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所謂永恆，大道之種！

  姜御仙一身神異體質，全部喪失。

  儘管修為還在，但整體氣息卻是大打折扣，不及巔峰時的三成！

  無邊的痛苦侵襲而至，令他感覺渾身血肉都被撕裂，失去的體質帶來了無可癒合的創傷。

  與此同時，突破的趨勢也徹底停滯，完全喪失了晉升的希望。

  但外界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這時候的姜御仙，非但沒有因為自己的狀態而感到絕望，反而沉浸在一種極為玄妙的體悟當中。

  「這是……哪裡？」

  

  姜御仙喃喃自語，仔細體會著自己眼下的狀況。

  他感受到了極度的虛弱，似乎出現了幻覺。

  失去的一切，讓他宛如徹底蛻化成了最平常的生靈，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不再震古爍今。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靈，蛻去了一身光華，回歸到了蠻荒村落，來到了世俗人間，寄身於叢林山水。

  眼中看到的，也不再是大世煌煌、生命崢嶸。

  什麼聖祖如龍、天帝鎮世，也歸於尋常。

  一切紛繁絕巔、仙祖巨擘，盡皆消逝。

  姜御仙眼前所見，只剩下草木魚蟲，與塵煙霧靄，還有那無窮無盡的普通生靈，在時間長河中輪轉不休，歡聲笑語、掙扎沉淪。

  什麼大道三千，不過是最平凡的生命在演繹。

  此時此刻，姜御仙眸光無神。

  他陷入了一種從未深思過的思緒當中。

  漸漸的，他仿佛有所領悟。

  「放眼萬古時光變遷，聖祖天帝，不過曇花一現。」

  「凡俗世人，卻是萬世以來，亘古不變的底色。」

  「歷史因他們的存在，而未能斷絕。」

  「大道煌煌，諸天湮滅，也難以抹殺世界的基調。」

  姜御仙腦海中，種種景象在變幻著。

  他不斷參悟，感覺自己似乎洞悉了世界的某種真諦。

  古往今來，滄海桑田，大世變遷，一茬又一茬的人傑翹楚，書寫著無上輝煌的篇章，翻過一頁頁繁華。

  然而回想起來，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天帝強者，也不過匆匆百萬年。

  再強大的至尊大能，也擺脫不了消逝的命運。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大世起起伏伏，那些絕頂人物時而消逝，裡面湧現。

  但無論世界如何演變，卻都掩蓋不了生命最基礎的曲調。

  蒼茫眾生，微弱螻蟻，不起眼的草木魚蟲，才是這世間永恆不變的主題！

  「我的道……錯了嗎？」

  姜御仙心中自問。

  一直以來，從出生之前他就立志，要在每一個修煉大境界，取得橫壓萬古的成就，鑄就最強的道！

  可這一瞬間，他動搖了。

  回首過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誤區。

  他一次又一次得到絕強體質與逆天機緣，熔煉萬法於一身，想要以此來衝破樊籠，成為至高。

  但現在想來，從一開始就走入了歧途。

  誠然，姜御仙深刻地明白一點。

  按照以往的思路，他的確能夠成為萬古最強，開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無上強者之路。

  而現在，他仿佛找到了更為適合的道。

  「最強之路，恐怕並非由絕世神體鑄造而成。」

  「應該是……凡體！」

  「以平凡之體開創極境，這才是真正的最強！但……」

  「也是最難的！」

  姜御仙沉吟自語。

  無上道體固然可怕，但凡體才能真正成就永恆。

  上蒼加諸枷鎖於萬靈，茫茫蒼生、億萬蜉蝣，背負著最沉重的束縛。

  若能以凡人之軀，開闢全新局面，打破萬古囚牢。

  如此，才可謂真正的至高無上！

  「我悟了！」

  剎那間，姜御仙心靈盪起微漾。

  當這樣的體悟泛開，好似一把無形的鑰匙，打開了一扇神妙的大門。

  體內，一顆不存在，卻又掩藏於未知之地真實存在的光點，驟然開始綻放起無匹的光芒。

  那是一顆種子！

  早年間，姜御仙身在法象境時，就曾與老媽探討過修煉之路。

  他清楚地記得老媽所說的每一句話。

  「生命，是世間最偉大的奇蹟！同時，也是大千原始法則之一！」

  「每一個生命，都是從脆弱中誕生，逐漸走向頑強，乃至最終，擁有開天闢地之能！」

  「就如那石縫中的一顆草種，即便承受千鈞之重，仍舊努力蟄伏，熬過凜冽寒冬，最終從縫隙間擠出一條生路，向陽而生！」

  「事實上，人族生於天地之間，又何嘗不是那一顆顆草種？」

  「每個人自誕生起，便歷盡天地風霜。修煉者拼盡全力，闖過一個又一個關隘，打破天地加諸在身的枷鎖！」

  「修煉之路，布滿荊棘與坎坷，但古往今來，仍有數之不盡的修煉者在爭渡！」

  「為的，不就是那至高無上的巔峰嗎？」

  「但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從一顆種子開始的！」

  「區別在於，有的種子天生優質，埋於肥沃的土壤下，有的種卻遭受萬般摧殘，放眼望去一片貧瘠，僅此而已。」

  「但這二者從生命層次上來說，並無高低貴賤之分！」

  此刻，老媽的話語一字一句，猶如大道倫音在耳邊唱響著。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領略萬丈紅塵、卑微渺小，一路成長，才能真正體悟大千之浩瀚。

  眼下姜御仙破敗的肉身，雪紅樓帶來的無窮創傷，化成了浩蕩風雨，不斷侵襲著。

  而他體內，那顆介於真實與虛無間的種子，卻是緊緊扎住根莖。

  並且，以一種不可抵擋之勢，茁壯成長，發出嫩芽！

  這是原始法則的力量，不斷灌溉而入！

  轟！！！

  有巨響傳來，姜御仙的肉身越發破敗。

  這是雪紅樓再一次出手了，讓那棵嫩芽經受摧殘、斷折。

  但那孱弱的根須，卻不曾動搖半分。

  「哈哈哈……姜御仙！你的一身修為，盡歸本帝了！」

  雪紅樓在大笑著，沉悶的聲音迴蕩。

  他還在出手，剝奪著姜御仙一身的靈力，甚至吞噬著他的神魂。

  腦海內，那個金色的神魂，亦是快速崩解開來。

  姜御仙所有的意識，幾乎全部失去。

  只有一絲微弱到忽略不計的意志，蟄伏於重要發芽的道種之內。

  強大的帝威掃蕩而過，將他肉身與神魂徹底擊潰，只留下殘敗的軀殼。

  此時此刻。

  雪紅樓踏立於萬丈蒼穹之上，俯瞰天地。

  他渾身衣袍鼓盪，兇悍的天帝氣機如狂風巨浪在席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