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番外—清歌

  身處在風月當中，容貌是她最不想提及的東西。

  

  三歲那年，官兵忽然包圍了王府，那帶頭的將軍告訴她們，父王造反弒父被捕後，當場自盡。

  而她們現在全都要死。

  她不懂「死」是什麼，可最終王妃死了，母親也死了。

  一夜之間，偌大的王府當中，只剩下了她和同齡的嫡兄。

  只是不久之後，嫡兄就被帶去了晉南，而她則是被充進樂坊。

  那時候她是真的不明白，為何嫡兄能被外祖家接走，而她只能在樂坊中苟活著。

  她也有外祖啊，可為何她不能去外祖家，反而要去樂坊。

  後來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就是先皇拿來泄氣的一個玩意兒罷了。

  就是因為她是女子，嫡兄是男子，要繼承父王的血脈，所以先皇在老臣們的央求下，只能拿她來出氣。

  樂坊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裡幾乎都是罪臣之後，她們這些年齡小的還好，暫時只需要學習技藝，不需要接外邀。

  但那些已經及笄的女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能邀請樂坊藝妓上府的人看似都是勛貴人家，可實際上，這些人折磨起人來時，才是最殘忍的。

  早年間，樂坊裡面的藝妓但凡是出外邀的，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完好無損回來的。

  有些人因為不堪受辱，回來後就立即自我了斷了。

  而有更甚者是在沒有進樂坊之前，就已經自盡了。

  這些年來，有人進來，也有人在樂坊里死去，但唯獨沒有能成功脫籍出去的。

  死亡似乎成為了她們唯一的歸宿。

  她有時候會在想，自己活到及笄之年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及笄在樂坊內，就意味著可以接外邀了。

  但等到她十三歲時候，宗室忽然就派人來找了她。

  她們說她雖然身份低賤，但身上終究流血皇室的血，所以她們會警告好京城的眾多世家，讓人不准碰她。

  而她也不能自甘墮落，必須守好自己的清白，不要丟了皇室的臉面。

  然後第二日早上，陶教習就來了。

  陶教習也就比她痴長几歲，剛到樂坊時，陶教習更多的是在她身邊充當一個丫鬟的角色。

  每日就伺候她洗漱，用膳，除此之外就處理一些樂坊內簡單的雜事。

  可突然有一日，陶教習說她想要改變樂坊藝妓的命運……

  其實她是不看好陶教習，但不知怎麼的，她還是選擇幫了陶教習。

  十四歲那年，她出席京城的花魁宴，以一手琵琶琴藝名聞京城。

  至此以後，就有許多人上樂坊，想要提前邀她進府彈曲。

  陶教習覺得她年紀還小，所以就想將這些邀約都給推掉，但她制止了陶教習，同意接下外出的邀約。

  有宗室的警告在，這些世家子弟自然是不敢動她的，但難免有些人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想要強迫她。

  可她身邊有陶教習跟著呢，那些人反而沒有得逞，反而還被陶教習借題發揮，強迫著那些人給她道歉。

  那些人當然是不肯的。

  但她們低估了陶教習的決心。

  陶教習選了一個鬧得最凶的，在他的府門外撞得頭破血流，引起了百姓們的熱議，最後鬧到了宗室那邊。

  宗室那邊的本意是想大事化小的，可陶教習的主子，也就是固安老王妃不同意。

  陶教習可是自小就在固安老王妃身邊長大的，兩人的情分不同於尋常的主僕，而現在陶教習半條命都沒了，她能大事化小才怪呢。

  固安老王妃在見過陶教習後，就立馬進宮求見皇帝。

  所以才會有後面的那道聖旨。

  而也是因為這道聖旨，樂坊內的藝妓就多了一個保障。

  從這一日開始，樂坊里的人就好像活了過來，她第一次見到這裡面的女人臉上有笑意的時候，就是聖旨頒布時的喜極而泣。

  即便當時所有人都在哭，但她知道她們是高興的。

  可正是因為此事，她備受世家子弟的針對。

  哪怕他們不能碰她，可他們的那些蔑視鄙夷，以及謾罵都讓她不敢直視眾人的眼睛。

  但漸漸的，她也麻木了。

  所以在那次的花魁宴上，她還真沒將那什麼陸老爺的話放在心上。

  這種人她也見慣了，不過就是喝了幾口酒水後，就開始發瘋罷了。

  可那個時候，趙相如站了出來。

  即便趙相如不是為了幫她，她難免還是因此對趙相如生出了好奇之心。

  那日回去後，她專門讓人去打聽了一下趙相如，在聽說了許多關於趙相如的事跡後，她的心中也多了一分莫名的感覺。

  而之後的日子裡，老天爺就像是將她和趙相如給綁定了一樣，她好幾次的宴席上都見到趙相如。

  但趙相如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她。

  直到後來在誠安侯府外再次碰上，可到底是身份有別，她也不敢多和趙相如多待，只好登上馬車先行離開。

  只是她和趙相如的緣分不止如此，就在陶教習與她聊完的第二日，趙相如來了樂坊，還指名道姓要找她。

  她心中是有些欣喜的，所以當趙相如要她幫忙設局時，她很輕易的就答應了。

  而且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將趙相如的承諾太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脫籍難度有多大。

  然而趙相如卻是個十分重信之人，他暗中庇護著樂坊和她。

  她至今記得自己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她是趙相如的人的時候，那些人的臉色有多難看。

  看著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這是她第一次嘗到感覺到了暢快的心情。

  只是讓她頗為苦惱的是，趙相如在她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以為趙相如對自己是半點意思都沒有。

  可誰能想到，最後卻是趙相如先開口表明的心意。

  而當時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因為他們之間的身份實在是相差太多了。

  她的身份只會給趙相如的身上潑上污點，但趙相如格外的堅持，就好像非要她不可。

  最終她還是屈服於自己的心。

  因為心儀，她拒絕不了趙相如。

  可是樂坊里的藝妓的下場就沒有好的，她心中也很忐忑。

  但幸好的是在歷經幾年的等待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到頭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