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撒謊

  沈爸爸跟沈媽媽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手裡提著一盒馬卡龍，夫妻倆，推著鐵門，嘴裡有說有笑地便往屋子走去。

  「你說今天這雪下得這麼大，卿卿那丫頭說不定得樂成什麼樣，我還真擔心她出去玩雪，把身子搞壞了，感冒都還沒好呢。」

  「十三，四歲，正是玩性強的時候，再說一年到頭就這個時節能見著點雪，隨孩子們吧。」

  「你倒是心大，要不是你一直跟他們聊天，今天也不會那麼晚，芊芊跟卿卿估計都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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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口子走到了家門邊，沈媽媽手翻著包里的鑰匙，嘴裡就故作嗔怪地念叨著沈爸爸。

  「行了，家裡這麼多東西，餓不著孩子，趕緊開門吧，都要凍死了。」沈爸爸推搡著愛妻，張手就從背後擁住人。

  嘴上看似互相責備，可行動上，卻處處在關懷著對方。

  沈媽媽略帶嬌羞地笑著，打開了房門，倆人急急忙忙進了屋子。

  從室外帶進來的冷空氣頓時把屋子裡的暖意沖淡了幾分。

  摘著脖子上的圍巾，沈媽媽欲要叫人。

  往裡走著，張著個嘴，還沒來得及開嗓，就瞥見了蜷縮在沙發上的何卿卿。

  「卿卿，你幹什麼呢？」

  沙發上的人，像是沒有聽見，蓋到腿上的絲絨毛毯，散落在腳邊，目光盯著窗外，有些恍惚，路燈照耀下的白雪像是被無意中鍍上了一層金光，格外耀眼。

  見何卿卿沒有搭理自己，沈媽媽放下手裡的圍巾，便往沙發邊走了過去。

  一走近，沈媽媽彎下腰，溫柔地看著發呆的人，又才輕輕喚了兩聲：「卿卿，卿卿，哥哥呢？」

  「沈，沈阿姨，沈叔叔，你們回來了。」

  何卿卿回過了神，微微詫異地看了眼沈氏夫婦，搓了搓有些麻木的雙腿，便散開了蜷縮在一起的雙腿，坐直了身子。

  「餓壞了吧？先吃點馬卡龍，阿姨給這就給你做飯。」

  「沒關係，阿姨，卿卿還不餓。」何卿卿笑了笑，眼睛瞟都沒瞟沈媽媽手裡的馬卡龍一眼，這要是放在往常，那不得餓狼撲食一般撲了上去。

  沈媽媽當即看了一旁的沈爸爸一眼，兩人都察覺到了何卿卿此刻的反常，只是都心照不宣。

  有些憂慮地拍了拍何卿卿的肩膀，沈媽媽站起來，走去了廚房，只是轉身之際，馬上眼神示意沈爸爸。

  沈爸爸收到信號，瞬間秒懂，小心翼翼地窺探了一眼何卿卿，就立馬折身上樓去找沈芊蔚。

  到了樓上，沈爸爸先是找去了沈芊蔚的房裡，敲門沒人應，好在房門沒鎖，沈爸爸便自己推門，一推開門，就是一陣乾淨清爽之意撲面而來。

  「這孩子，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一絲不苟啊。」無奈地感慨了一句，沈爸爸踏進屋子，可是左找右看，也沒瞧見半個人影。

  莫非是不在房裡？

  帶著疑惑，沈爸爸又跑去了陽台和書房多處，可哪裡都沒有瞧見沈芊蔚。

  看來，只有卿卿知道人在哪兒了。

  急急忙忙地跑下樓，沈爸爸直奔何卿卿身邊。

  小女孩已經沒有了剛才那副呆愣的樣子，只是那張略顯蒼白始終提不起興趣的小臉上，還是不難讓人看出她的心事重重。

  不敢逼太緊，沈爸爸拉過了一把單人椅，語重心長地坐到了何卿卿的面前。

  撿起散落的毛毯，重新蓋到了何卿卿的腿上，這才緩緩地開口：「卿卿今天在家都幹了什麼啊？」

  「看雪，沈叔叔，今天下了好大的雪，你看外邊，好漂亮。」

  何卿卿笑著，伸出食指，指了指窗外，眼睛迷成了兩道月牙，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她眼裡的委屈和不安要溢了出來。

  「是啊，是今年的初雪呢！！卿卿想去玩雪嗎？」

  「想！」

  眼睛一亮，何卿卿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出來，可是緊接著，只見她的嘴巴動了動，整個人又喪氣地垂下了頭。

  沈爸爸假意忽視。

  「卿卿，我們一起出去堆雪人好不好？」

  何卿卿搖了搖頭。

  「不了，外面天都黑了，太晚了，而且沈叔叔回來肯定也累了......」

  「我們卿卿啊，真懂事~」

  愛憐地摸了摸何卿卿的頭，沈父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卿卿，今天在家是跟哥哥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哥哥呢？卿卿知道哥哥去了哪裡嗎？」

