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情有可原

  何卿卿第二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芝麻。

  看見小芝麻已經有一個屬於自己妥妥噹噹還及其粉嫩的正寢，一個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心裡美滋滋地瞅了一眼沈芊蔚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高傲地放下貓咪就準備去用餐。

  「洗手。」

  「我剛才已經洗過了……」

  「你剛碰貓了。」沈芊蔚指著剛落地的小芝麻，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好吧……」有些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何卿卿磨蹭了幾秒，最終走去了盥洗室。

  「芊蔚，驍驍還在睡嗎？你們今天不是有課嗎？你怎麼不叫叫他。」沈爸爸提著公文包從樓上下來，提著聲問道。

  「他已經走了。」

  「走了？這才幾點，上課又不會遲到，他那麼著急幹什麼，早餐都不吃了？」

  「他說他有事，就走了。」

  沈芊蔚端起面前的牛奶，斯文地輕啄了一小口。

  「你怎麼也不留留人家，就讓人空著肚子走了！！！」

  「誰空著肚子走了啊？」

  沈芊蔚還沒回答，從盥洗室出來的何卿卿便一臉茫然的問了過來。

  「你哥說張驍驍已經走了。」

  「啊？他怎麼走了啊？什麼時候走的？」

  何卿卿也有些愣住了。

  「很早。」

  「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啊？」

  聽到沈芊蔚說很早，何卿卿整個人都手忙腳亂了起來，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說不擔心張驍驍怎麼可能。

  胡亂地擦著手，何卿卿就踩著步子「噔蹬蹬」地上了樓。

  「嘭————」

  一聲響。

  沈爸爸只見自己的兒子冷著臉將還剩一大半的牛奶杯放在了桌上。

  「怎麼了？」

  「吃飽了。」

  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沈芊蔚走到客廳，直接提起放在沙發上的書包，背上就往玄關處走。

  「你不等卿卿了？」

  沈爸爸見情況不太對勁，連忙跟著追問了過去。

  「嗯。」

  淡淡地回應一句，沈芊蔚便打開了家門，往外走了。

  「這孩子在彆扭什麼呢？」

  沈爸爸有些迷茫地抓了抓頭髮，倒回了餐桌面前。

  不一會兒，何卿卿就背著書包，手裡還拽著手機，就從樓上急急忙忙地跑了下來。

  「沈叔叔，沈阿姨，卿卿不能在家吃早點了————」

  對著夫妻兩人大喊一聲，整個人直奔門外。

  「這麼火急火燎地幹嘛去啊，不能吃，帶點兒在路上啊——」

  廚房裡的沈媽媽聽見動靜，放下手裡的粥，連忙跟著追了過去。

  「不用了阿姨，卿卿在路上買個麵包就好了，卿卿有事，先走了～」

  「那你記得買，別餓著啊～」

  「不會的！！卿卿記著呢！」

  何卿卿邊往前跑就邊回頭回應著身後的人，沈媽媽見人這麼著急，便也不再繼續跟著，不放心地提醒一句，就停下了腳步，既而轉身回了家裡。

  何卿卿剛跑到路口，就看見了走在前面的沈芊蔚。

  氣喘吁吁地，容不得多想，兩三下，就追了過去。

  「芊芊————」

  大喊一聲，前面的人回過了頭。

  望著朝自己跑過來的小女孩，沈芊蔚深眸一動，紅唇微微一抿，渡上了一層晶瑩的光澤。

  停下腳步，目光聚焦在何卿卿跑過來的身影上。

  總算是跑到了，何卿卿停下了腳步，臉頰被冬風颳得粉紅，仰望著沈芊蔚，整個人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你吃早餐了？」沈芊蔚拿下來她胸前被風吹翻上去的圍巾，淡淡地問道。

  「沒有。」

  「那你急著跑出來幹什麼？」

  「我，我要去找張驍驍，我打他電話，他沒接。我想問問你，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跟芊芊說什麼。」

  「你是為了他的事跑出來的？」

  光澤瞬間風乾在了空氣中，沈芊蔚冷著臉有些不可思議地提高了音量。

  「啊……那個…是也不是……」

  「他什麼都沒跟我說。」

  沒等著何卿卿支吾完，沈芊蔚便快速回應一句，然後轉過了身，繼續向前走了。

  何卿卿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愣了兩愣。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沈芊蔚已經走出了好遠。

  看了眼時間，何卿卿咬著牙，攔上了一輛計程車。

  就在沈芊蔚察覺到身後沒動靜，回看的時候，剛好看見何卿卿上車。

  心裡閃過一絲不安，他不知道何卿卿攔車是要去哪裡，但是他可以確定何卿卿是要去找張驍驍。

  心裡的異樣如同暈輪效應一樣在不斷被放大。

  沈芊蔚步子一轉，也伸手攔上了一輛車。

  「同學，是去崇德嗎？」

  「不，跟上前面那輛計程車。」

  「哦……好吧。」

  ……

  天才微亮，張驍驍就站在了自家門口。

  花壇中心的菸頭盤了一地，張驍驍靠在牆邊上，手裡拿著打火機，火光一滅一熄，不知道來回了多少次。

  突然，樓口的大門有了動靜。

  一個穿著毛衣的婦人，從裡面提著一袋垃圾走了出來。

  亮著的火光最後一次熄滅。

  張驍驍站直了身子，朝著婦人走了進去。

  手上的垃圾被人一把奪走，張媽媽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自家的兒子提著垃圾袋直接對著不遠處垃圾箱走去。

