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芊蔚何卿卿

  「何卿卿，跟著我，一，二，三，四，五……」

  

  「哦，一，二，三，十，五……」

  奶里奶氣的聲音咬住生硬的阿拉伯數字，眼瞼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一樣隨著顫動的眼皮輕輕撲閃著，水靈的眼珠盯在嫩白彎曲的手指結上，肉手幾乎要捏成一團，看起來嬌小又可愛。

  「不是十是三，跟著我念，三，San，三——」

  「哦，三，San，十——」

  沈芊蔚：「……」

  這都能念錯？紅潤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推開桌上的兒童課本，拖著圓潤的身體就走出了房間。

  「誒？小蔚，你怎麼出來了？卿卿呢？不是讓你教她讀數字嗎？」

  「笨死了！！！」眉心擰成了褶皺，嘟著紅唇嚷了一句，沈芊蔚便踩著澄亮的小皮鞋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你這孩子，人家卿卿年紀比你小了兩歲，自然懂得慢了些。」

  「我五歲的時候乘法運算都會了。」小少年扯著嗓子，語氣間流淌著難以掩蓋的自豪感。

  沈媽媽：「……」

  又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你這麼變態，額，這樣說自己的孩子好像不太好？

  「她的爸爸媽媽到底什麼時候把她接走啊？」

  「她？」

  「嗯，她。」

  沈媽媽順著自己兒子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穿著粉色連衣裙的何卿卿不知從什麼時候便從房裡走了出來，站在門口，正轉動著大眼珠，望著沈芊蔚。

  「啊……那個，你知道卿卿的媽咪和爸爸是在做IAG，常年都在國外，怎麼可能一時半會兒就會回來，再說，多個妹妹不好嗎？」

  「妹妹？」小少年的眉頭再次蹙起。

  「你們就生了我一個，哪來的妹妹？」

  「這……」沈母頓時語塞，她這個兒子，天生性格就彆扭，真是拿她沒辦法。

  看了眼站在門口的輕輕，憋屈的小臉都擰成了一團，跟個肉包子似的，楚楚可憐又惹人疼愛得緊。

  「芊芊比卿卿大，芊芊就是哥哥……」

  冷不丁的一句還帶著奶氣，小少年一陣酥麻，狠狠地瞪了一眼何卿卿，就果斷進屋摔上了門。

  那動靜，足足給何卿卿嚇得打了個冷顫。

  小嘴一撅，豆大的眼睛瞬間變得水汪汪的。

  沈媽媽見何卿卿一副馬上要哭的樣子，立馬慌亂起來，連忙上前抱起何卿卿。

  「卿卿不哭，哎呦，卿卿不哭啊，是哥哥不好，哥哥不是對你發脾氣，是門太重了，不哭哦~女孩子哭多了就沒有男孩子喜歡了哦~」

  沈媽媽抱著何卿卿，一邊輕聲哄著，一邊騰手就去擦何卿卿眼角的淚，這小孩子的肌膚實在太嫩了，只是輕輕一抹，眼角就有了淡淡的紅痕。

  「芊芊也不會喜歡卿卿了嗎？」

  原本還張大嘴準備放聲大哭的人，聽了沈媽媽的話突然就合攏了嘴，一臉糾結地問向了抱著自己的人，沈媽媽的眼前耷下一條黑線。

  「對，卿卿要是愛哭，芊芊就不喜歡卿卿了。」

  「那芊芊以後都不哭了。」

  「好，芊芊真乖~」

  當時的沈媽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無意間一句哄小孩的話竟會如此荼害一個芝麻豆大的小女孩。

  何卿卿當真不哭了，哪怕眼淚在眼睛裡打轉到搖搖欲墜，也能憋著不掉下來。

  剛開始沈媽媽沒在意，可是這孩子，越來越不對勁，摔跤了不哭，被沈芊蔚凶了不哭，逼急了不哭，怎麼都不哭。

  直到有一次，何卿卿因為追趕沈芊蔚，從樓上栽了下來，膝蓋當場就磕破了皮，沈家一家連忙抱著她往醫院趕。

  當時，沈芊蔚就站在病房裡面，看著尖細冰冷的勾針嵌進何卿卿嫩白圓滑的膝蓋上，一向狂妄自大他都禁不住呲牙咧嘴，別過了頭去。

  可又偏偏鬼使神差的，沈芊蔚把自己的小胳膊伸到了何卿卿的嘴邊，告訴她，你痛你就咬。

  何卿卿當時嘴都張開了，牙齒都碰到了沈芊蔚白花花的肉，卻又生生憋了回去，對著沈芊蔚直搖頭。

  線頭一針勾著一針，何卿卿眼裡蓄著的淚水把眼珠都給整模糊了，可就是死咬著牙，不哭也不喊，望著沈芊蔚，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芊蔚沒辦法，只好上前捂住了何卿卿的眼睛，用著稚嫩的聲音，他說：「卿卿別怕，卿卿別怕。」

  然後沈芊蔚就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濕了。

  沈芊蔚的日子也不好過，那天，沈爸爸跟沈媽媽帶著何卿卿從醫院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瀋芊蔚。

