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古寺
2024-05-30 16:05:51
作者: 尚淺w
迷谷。回夢林。
山間晨霧繚繞在竹林中,偶有細細風聲,好似浣娘低語;巴掌大的雀兒在竹林間跳躍著,叫聲宛轉悠揚,令人沉醉。這林子相傳是夏家唯一女家主夢夫人栽下的,似乎是有一段淒婉愛情。相傳每當滿月步於林中,便會聽到一陣悠揚琴聲,夢中與你最思念的人相會,故此稱之為回夢林。但百年前似乎在林中有些變故,這林子便被下了禁令,滿月之日不得踏足,便也不知道傳說是真是假。回夢林之上便是迷谷夏家的正廳流嵐廳,也是各大仙門清談所在。
阿紫扮成的君落與阿藍正從石階走下來,抬頭瞥了一眼,正見到幾個青衫女子走來,為首那人五官清秀,左眼角卻有一道淡淡疤痕,膚白如雪,唇色如櫻花淺淡,生得一副花月容貌,別有一番青蓮骨氣,只遠遠一眼,便確定是『青蓮仙』夏菡無疑。
夏菡與君落只見過幾次面,沒什麼交情,雖然仙門常把二人相提並論,可夏菡也沒有較這個勁的心思,她對君落雖不熟悉,卻有一分敬佩在:畢竟學法七年便突破地仙,無論是心性上還是天份上,這個女子都遠超常人。
「龍泉劍主。」夏菡抱拳行了一禮,臉上帶著禮貌性的淡淡笑意:「清談會結束了?」
阿紫也笑著回了一禮,點點頭:「青蓮仙這是去了何處?半月的清談會,竟現在才見你一面。」
這隨便一句客套話,夏菡眼裡閃過的一絲複雜卻並未逃過阿紫的眼睛,她心中不禁好笑,莫非還真讓她無心撞上了有鬼?
「前幾日谷外的鎖妖塔似有鬆動,我便前去查探了一下,加固了封印,這才沒能出席清談會。如今回來了,也該跟家主匯報此事,夏菡先行一步,劍主請自便。」說著青衣女子匆匆忙忙上了石階往流嵐廳去了。路過二人時,她身上一種淡淡的潮濕氣息讓阿紫微微皺了皺眉。
同樣的味道,她在君落身上也聞到過,也是在她來過迷谷之後。
「唉,好好的美人兒,卻是毀了容的......」阿藍輕輕嘆了一聲,惋惜地搖搖頭。阿紫扯了扯嘴角,諷刺地笑了:「你可知道她那傷口是怎麼來的?」
「聽說夏菡年幼時隨夏平崖到渭水凌氏參加仙門會,因為一不小心擋了凌家小姐的路,被她一鞭子抽在了左眼。這疤,就留下了。」
「這我自然是知道,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只知道凌氏盛氣凌人,卻在聽阿紅說了此事後才知道竟仗勢欺人到這地步。」阿藍有些奇怪,阿紫不會不知道自己知曉此事,為何要再說一遍?
「那你知道凌家小姐叫什麼嗎?」見阿藍搖頭,阿紫嘴角的笑更嘲諷了,嘲諷之餘,眼裡竟然還有些憐惜:「傳聞那凌家小姐,叫凌千秋。」
凌越前後千代萬代凌家子孫,凌越縱橫千載萬載仙門之人!
可現在,呵,管它凌千秋還是凌萬代,不都一把火燒乾淨了麼?
