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棋局

  書房的門終於被打開，一個走出來神清氣爽，一個走出來毫髮無傷，兩人甚至還交談甚歡，臉上喜氣洋洋，看得沙發上的母女倆呆若木雞。

  死命地直眨眼睛。

  何卿卿起身迎了過去。

  「爸爸……」

  「行了，好好陪陪你媽媽吧，在家待不了幾天了。」

  待不了幾天？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何卿卿驚訝地看向了一旁似笑非笑的沈芊蔚，誰知沈芊蔚居然借著一雙魅眼，用著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沖自己眨了兩眨。

  何卿卿瞬間感覺全身一道電流涌過，甩了甩腦子，再看向沈芊蔚的時候，對方已經恢復了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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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沈芊蔚走過來，主動拉住了一臉茫然的何卿卿，三人一併走到沙發邊坐下。

  「芊蔚是第一次來英國吧？」

  「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今天晚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國外的學校不像國內，課時安排比較自由，等卿卿放完學，你可以讓他帶你去四周逛逛，如果你不著急，等卿卿周末了，你們也可以好好在這裡遊玩一番。」

  「沒事，我等卿卿周末，離周末也不剩幾天。」

  「也好，對了，你現在是大二是吧？課程怎麼樣？你請了幾天的假過來的？到時候課程都趕得上嗎？」

  「我會讓同學打點好課堂筆記，基本上不是實驗，作業他們都會發備份給我。」

  「你這孩子，天生就機靈，心思還縝密，不像……」

  何爸爸話說到一半，眼神便不經意落到了何卿卿身上，像是說不下去一般，直搖頭。

  何卿卿無辜地呶了呶嘴。

  沈芊蔚盯著何卿卿，眼底含笑，一陣意味深長，片刻，說：

  「在英國如果成績不合格，也是會被留級的吧？」

  一句話簡直恩斷義絕，何卿卿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沈芊蔚，剛喝進去的果汁差點兒沒噴出來。

  「說起這事，還得虧你以前幫卿卿補習，讓她不至於那麼慘烈。」

  「這是她自己努力的結果，國外的教育方式和標準，我也不是很清楚。」

  「知識都是相通的嘛~」

  「那，那個，爸爸，我帶芊芊去附近消消食。」

  再聊下去，就不是單單曝光自己智商的事情了，何卿卿適時地打斷了兩人，拉著沈芊蔚站起了身。

  「啊？也好，也好，家裡邊待久了也無聊，你可以叫上隔壁的亞爾林，他前幾天都跑過來問你好幾次了。」

  「不，我不喜歡跟他玩。」

  何卿卿想都沒想，搖著頭直接拒絕，拉著沈芊蔚快速走出了家門。

  「你應該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吧，那我去那邊的叢林小路上走走怎麼樣？」

  沈芊蔚看著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拂開她擋在額前的碎發，主動牽著她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亞爾林是你的同學嗎？」

  「嗯，同學加鄰居。」

  「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鄰居。」

  「他就是個搗蛋鬼，簡直就是小學張驍驍的翻版，甚至比張驍驍還幼稚，上次還拿一個鬼頭娃娃嚇我來著！」

  何卿卿不滿地嘟囔道，完全沒注意沈芊蔚那逐漸皺起來的眉頭。

  「以後他不會有機會了。」

  「不過，爸爸剛才的意思是真的同意我回國念書了嗎？」

  「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

  「為什麼不問問這五年我為什麼不來找你？」

  「我害怕。」

  何卿卿低下頭，終於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話。

  不是不好奇，是因為害怕，害怕一問會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那還不如一直遙遙無期地等下去。

  等，至少還有希望。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等不到我？」

  「想過，想過無數次，所以忍不住就回國了……」苦楚伴隨著話語流露了出來，沈芊蔚心尖一窒，五指緊緊扣住了何卿卿的五指。

  「是我錯了……」

  「不是，不關芊芊的事，是我太膽小了，只是，如果這一次我沒有去找芊芊，芊芊會來找我嗎？」

  「你看看這個。」

  沈芊蔚掏出手機，翻出了一條信息記錄，遞給了何卿卿。

  「這是什麼，機票訂單信息？」

  「早在你去找我的一個月前，我就已經訂了飛往英國的機票，沒想到你卻自己找回來了。」

  「所以……所以你本來也是要打算來找我的？」

  「嗯。」

  「所以何卿卿，我們在一起是註定的。」

  「好開心……」

  何卿卿激動地抱住了沈芊蔚。

  「伯父跟我說，我把任何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儘管出發點是好的，卻對你是不公平的。不會和你商量，不會詢問你的意見，也不是對你的保護，而是剝奪了你對我關心的權利。

