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最殘忍的方式

  何卿卿繞了半天總算找對了張驍驍家的地址。

  剛準備往小區進去，沒想到就看見張驍驍眼圈紅腫，面容鐵青地從裡邊大步走了出來。

  張驍驍應該是哭了，這好像已經是她第二次看見張驍驍哭了，這種感覺說不上來。茫然地看著不斷靠近的人，就在手足無措之際，何卿卿怎麼也沒想到，張驍驍會一把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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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手毫無預兆緊緊地扣在了自己的後背，何卿卿下意識地去掙扎，卻猛然發現，緊貼自己的人，全身都在發抖。

  「張驍驍，你，你怎麼了？」

  「……」

  沒有回應。

  「張驍驍……你先別哭啊，或許，我能幫上忙的……」

  「……」

  除了沉重反覆的呼吸聲，什麼都沒有。

  「張驍驍……」

  摟著自己的人，依舊顫抖不止，甚至更甚。

  何卿卿感覺自己的臉濕答答的一片，她想，那應該是張驍驍的淚水。

  深嘆了一口氣，何卿卿想起自己作文被冤枉的時候，張驍驍也是這麼的相信和安慰自己。

  漸漸掙扎的手，鬆了下去，何卿卿安靜了下來，任由張驍驍抱著自己哭。

  「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冷峻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熟悉感讓何卿卿下意識便推開了張驍驍。

  轉過身，在看見沈芊蔚的那張臉時，何卿卿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張驍驍一時之間也蒙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沈芊蔚。

  「芊芊，你怎麼也來了？」

  「何卿卿，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所謂的以後要嫁給我嗎？」

  沈芊蔚冷笑了一聲，目光黯淡地看著驚愕不已的何卿卿，揚唇嘲弄了一句，沒等對方反應，就調頭離開。

  雖然不明白沈芊蔚為什麼會突然扯到嫁人的事情，可是從沈芊蔚的表情和語氣，何卿卿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顧不得多想，何卿卿跑上去就去攔沈芊蔚，可沈芊蔚都是直接無視，果斷繞開了她。

  何卿卿沒辦法，最後只得死死地拽住了沈芊蔚的書包，逼得他停下腳步。

  「何卿卿，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沈芊蔚衝著她憤怒地一吼，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

  「芊芊，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不是說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你不是說你對我的喜歡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嗎？你不是說你長大以後只想嫁給我嗎？那你剛才呢？你在幹什麼？何卿卿，你把我沈芊蔚當傻子是不是？！！！」

  沈芊蔚一把甩開了何卿卿，看著她無辜的，更是怒不可遏。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想嫁給你，我從6歲就一直想著了！我也喜歡你，是，我是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可是我喜歡你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嘛……我，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芊芊，我沒我把你當傻子……」

  從來沒被沈芊蔚這般對待過，何卿卿顯然是被嚇著了，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習慣性地再次伸手拽住了沈芊蔚的衣角，任由沈芊蔚怎麼弄，也不願撒開，生怕他又拋下自己走。

  「別騙我了……何卿卿，你也別騙你自己，心情好了，身體不舒服了，就跑來黏膩我一下，背地裡又跟別人……算了，人前裝得像個無辜的小公主，人後就各種渲染我們的關係，何卿卿你裝得不累嗎？你給我帶來了多少麻煩？你知道我有多煩你嗎？你為什麼要來我家？你自己家沒錢養不起你還是怎麼回事？拜託你別再纏著我了好嗎？我光是看見你就……就已經夠討厭了……」

  拽著衣角的手指終於在沈芊蔚不留餘地的斥責中不費吹灰之力，一點一點地鬆了下去。

  沈芊蔚只是輕輕一動，便盡數抽離。

  「芊芊，你是不是喜歡白沁舒姐姐啊，你是怕我非要嫁給你，到時候沈叔叔跟沈阿姨會逼你，你才討厭我的對不對……其實你不用擔心，卿卿，卿卿不會無理取鬧的……卿卿很聽話的，卿卿都聽你的……芊芊，你別煩我……真的……我，我害怕……」

  何卿卿是真的想不到理由了。

  怎麼會討厭，怎麼會討厭……

  14年來都不曾聽到過的字眼，怎麼會……

  「你到現在都還能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嗎？何卿卿，我真是太低估你了……」

  沈芊蔚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語氣里是滿滿的失望。

  「卿卿知道，知道你們去看電影了，卿卿也知道白沁舒姐姐喜歡你，知道，卿卿都知道……芊芊，卿卿，卿卿不會阻礙你們的，卿卿會很乖的，真的，別討厭卿卿，別討厭……」

  沈芊蔚的一句「討厭」像是一個魔咒成了何卿卿的心結，她仿佛已經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去求著沈芊蔚，雙肩都止不住一下又一下地哆嗦起來。

