了反應，抬眸看向季辛夷想要辯解什麼，卻發現她噙著一抹笑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意識到被她套路了，她又趕緊垂下頭去。

  「不用解釋什麼，」季辛夷勾著唇：

  「今天下午父王母妃親近你時，雖然你身受重傷，可我相信你還有能力去傷害他們，可你沒有那麼做……

  所以我不信你真是那麼絕情的人，死士，也是血肉之軀。」

  季辛夷觀察入微，其實白天晉王夫婦抱著碧落時，倩影他們看似在旁觀，其實一個個繃著神經壓著劍柄，都在防著她再起歹心，可她沒有。

  碧落聞言身形輕輕震了一下，隨後將頭埋得更低更低，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想哭就哭，」季辛夷輕嘆一聲：

  「這裡只有我，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她能理解碧落忐忑不安的心，她本來帶著決絕殺意而來，最後卻發現自己要害的人竟是失散多年的骨肉血親，任是誰也會感到迷茫無措。

  話音剛落，就見碧落趴在了床單上，整個人倭成脆弱的一團，起初只是微微的顫動著，隨後一聲哽咽傳出，悲慟的哭聲就再也止不住了。

  季辛夷眼神一柔，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息，隨後伸出手放在她的背上，沒有多作什麼拍拍安撫的動作，只是輕輕放在上面。

  果然，自己還是太心軟了。

  不知過了多久，碧落的哭聲才漸漸平緩下來，季辛夷收回已經僵硬了的手，一邊自己按摩，一邊認真的盯著她說：

  「發泄完情緒，那接下來咱們就該談談正事了。」

  碧落抬起淚眼，對上她盈珠一般的雙眸，這一次，她沒有再沉默。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大地上，數道急促的腳步聲朝寢殿而來，最後停在門口，幾秒之後叩叩門聲響起。

  「辛夷，你們醒了嗎？」是楚卿絕低磁的聲音，旁邊還有晉王妃低低的說話聲。

  季辛夷坐在正廳正對殿門，應了一聲：「醒了。」

  門一打開，楚卿絕和晉王夫婦一同走了進來，晉王妃擔心碧落的情況，急急扶起給自己與丈夫福身行禮的兒媳婦，轉身便朝內殿走去，邊問邊問：

  「柳溪也醒了嗎？」

  季辛夷沒說話，盈盈楚楚的雙眸看向自己的夫君。

  楚卿絕對上她柔軟的視線，心裡一咯噔，莫非！

  剛這麼想，就聽內殿傳出一聲驚呼，隨後就見晉王妃失了儀態奔著出來，惶恐的問：

  「辛夷！柳溪人呢？！內殿裡沒有人呀！」

  晉王聞言倏地看向兒媳婦，楚卿絕的眼神也變了。

  季辛夷坦然面對他們明顯帶著質詢意味的視線，淡淡答道：

  「天沒亮她就走了。」

  沉默數秒，就見晉王妃朝季辛夷沖了過來，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眉毛都枉起來了：

  「你怎麼能讓她走呢！我們好不容易才認回她，何況她身上還有重傷啊！」

  「母妃，您先冷靜……」楚卿絕雖然也焦急，可是更護妻，不著痕跡的挪到她身側維護她。

  「我怎麼冷靜啊，咱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卿絕，你應該知道這有多不易啊！若是錯失這一回，以後再也找不著她了怎麼辦？！辛夷怎麼能這樣讓她走了呢！」

  說到這裡她瞪向季辛夷，無意識間將焦灼的情緒轉嫁到了她的身上，

  「你為什麼不攔她，是不是你不想容她？」

  「母妃（落晴）！」楚卿絕與晉王一道出聲，可已經來不及阻止晉王妃傷人的話了。

  季辛夷苦笑一聲，卻沒有責怪晉王妃的意思，只是冷靜的解釋：

  「母妃，不是我不攔她，而是根本攔不住，她去意已決，今日不走，明日也會想方設法離開的。」

  意識到剛才自己那句話確實傷害到了季辛夷，晉王妃鬆開了手，面帶愧色言道：

  「辛夷……我不是……」

  「母妃，您不用愧疚，我明白您是太過著急，我也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柳溪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楚卿絕太了解季辛夷了，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讓碧落離開，於是同著父王將母妃扶坐下來，然後才看向她問：

  「辛夷，昨夜你可是與柳溪深談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