  「驍驍……」

  丟掉垃圾的人後背一僵，停頓了幾秒，轍身走了回來。

  「進屋說。」

  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對方滄桑的面容和紅腫的雙眼，清晰地落入了張驍驍的眼裡。

  他其實知道她一夜沒睡，到樓下的時候，她樓上房裡的燈都還亮著。

  一進屋，張驍驍啥也沒說，打濕了一張熱毛巾，就遞給了自己的母親。

  「把臉擦擦。」

  「驍驍，是媽對不起你……」

  到底是自家的兒子，無時不刻心裡還是牽掛著自己。

  「先別哭，我們好好說。」

  張驍驍有些煩躁地將毛巾塞進了自己母親的手裡，抬腿就往沙發上一坐。

  張媽媽點頭，忍住了眼淚，擦了把臉，也跟著在沙發邊坐下。

  「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過問，媽，我就一個要求，你跟秦叔叔以後別來往了。」

  一夜過去，張驍驍已經什麼都想清楚了，不管薛榕做了什麼，她都是自己的母親，他愛她，所以他不會放任更不會放棄她，這是情，讓她不要跟秦叔叔來往，這是理。

  沈阿姨昨天的話給他很多的啟發，他可以對自己的母親講情，但他同樣需要對別人的家庭講理，這樣的決定，已經是他想過最合適也是最後的退步了。

  「驍驍，媽媽跟你秦叔叔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媽媽還沒遇見你爸爸，就已經遇見了他，媽媽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你秦叔叔說了，他會離婚的，媽媽年紀大了，也想要一個家……驍驍，媽媽……」

  「薛榕，你能清醒一點嗎？你有想過秦叔叔的老婆，想過他才8歲的女兒嗎？」

  「驍驍，有些事情媽媽覺得沒必要跟你說，可是，媽媽愛你秦叔叔很多年了，媽媽不能放棄他……也做不到……」

  「很多年？那張雲山呢？你不是也愛他嗎？」

  「我跟你爸爸只是一個錯誤，當年秦叔叔跟我賭氣，擅自跟人接了婚，媽媽當時年輕無知，剛好遇見了你爸爸，所以……這都是誤會……」

  「誤會？你以為這是在拍影視劇呢？那我算什麼？你們誤會的犧牲品？如果你從來不愛張雲山，那他打你你為什麼還不離婚，為什麼又會對我拳腳相加，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欺騙我……啊？」

  張驍驍嘶聲力竭地吼了起來。

  那些浮華的表面，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撕開，望著眼前的女人，從未想過竟會如此陌生，陌生得讓他害怕。

  「……」

  頓了頓，張驍驍望著淚流不止的薛榕，壓制住心底的所有情緒，起身走過去抱住了她。

  「媽，驍驍沒有怪你，也沒有記仇，我知道你是在張雲山那裡受了太多的委屈……驍驍從來不怪你，真的，媽……我不問了，你也別說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明事理的女人，我們不去破壞別人的家庭好不好？你可以換個喜歡的人，就算遇不到合適的，還有我，驍驍會一輩子照顧你，陪著你的，好不好，媽……你就聽我一次……」

  輕聲勸導著，張驍驍眼裡充滿了渴望。

  可是被摟在懷裡的人，目光卻毫無預兆地黯淡了下來，盯著遠方，眸光逐漸被灰色取代。

  張驍驍最終還是沒忍住哭了，他抱緊了母親，滾燙的淚水划過側臉，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在了張媽媽的肩頭。

  良久，一雙冰涼的大手，用力推開了張驍驍。

  「媽？」

  張驍驍眼裡閃過一絲愕然。

  「我是不會跟你秦叔叔分開的！」

  「就算我這樣求你，你也不願意嗎？」

  「是，不願意！！驍驍，你別再逼媽媽……」薛榕決絕地閉上了雙眼。

  「你覺得我在逼你？」張驍驍冷笑了一聲，語氣染上了一股難以遏制的薄涼。

  「媽媽可以把什麼都告訴你，唯獨這一件事，媽媽不能答應。」

  「你以為他秦明德就那麼愛你？我是怕你薛榕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那是我的事情，驍驍，你不能干涉媽媽的事！」

  「呵，干涉？我看你就瘋了，薛榕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

  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張媽媽在聽見房門劇烈的一聲震響後，起身站了起來。

  她看向了樓下怒氣沖沖離開的人，眼裡划過了一行清淚。

  她不後悔。

  作為一位母親，她的確自私，

  可對於愛情，她的毫無保留。

  一切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