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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2024-05-30 15:58:44 作者: 南鳶浪人

  墨兒已經注意到了我臉上死沉的表情,於是過來扶我,「小姐是不是頭又痛了?」

  我不看墨兒也不回答墨兒,眼睛死死地盯著斜對面的太子,迄今為止我仍然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沒有理由要置楚牧修與死地啊……

  「殿下你告訴我,楚牧修他已經回天越了是嗎?」我的聲音雖有些沙啞但是卻字字清晰透徹。

  對於我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竟然臉色絲毫不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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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著身後已經被黃土淹沒的大坑,仍然不斷地追問道,「那你說,裡面的人是誰?」

  我心裡萬般焦急可是他卻若無其事,這無疑驗證了我的猜想,我氣不過用力抬著顫抖的手扯著他的袖口,氣急敗壞地朝他咆哮,「那個被活埋的人是不是楚牧修?」

  「殿下……」侍衛要上來將我拉開卻被太子用眼神攔住。

  他低頭在我耳邊輕輕地帶著些陰謀達成的邪魅說道:「我剛剛可是問過你的,你也覺得他該死,他的命啊……可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

  我突然想起剛才自己有多決絕,顫顫巍巍地鬆開太子的衣襟,心裡那座微顫的大山終於崩塌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滑落下來,划過臉頰一直流進嘴角然後再滲透到心裡,漸漸地化成痛哭與懊悔在心裡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我不是沒有掙扎過,只是種種事情表明無謂的掙扎都是徒勞,他終究還是為我喪了命。

  我猛地撲在土坑上哭著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用手挖著黃土,這塊被踏平的土地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墨兒上來拉我,哭著勸我說,「小姐不要再挖了,要是累壞了身子舊疾復發就不好了!」

  我只當沒聽見,眼裡只看得見那成堆的黃土,心中只想著什麼時候才能挖到底,但是我心中又害怕挖到底等待著我的又會是什麼?是不是一具已經血肉模糊的屍體,我可能還沒有太子幸運,至少凌月還給他留下了一個信物。

  見我無動於衷墨兒便去求太子,跪在他面前哭喪著,「無論殿下是出於什麼目的,但是小姐身體不好,希望殿下能想想辦法讓小姐停下來。」

  太子瞥了墨兒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踱步過來伸手拉住我,道,「沒有用的,不要挖了!」

  我已經不想看見他那副虛榮的嘴臉,只是一把甩開他的手繼續撥弄著深深的土層,繼續掏著黃土,我始終相信他會等到我的。指甲間由於過度用力滲透出來的血漸漸印在難聞的黃土裡,整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淺淺的血腥味。

  太子被我甩到一邊,於是怒吼著,「即使你把他挖出來的也是一具屍體!」

  我耗盡滿身的力氣,雙手已經血肉模糊都不曾讓黃土削減一層,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我仰著大哭著,眼淚終於迷糊視線,「我想跟你走,無論去哪裡,我都想跟你走。」

  「可是他已經死了。」他冷冷的一句話卻讓我痛徹心扉。

  所謂死了,就是沒有後來。

  眼淚結成珠子印在我的臉上,一道一道節節分明,我雙眼如死人一般的幽暗深邃,「凌月死了你得不到幸福就要措手毀了別人的幸福嗎,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正人君子卻沒想到你和他們都一樣,一樣的道貌岸然,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你明明答應過我會放了他為什麼還要取他性命,還要我親眼看著這一切,你簡直比蛇還毒,你的心簡直比石頭還硬!」我死氣沉沉的話語中的憐憫已經超過了對他的怒氣,那一刻我心裡是瞧不起他的,他身上的任何我都是瞧不起的。

  「你剛才說我毀了你的幸福,那你的意思就是說和他在一起你是幸福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要是他還活著我一定會跟他走的,無論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無論前路如何兇險我都一定會伴他左右。」

  到現在為止我才意識到那些曾經的仇恨和欺騙在死亡面前都已經不重要了,原來比起離開我更害怕的居然是死亡,原來在一段感情里最先離開的那個人才是最灑脫的,留下來的那個人居然是痛苦不堪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驚魂未定只聽身後如清泉擊石般清脆的聲音。

  我細微轉頭,看到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黑得像墨一樣的雙眉,底下是一雙靈巧的眼睛,皮膚如雪卻又透著男兒的氣概,筆直挺拔的身姿雷打不動。他正把雙手抽在身後,肆無忌憚地沖我露出最虔誠的微笑,我幾乎都快忘了他笑起來的模樣,一如我們初見,像時常出現在我夢裡的少年郎。一眼傾城,紅塵萬丈。