  「何卿卿，這些年是我太自私了，我一直以為你的純真和美好是我應該拼盡全力都應該守護住的東西，於是這些年，我一直給你營造一個象牙塔的假象，我以為只要讓你知道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面就夠了，所有不好的事情，我都可以去承受，可是我發現，我這樣做，只會扭曲你的成長，只會讓你對我充滿了疑問卻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何卿卿，一起成長吧，用最正確的方式……」

  何卿卿從沈芊蔚的懷抱里掙扎了出來。

  抬頭看著神情真摯的人，片刻，伸出了右手。

  「那就請多多支教了。」

  沈芊蔚揚唇微笑，回握住了何卿卿的手掌。

  「多多指教了。」

  ……

  讓我們倒回何爸爸跟沈芊蔚在書房的時刻。

  沈芊蔚關上了書房的門，看著站在書桌前寫著毛筆字的人，動作斯文地走了過去。

  「伯父。」

  「來了，來看看，伯父這字寫得怎麼樣？」

  沈芊蔚走進，細細打量起了宣紙上的「忠於人品」四個字。

  從字體上來看，是常用的楷體，但顯然是臨摹歐體字而來，橫平豎直，中宮緊密，長豎右捺卻格外張揚外露。

  雖比不上名師大家，但卻也臨摹得十分契合，只是少了點個人的特色。

  沈芊蔚點點頭，如實點評道：

  「字不錯，但缺失了自己的風格。」

  「你倒是直言不快，我的確一直在模仿歐陽詢的楷書，像是像了，卻成了他人的作品，你說你要是早來提點提點我，我是不是就少走些彎路了？啊？哈哈————」

  話里話外的意思，如此明顯，沈芊蔚不可能聽不出來。

  「伯父，這些年，我……」

  「你別說了，這些話你應該告訴的人是卿卿不是我，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和以後怎麼打算。」

  「我想接卿卿回去，我會親自跟她解釋一切，尊重她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我會想盡辦法直到你同意為止，並不是因為我剛剛跟卿卿在一起，不易分開，也不是因為卿卿想回國，是我，是我想乞求你給予我你女兒的一生。」

  「一生？一生百年，不長不短，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怎能保證所有的東西在百年內都不會改變？」

  「人心是一個人唯一能操控的東西。」

  「倒是機智的回答，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芊蔚啊，你和卿卿的雲泥之別，讓你們倆的愛情就像天生帶著失衡的天平，我不是質疑在你們彼此的真心，我擔心的是這份不平等對你們愛情的消耗。卿卿不是金絲雀，你也築不起永遠堅固的象牙塔，總有一些難關是需要你們共同去面對的，你能明白伯父的意思嗎？」

  「我明白，是我太一意孤行了，我會親自撥平天平的。」

  「來陪伯父下盤棋吧！若是讓你贏了，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沈芊蔚微微抬眸。

  「此話當真？」

  「一言既出。」

  沈芊蔚會意地點下頭，主動走上了棋桌，打開了兩盒棋盒。

  「伯父請————」

  「請。」

  棋局已經開始。

  「伯父也許你覺得沒必要，但我還是想說明原因，不是想求得原諒，而是我覺得你作為卿卿的至親，有知道的權利。這五年來，我母親生病後，父親也跟著憂愁不展，為了不叨擾到你們，所以都只是輕描淡寫地便一筆帶過了，後來有人別有居心，我的父親公司因此發生了很大的工程事故，惹上了官司，我當時只是一個高中生，即便一肚子墨水，面對任何人情世故，社會複雜也不過一頭霧水，好在最後也總算撥亂反正。可我卻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樣的自己是不適合見何卿卿的，於是一心想著壯大自己，熟不知，便一晃過了五年，是我的急功近利耽誤了卿卿。」

  「男人有野心，為了心愛的女人肯努力都不是錯，錯的是，你不相信你身邊的人能陪著你一起上進、一起渡過難關。」

  「是……」

  「不要把卿卿當作你喝進嘴裡的水。」

  「我明白了。」

  「你瞧瞧，我怎麼把子落這兒了，你說你這小子是不是故意轉移我注意力呢！」

  「總比讓著你要光彩得多吧？」

  「嘿，你這小子！！！」

  胳膊肘無意地一晃。

  「啪————」

  桌邊的棋盒落在了地上，旗子被打翻，何爸爸下意識便彎腰去撿，卻不料胳膊肘撞上了椅子旁邊的掛衣架，整個架子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往地上栽去。

  噼里啪啦，好一陣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