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解蠱
2024-05-30 16:06:06
作者: 尚淺w
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無庸輕輕擦去女子臉上的血污——在建木融入她體內後,七竅終於不再流血。女子皮膚下散發著淡淡的銀藍色光芒,一點一點吞噬著她後心的一團黑氣,那原本巴掌大的黑霧經過了這幾個時辰的消耗,已經變成了拳頭大小,還在被繼續蠶食。而君落的身體雖然依舊冰冷,脈搏卻比剛剛有力了許多,情況是在好轉。
無庸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大殿和寺院,輕輕抱起了沉睡的女子。不多時便會有人發現道成寺的異樣,那個河內如果將櫻之死也怪在他身上,反倒更是麻煩,還不如趁現在趕緊上船。他剛從蓬萊離開,鷹不泊便派了一艘船出來,在他們兩天後才到達東瀛,是無庸給自己準備的後路。
待到男人的身形隱於林中再也看不見,一個水紅身影輕盈一躍,落在大殿前。清遲回頭看了一眼那鮮血橫流的大殿和被鮮血浸透的紫衣,身後的蛛腿一下貫穿了一個怨魂的腦袋。
她的目光並未在此停留太久,而是看了看無庸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驚訝:他面對建木這等天材地寶時,就沒有一絲的動心麼?
雖然他將建木融於君落體內是清遲願意看到的,但無庸的毫不猶豫還是讓清遲陷入了思考。女子並未沉默太久,因為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只見紅影一閃,風吹起幾片落葉,殿前已是空無一人。
「黔驢技窮了,心魔?」紅衣女子看著眼前像是玻璃一般碎裂的場景,勾了勾唇。她站在懸崖之上,周身是無邊的血紅,仿佛置身血海,而眼前,一條漆黑的大蟒半支起身子,龐大的蛇頭微微探近,吐著血紅的信子:「斯斯,我道是何人,原來是失了神位的姑姑。」
妖魔的嘴都是抹了蜜的,最會騙人,君落一言不發地看著它,手裡的長針打了個轉,紅色花瓣縈繞於她身旁,單單這一刻的壓迫感,竟絲毫不遜色於這噬心魔。
巨蟒笑了兩聲,卻無同她動手的意思:「你修神道,我修魔道,本無相干;你命中有此一劫,我放過你,也算給自己少招一道天雷。斯斯,這心魔困不得你長久,能困死你的,唯你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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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在我這兒演戲賣人情,我已融合兩截建木,縱使一截為完全相融,對付你一個殘元綽綽有餘。慫了便是慫了,大方承認便好。」君落譏諷道,那巨蟒吐了吐信子,眼裡閃過一絲羞怒,忽聽一陣隆隆聲,腳下的山崖似乎也跟著晃動了起來,君落一躍騰空,只見腳下岩石寸寸龜裂,隱約可見一節一節的身軀從下端爬過,那黑色硬殼上泛著七彩的光,不用看清楚,君落也猜到了那是什麼——
吼!
一隻與巨大的蜈蚣與巨蟒遙遙相對,立起了身子,腳上的倒刺微微發光,顯然是劇毒。
「斯斯,你以為你融合建木,建木就能直接幫你重組血脈、脫皮換骨,還順帶接了你的蠱毒?你一個黑心的人,還想什麼好事都占?斯斯,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說得對,單打獨鬥我打不過你,可如今二打一,你必死無疑。」巨蟒奸詐地笑著,眼窩裡燃起兩團暗紅火焰,那蜈蚣應該就是黑巫下在自己身體裡的蠱毒,如今更是被建木逼迫激怒,長須顫動,直接向君落撲來!
叮叮叮叮——花刃打在它的甲殼上只留下些許劃痕,君落暗暗咬牙,將長針交到左手,右手一招,但聽一聲龍吟,冷冷劍光照亮了血色天空:
「得見龍泉,爾等死而有幸!」
「啊!!」床榻上的紅衣女子緊緊皺著眉,俏臉慘白如紙,心口處一片黑線向上蔓延,那蜈蚣的頭儼然探出了她衣領,爬上了脖頸的一半。一旁睡著的小廝被她驚叫喊醒,看著女子身上銀藍、黑光來回閃爍,一下慌了神,半晌反應過來要去找莊主,門卻被狠狠推開;無庸一把推開他撲到床邊,眾生扇一展金線如針,直刺君落幾個穴位,但見一道金光,那蜈蚣似乎被阻了一下,不再向前,但女子的臉依舊皺成一團,拳頭也緊緊握起,一看便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糟了,噬心魔引動了蠱毒,君落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根本承受不住千一蠱發,若是要控制蠱毒,只剩下一個辦法......