風吹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阿紫和阿藍沒有說話,不知是否都被那世事無常傷到了心。
東瀛。
櫻家族的府邸在京都,但源氏這麼大的家業,在道成寺邊也有一處家產,這次便用來安頓幾人。而出乎無庸意料的是,櫻的父親竟然也在這裡養病。按理說一個朝堂腹背受敵的重病大臣,本不該離開朝堂,這可不是以退為進的時刻;櫻並未開口解釋,但無庸卻從花梨處得到了答案:櫻的父親源氏柊吾在朝堂上與藤田一郎爭執觸怒了天皇,當時柊吾已經患病,加上藤田一郎在後面挑唆,天皇便令他在此靜養休息一年。而柊吾患的是什麼病,花梨並沒有說。
君落和無庸被分到了西苑,兩人的房間就是對門,不過不難看出房間裡擺設、乾淨程度的差別。這宅子離道成寺頗近,君落等人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道成寺已經不對外人開放,而知道內幕的無庸和君落知道是僧人要開始念經加持結界了,於是二人和櫻商定,明日一早便進寺查探。
用過晚膳,無庸剛要回院子卻被一個侍女攔住,那侍女和花梨一般年紀,行了禮道:「莊主大人,老爺病重不能起床見您,請您見諒。老爺希望能見您一面,親口致歉,希望莊主大人能應允。」畢恭畢敬,神色誠懇,君落在一旁端詳著,心想這兩家的關係果然不一般,恐怕更像是附庸關係。見無庸看來,紅衣女子點點頭:「今夜本就沒什麼事,我逛逛園子便回去。」
無庸微微頷首:「也好。」君落每到一個地方就要熟悉一個地方的地形、布置,這大概已經成了她的習慣。聽到二人的對話,那中年侍女卻看了一眼櫻,目光鄙夷,後者神情自若地喝著茶,袖中的手卻緊緊握了起來。
不能急。櫻。忍耐。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而另一邊,紅衣女子走在精巧的日式庭院裡,轉過一個拐角,忽然失去了蹤影。
君落怎麼可能那麼乖呢?尤其是在這處處透露出詭異的宅子裡。
道成寺附近。
濃密的林間,一道紅影飛快掠過,驚落了幾片葉子。正御氣而行的君落忽然眉頭一皺,手腕上的鐲子也像受了什麼衝擊一樣猛地一震,一道淡紅光影直接被打了出來:「嗚哇——」
清遲似乎受了很強一擊,委頓在地吐出一大攤青綠色的妖血。君落的右手搭上了自己頭上的木棉簪子,黑眸掃視著這片森林,沒有絲毫幫清遲療傷的打算:「是什麼?」
薄情女人!清遲心裡暗罵一聲,抹去嘴角血沫,沒好氣地道:「你!」
啪!一聲清脆鞭響,驚飛一群灰雀。君落看著地上半顯出原形的清遲,神情冷淡:「我不介意這時候算舊帳。是什麼傷了你?」清遲咳了兩聲,自知血契還在她身上,拼命便是魚死網破,心中強壓下一股怒氣,道:「和建木相似的氣息,你沒感覺到?」
「感覺到了一點。」君落把手裡的仙丹扔給清遲,卻並沒有運用真氣替她療傷。她體內的真氣對它們這些妖傷害太大,不然以清遲的修為,也不至於用她一滴血保命還要毀去五百年修為。這也是君落同無庸隱瞞的地方,她能七年修成地仙,功夫自然要下,這一身令人驚奇的血脈天分卻更為重要。「此處似有結界,只有你被攻擊那一瞬間我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波動,現在和剛剛卻是一點都沒發現。看來這道成寺,確實有點東西。」
清遲冷笑一聲:「看來這道成寺,確實不是我能進的地方。」她已恢復成人身,一襲水紅衣裳,盤著隨雲髻,一副嫵媚勾人的容貌,眼神卻是兇狠異常的看著君落。君落淡淡看了她一眼,輕嘆了口氣,向她伸出手:「清遲,你該記住,我手裡的籌碼比你拼死更大。別想著反抗我,阻攔我,或是殺了我,我保證在你動手之前你就會死,連懺悔的機會都沒有。」
「也收起你喜歡給人下絆子看熱鬧的詭異癖好,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了。」拉起女子,君落看著那勾人心魂的眼睛,似乎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這些年我身邊的人,只你和阿紫,是能讓我真心待的。我已經很累了,別讓我更累了,好嗎?」
清遲看著紅衣女子淡漠的眸子,嘲諷地笑了笑:「是,主子。這寺里應該有一截建木,除非你能找個人給我附身,否則我隱藏不起身上的妖氣,根本進不去。而且就算附身,我在無庸面前最多也只能隱藏三個時辰,若是這寺里有修為更高的......」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君落想到的,會比她更多更細緻。
半晌,寺里隱約傳來了誦經聲,夜風輕起,打著圈繚繞在二人周圍。君落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辦法來了。」
這東瀛,還真是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