  那細唰唰的木條，就這樣一條一條地落在沈芊蔚的白淨純厚的手心上，痕跡是那樣的清晰，沈芊蔚咬著牙，一聲不吭地承受著。

  可當時畢竟也只是個孩子，眼眶還是免不了熏紅起來。

  「叔叔不打芊芊，叔叔不打芊芊，不關芊芊的事，是卿卿調皮，卿卿再也不在樓梯上亂跑了，叔叔別打芊芊了……」

  何卿卿在旁邊急得小手亂晃，沈媽媽生怕弄到她的傷口，硬是死死地將何卿卿摟在懷裡。

  「何卿卿你閉嘴。」少年悶哼一聲，睥睨著眼，看向了何卿卿，木條落在手心的聲音在耳邊啪啪作響。

  何卿卿哭了，一年多來都不曾哭過的何卿卿居然在當時嚎啕大哭起來。

  沈爸爸跟沈媽媽當時都驚呆了。

  「他爸，卿卿哭了。」

  「是，是啊，終於哭了。」

  「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沒有，沒有，就是哭了，真的哭了。」

  何卿卿委屈地撇著嘴，看了一眼沈爸爸跟沈媽媽，像一個被圍觀的小動物一樣，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這樣才像小孩子嘛~」

  少年的聲音，如葦間的輕風，輕輕略過所有人的耳朵。

  何卿卿眯著眼，微微抬了一下左眼皮，徒然發現一個少年正對著自己溫柔地笑。

  是，是自己眼花了嗎？

  繼續睜大了眼睛，小動作被沈芊蔚抓到，沈芊蔚立馬呲牙咧嘴地狠狠瞪了何卿卿一眼。

  看錯了，就是看錯了嘛~

  於是，何卿卿的第三輪放聲嚎哭，開始。

  夜晚，沈爸爸跟沈媽媽躺在床上，沈爸爸翻來覆去地盯著天花，毫無睡意。

  「你怎麼了？」

  「你說卿卿那孩子不會是喜歡我們家芊蔚吧？」

  「說什麼呢！6歲大點的孩子，懂什麼喜歡不喜歡~」

  「那倒也是，可是我們芊蔚8歲了呀，在醫院的時候你看見沒，芊蔚都給卿卿貢獻胳膊了！」

  沈媽媽：「……」

  「不行，不行，我得去問問~」說著沈爸爸掀開被子就要起身。

  「誒？你幹嘛去，孩子都在睡覺呢！」

  「我知道，我去去就回來~」

  「這怪老頭~」沈媽媽嘟嚷一聲，翻過身，便睡了過去，沒再管。

  沈爸爸輕手輕腳地溜進了何卿卿的房間，生怕吵醒她，結果一走進，發現這孩子居然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望著自己，頓時嚇了一跳。

  「卿卿，你怎麼還沒睡呀？」

  「卿卿睡不著。」

  「卿卿是在想芊芊哥哥嗎？」

  「嗯……」

  「卿卿想芊芊哥哥什麼呢？」

  「叔叔今天打芊芊了，芊芊手疼……」小可愛肉手揉著眼睛，稚嫩的聲音里居然帶著絲絲埋怨。

  「是叔叔不好，可是芊芊做錯了事，芊芊沒有保護好卿卿，所以芊芊要受到懲罰。」

  「不對，不對！！」床上的人，突然奮力反對起來。

  「嗯？怎麼個不對法，卿卿跟叔叔說說。」

  「是，是卿卿，卿卿保護芊芊，不是芊芊保護卿卿~」小女孩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跟著沈爸爸解釋道。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是叔叔誤會了，那卿卿喜歡芊芊哥哥嗎？」

  「喜歡，芊芊哥哥最好了~」何卿卿提高音量喊著，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那以後卿卿嫁給芊芊哥哥做新娘好不好？」

  「嫁？嫁是什麼？新娘又是什麼？」估摸著腦袋，何卿卿一臉茫然。

  「就像叔叔跟阿姨一樣。」

  「那卿卿以後就可以跟芊芊睡在一起，也可以親芊芊嗎？」

  沈爸爸：「……」

  看來以後臥室得關門了。

  「可以嗎？是這樣嗎？」

  「額……可是可以，但要卿卿跟芊芊長大了才可以。」

  「哦，是這樣啊……好啊，卿卿長大以後要做芊芊的新娘。」

  「那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咯~拉鉤~」說著，沈爸爸就用小指勾住了何卿卿那白白嫩嫩的小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一百年不許變~」

  哄完正事，沈爸爸便開始哄著何卿卿睡覺。

  沒有人注意到，虛掩的門外，一雙墊著的小腳，正一步一步退開何卿卿的房間門口。

  這是何卿卿的六歲。

  沈芊蔚的父親給六歲的她安排了一個任務。

  那就是長大以後要嫁給沈芊蔚，成為沈芊蔚的新娘。

  於是，何卿卿便將這個任務奉為人生的金科律例，一直牢記在心，也大膽地付諸於實踐。

  從此，走上一條漫漫追夫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