彭!一股氣勁直接逼出了無庸的金針,那淡淡的銀藍光輝向上蔓延著,蜂擁向君落的心口,好像餓了許久的獵手終於找到了獵物。但這兩種力量的對沖顯然讓君落更加痛苦,在她掙紮起來之前,無庸直接點了她的穴道,冷冷地對身後小廝道:「出去。」
「是莊主!」小廝幾乎是逃似的離開屋子,剛關好門,船身忽然狠狠晃了一下——開船了。
他打小就在山莊長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莊主如此失態,看來他確實對這位君落姑娘在乎得緊,但願她能沒事。
房間裡,無庸扶起君落,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繼而解開了她的紅衣。女子的皮膚慘白,更襯出了淺淺淡淡的疤痕,雖然時間久遠辨認不出是什麼傷的,但背上幾道鞭痕卻是錯不了,想必當年那人下手時,整個後背都是皮開肉綻的。
男子的手隔著些距離,輕輕撫過那幾道鞭痕,心裡微疼。
眾生扇漸漸透明,化作一道金光圍住二人,無庸用金針封了君落幾個穴位讓她不至於掙扎得太厲害,緩緩向她後心輸入靈力,這與他往日做的有些不同,每輸入一分靈力,眾生扇所化的金光結界便黯淡一分:他輸入的,是眾生扇中蓬萊金蓮的力量,少一分,便少一分修為。
落落,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
砰!蛇尾重重甩在岩壁上,巨蟒見一擊不成,追著那一抹紅張開大口,它身上深深淺淺已有數道傷口,墨綠的血滴滴答答染綠了山崖;而那蜈蚣顯然比它更慘一些,身子已被斬成了兩段,雖然還在那裡張牙舞爪,卻已經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
巨蟒看了看天空,原本暗沉的血色隱隱散發著金光,有些裂縫處,金光已經透了進來,這力量似妖似佛,極為純淨強大,削弱了它們的力量不說,好似還讓君落更加自如。
可惡,這丫頭到底是什麼雜家!
唰——它正出神時,眼前忽然閃過一抹紅影,巨蟒眼裡只見一道劍光,下一刻,它的眼前一片血紅:「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君落抖落劍上的血,容顏冷漠,倘若無庸看到這一劍一定會皺眉,因為她使出的並非龍泉劍法;而若是陸上仙師看到,一定會驚呼出聲,這是迷谷夏氏的迷夢劍訣!
紅衣女子並未給巨蟒喘息的機會,一手捏了個法訣,但見狂風陣陣,皆匯聚於她身側,大有席捲天地之勢:「迷夢三式,迴風!」
轟——那人似與風化為一體,以風為刃,劍隨心動,紅影飄飄,狂風蕭蕭,幾道銀藍光芒從它的鱗片下綻放,下一秒,墨綠的蛇血飛濺在山崖上,碎成幾段的蛇身墜落在地,好似屠夫切好的肉塊,隨意扔在一旁。
金蓮的氣息從金光里傳來,君落緩緩抬頭,感受著建木的力量在身體裡流轉,看向那微微發抖的半截蜈蚣,輕輕扯了扯嘴角:「也許以前,我一直是一個人,但以後,不會了。」
長針在手中打了個轉,君落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蜈蚣身後,手一揚,狠狠插進了蜈蚣的頭部!
「吱吱吱!」幾聲慘叫後,那蜈蚣終於也倒在了山崖下。君落收了龍泉劍與髮簪,在岩壁上坐下,只見雙手虎口在剛剛打鬥中都被震裂,兩條手臂都止不住的顫抖。
幾根金線忽然纏繞上她的十指,好似那人與她十指相扣;她抬起頭,天空已是金光燦爛,那金光曾經那麼陌生,如今卻讓她如此安心。她愣愣地仰著頭,忽而莞爾一笑,她聽見了,無庸在叫她:
「落落......」
「大莊主!」她用盡最大的力氣回應他,喊破了嗓也不介意:「我回來了!」
榻上的女子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帘便是那張略顯憔悴、卻依舊俊逸的容顏。看到那雙澄澈的黑眸緩緩睜開,無庸的鼻子微微酸了。君落髮現自己躺在他懷裡,周身儘是金蓮的氣息,她看了看環在自己小腹的手臂,抬手戳了戳無庸的胳膊:「大莊主,趁人虛弱占便宜?」
「嗯。」無庸抱得更緊了,聲音有些顫抖:「不占白不占。」
一滴水落在女子鎖骨上,她愕然了兩秒,微微抬頭,看到了那俊臉上的淚痕。
「無庸......」她轉身想幫他擦去淚痕,卻被男子用力抱住,無庸抱的那麼用力,好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好像要把她揉進自己懷裡,再也不分開。他幾乎是咬著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要再這樣涉險了......你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做,看著你痛苦,我有多難受......」
男子的話透著一種無力和恐懼,是失而復得的後怕,是無計可施的絕望;君落反手抱住了他,抓著他衣服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抿著唇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緊緊抱著他,閉上了眼睛。
我懂你的難受。
不會再有了。
我們都要珍惜自己,才對得起掛念你的人。
船外,艷陽當空,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