  嬌小的身子，慕然一驚，仰起了腦袋，雙眼對上沈父的面容，眼珠不斷在眼眶裡打轉，似乎很掙扎。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沈爸爸正準備打消念頭，不再強人所難，卻瞧見何卿卿咬住了下唇，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對著自己篤定地搖了搖頭。

  「沒有，沈叔叔，卿卿沒有和芊芊出什麼事，芊芊不在是因為朋友來找他了，就是那個，那個，冉安傑，他叫芊芊出去玩了，芊芊待會兒就會回來的。」

  慌慌張張好不容易說完，連何卿卿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顫抖的手指此刻正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何卿卿，天生就不是個善於說謊的小女孩。

  如此破綻百出，又怎麼會讓沈爸爸就輕易相信了去。

  只是沈爸爸也沒有戳破，笑著點了點頭，便不再追問，上樓去了書房。

  沈爸爸一走，何卿卿這才鬆了口氣。

  後背冒起來的冷汗，也才能跟著慢慢散了下去。

  一開始她確實想過說實話，可是想想還是算了。

  她確實跟沈芊蔚出了點矛盾，雖然她並不清楚那份矛盾來自哪裡，可她想著今天中午，她在沈芊蔚的房裡看到信息後，沈芊蔚似乎很生氣，一把搶回手機，就跑去了陽台，她看見他打了一個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麼，沒多久，沈芊蔚就帶上圍巾出了門。

  一句話都沒有給她留，甚至出門的時候也都不曾看過自己一眼。

  她想，或許沈芊蔚是看到信息去找白沁舒了。

  想到這裡，她就沒辦法說實話了，要是讓沈叔叔知道，沈芊蔚早戀，沈芊蔚會挨罰不說，她更害怕，如果沈芊蔚喜歡了別的女孩子，被沈叔叔知道，沈叔叔會收回與自己之間的約定。

  那個時候，她就真的得離開芊芊了......

  她不要，她死都不要，她不要和芊芊分開。

  除非，除非有一天，她親眼確定芊芊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親耳聽見芊芊親口承認不想要自己了，那她就，就...再想想辦法。

  她是跟沈叔叔拉過勾的。

  一百年不許變，就是一百年不許變！！！

  ......

  沈爸爸一上樓，走進書房，第一時間，就是掏出手機給自己的兒子打電話，沒到片刻，電話就被接通。

  「爸。」

  電話對面的人，將手機放置在了耳邊，薄唇咬住手套，往後用力地一扯，就輕聲喊了一聲，語氣平淡。

  「你在哪？」

  「你們回來了嗎？我在市里科研組的實驗室。」

  「你去那裡幹什麼？！！」

  「老師說他朋友的科研組有個新項目，今天剛好有個實驗，他破格帶我過來觀摩了。」

  「你知道卿卿說什麼嗎？她說你朋友來找你出去了。你說說你，你是不是什麼都沒跟她說，就擅自跑出去了，這大風雪的，你把她一個人晾在家裡，什麼都沒說就跑出去，卿卿性子本來就敏感，她心裡得多委屈，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嗎？！！」

  「我......」

  沈芊蔚自知理虧，今天的事，確實是自己做過頭了，也不知道那丫頭會亂想到哪裡去。

  早上被何卿卿那一鬧，他心裡本就憋了一股火氣，結果張驍驍又來，看著兩人和諧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心裡這股火就越燒越大，剛好老師來了那麼一通電話，他來不及多想就跑出去了，本以為很快就能回去，沒想到得到科研組裡教授的賞識，對方強烈表示要帶著自己上去試煉一把，不好拒絕，自己就答應了下來，沒想到一弄，就到了晚上。

  越想心裡就越愧疚，沈芊蔚快速脫著實驗服，拿上外套和圍巾，急急忙忙地跟各位老師們道完別，接著電話就往家趕。

  「我們回來的時候，卿卿就坐在沙發上盯著窗外發呆，你媽媽把買來的馬卡龍遞到她面前，她都沒看一眼，問她，你去了哪裡，她還不說實話，興許是怕你什麼都沒說，便留她一個人在家，我知道會怪罪，硬是咬著牙撒了個謊，反正你自己心裡掂量吧，你爸我再有成人之美之心，總也不能幫你看媳婦，自己媳婦自己哄，光是有你媽一個，我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好啊~沈家魏，背著我，你說什麼壞話呢！！！」

  「行了，行了，你媽來了，我先掛了，你趕緊回來。」

  「我知道了。」

  沈芊蔚掛斷了電話，連忙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做進車裡，滿腦子都是自己父親剛才說的話，他幾乎都可以想像何卿卿獨自坐到沙發上的情景，可以想像何卿卿為自己撒謊的時，又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終究是他沒照顧好她。

  心疼一點一點在擴大，沈芊蔚焦急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這才注意到信息上那個可疑的紅點。

  有人給他發過信息？

  目光一凜，沈芊蔚點開信息，一眼便看完了內容，眉頭當即蹙起。

  視線一移，看向了來信時間，13:20分，這個時間意外著什麼，再明顯不過了。

  心裡猛地一緊，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有那麼不安的時刻。

  「師傅，麻煩再開快點！！！」

  「少年，下著大雪呢！！安全第一啊！！！」

  「總之，開快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