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找一個死人
2024-05-30 16:06:55
作者: 尚淺w
「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祥雲繚繞九重天,壯麗的琉璃宮門前,黑衣男子雙手抱肩倚著宮門,見那白衣女子飄然落下,嘲諷道。白衣女子聳聳肩,無奈道:「沒辦法,陸上碰到南極仙翁,去他那兒討了杯茶,就耽擱了。龍王呢?走了?」
螣蛇冷笑一聲:「走了。不過看龍王的架勢不會就此干休,娘娘說讓你做好被貶下凡的準備。」
「是娘娘說的還是你說的呀?」白矖不屑一笑,向女媧宮走去,風把她的及踝長發吹起,白衣黑髮,糾纏而分明,在九彩華光之中雅致而狷狂。天界都知道女媧宮的白矖是女媧娘娘的得意門生,戰神螣蛇的親妹妹,精靈古怪,張揚恣意,好似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天,下一秒便能仗劍將天捅一個窟窿;除了女媧,她還沒有對誰特別尊敬過。
女媧宮內,一聲淡紫長裙的女媧娘娘端坐於花台之上,見到白衣女子走進來、脆生生叫了句娘娘,女媧輕輕嘆了口氣,微微扶額:「白矖,你為何殺了睚眥?龍王剛剛直接找上了女媧宮,又不見你人影,我便先幫你擋了下來,說讓玉帝定論。現在你回來了,說吧,是為了什麼?」
白矖眉頭一皺,面露怒容:「娘娘,這龍王惡人先告狀!明明是睚眥在人間為禍,我剁了他的頭,但卻將屍體給龍宮送回去了,要個百年就能活過來,又不是真殺了他,他憑什麼說我不是?」
「睚眥為禍世間?」女媧有些吃驚,向身旁童女伸出手,那小女孩立刻奉上一本金冊子,娘娘翻了翻,猛地將冊子一合,指著白矖半天不知如何說,只得捏著眉頭重重嘆了口氣:「你啊你,我可說你什麼是好!」
雖然心中疑惑,白矖還是上前一步先扶住了女媧:「娘娘說我什麼都好,千萬別動怒就是。這因果冊上可是寫了什麼?莫非那些村民命中該被睚眥......」
「睚眥百年前曾因犯錯被貶下凡,在凡間本應走平順一生,卻有個方士自作聰明,把他當了替死鬼,和旁的人換了命,被換命的那個是村長的女兒。這算是全村人目睹的惡行,睚眥死後悲憤難滅,玉帝便容許他回凡間復仇,我猜,應該就是那個小村落。」螣蛇緩緩道,頗為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妹妹:「你這衝動的毛病,可算是有了報應了。」
白矖愣愣地看著因果冊,一時失了言語,就見女媧娘娘把冊子一翻,點了點她額頭:「你壞了人家因果,自己反而攤上了因果債,你定要被他報這砍頭之仇。白矖啊白矖,本座早就告訴過你,凡世間種種皆有因果,你已經坐上了九重天位置,何必還天天想著三十六洞天的熱鬧?這下好了,你可去凡間好好熱鬧吧。」
「這......」白矖看著因果冊上金光閃閃的大字,一時失了神。可不待她回過神來,玉帝的使者便已經到了女媧宮:「女媧娘娘,螣蛇將軍,臣奉玉帝之命,請白矖姑姑凡間走一趟。」
「走吧?」螣蛇看著妹妹挑了挑眉:「去你心心念念的人世走一遭,看看你以後還念不念。」
「念不念關你什麼事!」白矖瞪了瞪眼珠,回頭向女媧磕了三個響頭:「弟子白矖魯莽衝動,如今被貶下凡,無法侍奉娘娘左右,還望娘娘恕罪。」
女媧親手扶她起來,淡紫色的眸子裡滿是無奈,輕輕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你此次下凡,身世坎坷,前路難測,你此前結下的因果這次都會得報,本座沒什麼好告訴你的,但你需記得:人心為善。」
「是,白矖記住了。」又向娘娘作了一揖,白矖轉身跟著使者向外走去,沒想到螣蛇也跟了上來。
「你來幹嘛?」早聽聞白矖姑姑和她這個親哥慣是針鋒相對,可真聽到有人這麼跟螣蛇將軍說話,使者還是狠狠心悸了一下:這才是真不要命喲。螣蛇勾了勾唇角:「看你跳啊。」
被貶下凡的人要在南天門躍下九重天,白矖咬了咬牙:「你信不信我把你拽下去?」
「拭目以待。」螣蛇不以為然。使者偷偷覷了他一眼,忽然明白為何白矖姑姑對螣蛇將軍這麼大怨念了,強是真的強,欠揍也是真欠揍啊。他正腹誹著,就聽螣蛇將軍居高臨下的問:「睚眥是否和她一同輪迴?」