  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怎麼知道我們去看電影？何卿卿，你查我？」

  然而，此刻的沈芊蔚已經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完全聽不進何卿卿的任何哀求。

  「我沒有……卿卿沒有……」

  「呵，你還真是讓人倒盡了胃口。」

  沈芊蔚冷笑了一聲，厭棄地看了眼何卿卿那張哭花的小臉，便再也不做停留地往前走了。

  身後的人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沈芊蔚說的話，一字一句都盤旋在她的腦海里，最後化成了一顆又一顆珍珠般大小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人生中第一次對我說那麼多話，居然是為了告訴我，你其實有多討厭我。

  我更沒有想過，你為了讓我明白「喜歡」二字，居然是用這種萬般言辭都讓我無法形容的方式。

  張驍驍走了過來，一把拉起了跌坐在地上，心如死灰的人。

  「何卿卿，他在吃醋，他誤會了我們的關係，你別難過，去追他，去告訴他你喜歡的人是他，快去，什麼都別想，只是去追他！！」

  張驍驍拍著何卿卿身上的塵土，擠著笑容輕聲而又堅決地勸道。

  「芊芊討厭我……他說他討厭我……」

  「他在騙你，不要相信，何卿卿，難道你不喜歡他嗎？」

  何卿卿搖了搖頭。

  「喜歡……超級喜歡……」

  「那就去。」

  猶豫地看了看張驍驍的眼睛，何卿卿恍惚了幾秒，終於醒悟了過來，對著沈芊蔚離開的方向，大步地跑了過去，眼淚順著腳步撒了一地。

  是啊，她多喜歡他啊。

  從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伸出胳膊的時候，從他第一次對她說「卿卿別哭，卿卿別哭」的時候。

  她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他了。

  張驍驍看著何卿卿跑走的身影，有些失魂地合上了僵在空氣中的手心。

  轉過身，面向了街道。

  已經過了早上八點，大街喧嚷了起來。

  ……

  沈芊蔚腿就是再長，那也比不過何卿卿奮力的奔跑。

  伴隨著身後一陣厚重凌亂的腳步聲，沈芊蔚只覺背後一重，然後一雙手便緊緊地扣在了自己的腰間。

  垂眸看去，有些痙攣。

  「撒開。」

  「我不要。」

  「何卿卿，你撒開。」

  「我喜歡你，沈芊蔚，我喜歡你，我不要放開，死都不要。」

  她說沈芊蔚？

  不是芊芊。

  不是哥哥。

  沈芊蔚，只是他的名字，多麼平凡的三個字，卻正因為平凡所以排除了任何，讓它猛地一聲便貫穿了他心臟全部的血液。

  可是……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了。」

  一雙大手，硬生生地扯開了腰間緊扣的那雙小手。

  何卿卿僵住了，從頭到尾，包括那雙手，也失去了知覺。

  「我……我知道了……」

  腳步慌亂地錯了開來，何卿卿失神地往馬路對面跑去。

  來往的車輛，快速得讓沈芊蔚來不及反應，只聽見「滴————」的一聲。

  何卿卿愣在了人群中，等沈芊蔚想追過去的時候，何卿卿已經在一陣謾罵聲中跑到了馬路對面。

  無聲地站在那裡，看著他的眼神。

  如同萬念俱灰。

  沈芊蔚的大腦終於有了一絲清醒。

  他想追過去，可腳步已經不能挪動萬分。

  「讓她明白對你的喜歡，你用了最殘忍的方式。」

  張驍驍站到了沈芊蔚的身後。

  沈芊蔚後背微微一僵，什麼都沒有說，轉身之際，用餘光掃了張驍驍一眼，便朝著馬路對面走去。

  何卿卿沒有去學校，沈芊蔚是在她班主任打來的電話中知道的。

  從她離開到接到電話，沈芊蔚順著何卿卿跑走的街道方向找便了附近的街道，卻都沒有看到她的人影，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電話不曾接過一次。

  他有些頹然地蹲在了街道上。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何卿卿如果想躲起來，他根本找不到她。

  他們之間看似熟悉，卻又似乎隔了千萬條銀河的距離。

  他知道這不是何卿卿的錯。

  是他，是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了太高的位置。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官配……

  他只想到了她最適合自己，卻不曾想過，他從來都不是合格的他。

  官配，他們怎麼會是官配。

  想到這裡，沈芊蔚掏出了手機。

  「媽，卿卿被我弄丟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找不到她……我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