  我簡直不敢揣測自己臉上的表情,是激動是惆悵又或是別的什麼我想不起來的,我已經忘了哭更不會笑,只咧開嘴問他苦笑著問他,「原來你沒死啊!」

  他還把手抽在身後不願拿出來,只是大搖大擺地說,「我不但沒死還好好的活著,方才你的肺腑之言我可是一句不忘的都記在心裡了。」

  我瞧了太子一眼,他用眼神示意我過去,我終於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為了逼我說服自己的戲。第一次我是那麼地想白白的掉入這個陰謀。我突然很懊悔,懊悔自己剛才出言重傷太子,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啊!我已經說不出話,只是一邊哭一邊一邊笑地朝他走過去,他小跑著似乎比我還要著急。我是以怎樣的心情去迎接這個擁抱我已經清清楚楚,他的手大而有力能夠將我牢牢圈住。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盡情享受這個擁抱,就在擁抱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們之間所有的痛哭和不堪都消失了,我恨自己以前的懦弱,總是把那些根本沒有人在意的過錯都算在我們身上,才害我們錯過了那麼多。

  我隱約看見太子在為我們高興的笑,只是一邊的墨兒有些哭哭啼啼的。

  太子一股如釋重負的模樣:「我知道你心中有他,他亦如此,我可不想棒打鴛鴦,於是早在幾日前我便在大牢與熠王殿下偷偷密謀好了今日之事,目的就是為了促成你們,我想了半天只好想出這個我親身經歷的辦法,難得我用心良苦,反過來卻被某人罵得狗血淋頭。」

  我趕緊就要跪下來,卻被太子及時攔下來,我愧疚道,「剛才不知道實情,說了許多傷人的話,還希望殿下不要怪罪,其實殿下是個至情至性的大好人。」

  「哈哈哈,我還是頭回一次性聽你說那麼多話呢!」又把眸子轉向我身邊看戲的楚牧修,「果然啊,這遇到不一樣的人連性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和楚牧修站在一起,心中仍有諸多不解,「殿下,那土坑裡的是?」

  太子道:「你放心,我不會無緣無故取人性命,方才所埋的不過一個罪官罷了。」

  我順下心來,心裡感嘆著這一切終於都過去了。

  太子望著不遠處的馬車說:「這輛馬車是本太子為你們準備的,你們今日便走吧!」

  「殿下,若是我走了,陛下那邊您該如何交代?」我眼裡是無盡的感激與愧疚,差點沒哭出來。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麼我也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陛下心中對我有愧自然不會為難我。記得我曾同你說過我與凌月的事,我不是要成全誰,只是希望這世間少發生一些像我與凌月這樣的悲劇。」

  我跪在地上,誠心誠意道,「阿燭能有今日全靠殿下成全,阿燭無以回報,只求來世給殿下當牛做馬。」

  楚牧修單膝跪地,「太子殿下今日的恩德楚牧修今生都會銘記在心,我在次保證在我有生之年天越鐵騎絕不踏入子虛半步,若來日殿下遇到什麼難事楚某定當不留餘力的助你一臂之力。」

  太子將我扶起側臉對我小聲地說:「你中毒的事我沒告訴他,我想這件事還是你親自同他說比較好。」

  我點頭示意著,真是慶幸太子為我保守住了秘密。

  我們依次坐上馬車,千澈架著馬不知何時也追了上來,他一來墨兒就沒給他好臉色瞧,興許還在對那日的事耿耿於懷,但是我看得出來,墨兒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我和楚牧修坐在馬車上,他撕下身上的衣裳布條子替我包紮手指,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捧著什麼寶貝,他將我的手指托起來放在他嘴邊輕輕地吹,一邊吹還一邊說以後不能再這樣不愛惜自己了,就算真的有一天我死了你也絕對不允許像今日這般不顧一切。其實有太多的話藏在我的心裡只是現在就像是吞進去的松花糕都消化沒了,想問便不知如何開口。

  我問他:「你的傷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

  「你的傷,我……」我伸出另一隻手想要看看他身上的傷好得怎麼樣,當日那刀刺進他身體的那一刻我又何嘗不是萬箭穿心。

  他執過我的手,然後放在他的掌心,「你不必自責,太子都跟我解釋過了,你刺我一刀無非是想要保全我性命,我之前還在怪你心狠,現在想來這般良苦用心倒是我辜負了你。」他的掌心粗糙而溫暖,給人一種不可言說的安全感。

  太子是一個極好的人,他將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並且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要留著我親自說。像他這樣好的人,將來一定會有一個同凌月一般的女子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我躺在他的懷裡,他貼在我耳畔小聲地說,「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我含淚點頭,事到如今我別無他求,只希望上天可以仁慈一些,希望他可以多贈一些時日給我,我不知道回到天越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麼,前路艱險,惡人擋道,我真的不忍心離開他留他一人獨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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