雖然不解為何問起這個,使者還是點頭如搗蒜:「是是是,醫仙已經醫好了睚眥龍子,二人一同輪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三人已到了南天門前,遙遙看著門前站著兩個人影,螣蛇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低聲道:「記住,讓睚眥射你一箭,你們就兩清了。」
還不等白矖問話,螣蛇猛地把她一推,那白色身影驚呼一聲,失重跌落層層雲朵,不得再見。
「這這這......螣蛇將軍,這未免有些不合規矩吧?」使者扒著雲彩,失了智一般哆嗦著問。螣蛇強忍住一腳把他踹下去的衝動,扔下一句『囉嗦』便走了。使者認命一般向南天門的同僚揮了揮手,下一秒,剛剛恢復的睚眥龍子也墜了下去。
旁人不知道睚眥當年犯的什麼錯,螣蛇可是記得清楚。他們倆註定有凡間一世糾纏,不過也並非都是妹妹吃虧。
畢竟當年負了白矖的是睚眥,孟婆湯能讓白矖忘了這些,螣蛇卻永遠忘不了睚眥成婚那日妹妹死灰一般的眼睛。
那曾是世間最澄澈的一雙眼,卻因為一個混帳失了神,不再清澈,哪怕白矖端著孟婆湯一笑泯愛恨,他也永遠不會原諒:他要讓睚眥此生經歷白矖當年經歷的所有心痛,這些小事,在他劍下,司命天君自然不會推辭。
「啊!」君落驚叫著醒來,夢裡的重重雲朵道道華光一瞬消失,她扶著額坐了起來,心跳依舊那麼劇烈,好似剛剛真的從高處跌落......她被人推了下去,從哪兒推了下去?推她的人是誰?還有那個人說什麼,一劍?一劍還是一箭?不耐煩地晃晃腦袋,她看看窗外墨藍的天光,頗為惱怒地嘆了口氣:「算了,管它那麼多呢......一個夢罷了。」
她梳洗穿戴完畢,正準備上蜀山浩然峰,卻聽對面一聲門響,君落下意識抬頭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無庸還有些許困意的眸子。許是外面的風頗有些冷,無庸眼裡的困意很快褪去,看著君落微微頷首:「君劍主早。」
「無庸公子早。」君落淺淺一笑,回身關上了門。沈岩和夏平崖不同,他喜歡清靜,仙門會不會一搞五七天;今天就沒什麼事了,各仙門的人都會陸續離開。君落只當無庸也是要離開,沒想到這人卻跟在了自己身後走上去浩然峰的路。
明明已經撕破臉互相放過狠話,卻還是要不得不繼續問候,君落第一次覺得面對一個人演戲這麼困難,她甚至在心裡想無庸是不是故意想看自己演的怎麼樣。但是這個時候的蜀山萬籟俱寂,不會有人出現,君落沒有去問無庸為何上浩然峰,只是繼續走著路,直到無庸開口:「夏平崖找我了。」
心臟停跳了一下,君落沒有停下,也沒有回答。見女子不說話,無庸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猜他提了什麼條件?」
「什麼?」君落停下了腳步,眼前是泛白的天際和渺渺雲海,浩然峰到了。
經受了幾日的風雪,青松被雪壓彎了枝椏,擂台大小的八卦形圓台上,積雪閃爍著晶瑩的光點,好似天上的星星藏進了雪裡。浩然峰的景致大氣磅礴,與東海懸崖上如出一轍,卻又截然不同。無庸搖著扇子,臉上笑意不變:「他希望和我聯手,他幫我找出那個黑衣人,而我,要幫他找一個死人。」
凌千秋!
看到君落眼裡的驚訝變成警惕,無庸有些滿意地收斂了笑容。他的目光平靜而冷,直視著那傾城容貌:「作為同盟,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希望君劍主不要大意。」
「你沒有答應他。」紅衣女子淡淡道,不放過他臉上一絲變化。無庸只是一收摺扇,語氣冷漠:「答應與否,與你無關。我一會兒便往益陽去,聽說蘭舟被君劍主傷的不輕,鍾離明月氣的夠嗆,以劍主的性格不會冒險出現在水月閣地盤,看來我們要有一段日子不見了......」男子頓了頓,神情第一次出現些許波動,又很快恢復成冷漠的樣子,語氣嘲諷:「願劍主萬事小心。」
君落看了他片刻,直到那人禮貌點頭轉身,方才輕輕『嗯』了一聲,她的目光從未移開,所以沒有漏看那人微微一愣。
君落,你是傻子吧,聽不出他是在諷刺你麼?自嘲地笑笑,紅衣女子轉過身,面對著那噴薄而出的朝陽,手一揮,積雪紛紛揚起,白雪紅衣,悽然決絕。她自是打坐運功,未曾知道那人轉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了片刻,方才離開。
風輕輕吹起積雪,不消片刻掩埋了那深深陷進雪地里的腳印。
天地潔白,仿佛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