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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2024-05-30 15:58:07 作者: 南鳶浪人

  天剛剛亮,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錦兒匆匆忙忙跑過來,搖著我的身子對我說,「張瑋之被殿下打趴下了!」

  其實誰都能料到張瑋之不會走得長遠,皇宮裡成百上千的羽林軍,可是張瑋之只有幾千人,終究是抵不過的。

  天亮定了,我就拉著墨兒玄武走了。錦兒追出來問我,「不等殿下回府嗎?」

  我說:「不了,家裡我阿爹的靈位前的香火可能快滅了!」

  「哦,那你回去小心點。」

  「好!」

  來的時候坐的是馬車,粗粗略略地也沒看個大概。街上的人明顯少了很多,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官府還來不及派人收拾殘局。街上橫著豎著的到處都是百姓的屍體,如果下一場大雨,那可真的就是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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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繁華的浣城怎麼也變成了這樣?

  一路上我都用手蒙著玄武的眼睛,一開始他乖乖地牽著我的手慢慢走,後來他輕輕地拿開我的手,對我說,「姐,其實這樣的場面我是見過的,以前匈奴人來過我們寨子以後就是這個樣子,看著這些死人我早就不害怕了!」

  玄武說的這些話我眼淚幾乎要掉下來,我總以為玄武還小其實玄武他什麼都懂,我從來不想讓他變成像我這樣的人。

  當天楚牧修凱旋而歸,走進王府的時候看了周圍一眼。

  錦兒知道他可能是在找我,不慌不忙地說,「小姐走了!」

  「那麼快就走了!」

  錦兒還看著門外:「就是剛剛走的,如果殿下回來得稍微早一點或許就能碰上了!」

  楚牧修也回頭望望門外:「是嗎!」

  世間最毒的仇恨是有緣無分,穆然回頭我和楚牧修就是這樣,即使有一百萬種相遇的可能,我們還是會錯過。

  回家的第二天我就開始收拾東西,這樣淒涼的浣城我是真的不想呆了,我想回到邊境,回到娘親的故鄉南山。我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一個人都沒有說,墨兒也不知道,其實我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我心裡還沒有徹底放下那個人,墨兒要是走了就不能和千澈在一起了,而玄武也才剛剛到達浣城,許多吃的玩的都還沒有見識過。

  我拉開抽屜把裡面的銀兩首飾和銀票都拿出來放在床上,阿爹生前好歹也是丞相,他雖然走了但是留下來的錢夠我花一輩子了。

  墨兒走進來,我就坐在床上想把那些東西擋起來。墨兒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望了一眼我身下的東西,「小姐把銀子拿出來幹什麼?」

  我生怕墨兒會看出我的心思,於是跟她打趣,「沒什麼,就是無聊數數錢,看看我們還能榮華富貴多久!」

  墨兒坐在一邊開始替玄武縫衣服,她一認真做事就不講話,安靜得像湖面的水。

  我猶豫了好久,然後問她,「墨兒,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墨兒撓撓頭,「好像沒有吧,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我就笑笑:「嗯……」

  過了好久我沒講話,因為我覺得墨兒現在能看穿我的一切,以前她不是這樣的,雖然還是會幫我我忽悠阿爹,但是我心裡想的東西她總是猜不到。

  「呀……」

  墨兒叫了一聲,我過去一看她手指被針扎得冒出了一大點血跡。

  我看這血流得還挺厲害的,於是對墨兒說,「你等著,我去幫你拿藥!」

  等我拿著止血藥回來的時候,墨兒坐在床上,手裡拿著的竟是娘親的畫像。

  我雙目發愣,把止血藥放在桌子上,只等著墨兒的詢問。

  果然我屁股還沒坐熱,墨兒就問我,「小姐是想走嗎?」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一點頭然後說是。

  墨兒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氣憤:「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知道你不想走。」

  墨兒目目地說: 「你走我就走。」

  我從來沒有想過墨兒會那麼決絕:「可是你和千澈?」

  「不要緊的,比起千澈墨兒更希望陪在小姐身邊。」

  我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其實墨兒能說出這些話我就已經很感動。我不可能那麼自私,墨兒已經跟我受了很多苦了,以後她再跟著我也只能是受苦,可能連人都不能嫁。

  我雖然是這樣跟墨兒說好了,但是還是決定帶著玄武兩個人走,無論墨兒以後是恨我還是厭棄我,我都不能為了自己毀了她的一生。

  我決定一個月以後走,因為再過十天就是新年,新年過後就是上元節,玄武沒有看過浣城的上元節,等他湊過熱鬧,開了眼界我們就走。我想回到娘親的故鄉,那裡是一個平靜生活的好地方。

  一月底浣城才下來第一場大雪,這雪比往年整整遲了一個多月,雪來得不算大,但也可以堆得起雪人。

  新年真的是過得慘慘澹淡的,幾盤菜幾杯酒潦潦草草地搬上桌面。我不會做菜,端上桌子的全都是墨兒自己生火做的,雖然賣相不好,但味道還是不錯的。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過新年,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陣酸楚,如果阿爹和宋姑姑還在的話,現在這個時候我和墨兒已經在院子裡放煙花了,一朵朵五彩斑斕的煙花正好打在白銀銀的雪花上,別提多好看了。

  張瑋之的事很快就過去了,其實在浣城這樣人言可畏的地方,多麼惡劣的事都會快速地被另一件更惡劣的事給頂替掉。速度快得讓人覺得可怕,我只能感嘆那一股年年有今朝,歲歲年年人不同。

  我給自己倒了幾杯酒,我漸漸覺得酒真的是一個好東西,它能麻痹人的神經,緩解人的痛哭,能暫時讓人忘記一切的煩惱。

  我醉過,甚至是大醉過。

  沒有桌子,只有一壺酒,一支酒杯。靠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獨酌著小酒,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喜歡喝酒?

  怎麼才吃了一頓飯,雪就突然變得那麼大了。看著那一顆顆雪花落在桂花樹的枝丫上,我想著要是我就是這棵桂花樹就好了,無論風吹雨打,狂風暴雨它都能一直收在這裡。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了幾杯我就覺得頭有些暈,臉也紅得發燙,眼前的一切都迷迷糊糊的。

  我知道,我這又是醉了。我怎麼就活成了這樣,像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後來的雪下得是越來越大了,一顆顆落在我的頭髮上,我烏黑的頭髮已經快被染成了雪白色。風一陣陣地吹過來,真的是冷到了骨子裡,我下意識地託了託身上的絨袍子。即使是醉了我也不願意回屋子裡,墨兒和玄武可能有在屋子裡玩瘋了吧。

  我還側著臉喝酒,欣賞著這一片雪夜。忽上忽下的雪花打在我頭上的感覺漸漸消失,我覺得周身突然一瞬暗淡下來。抬起紅暈的臉往上看,我頭上撐著一把花木傘。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估計又是爬窗戶吧,他走路總是輕輕地沒有聲音。

  我愣了一下,這把傘不就是以前我去西坡嶺找他的時候,為他撐的嗎,我沒想到他還留著,還完好無損的保留著。

  我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抬頭看看他又低頭要喝酒。酒杯到我嘴邊卻被他奪過去,「你不能再喝了!」

  我冷冷地說:「關你什麼事?」

  他像是有些生氣,像是在質問我,「怎麼不關我的事?」

  我恍惚著眼神:「我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那麼喜歡多管閒事?」

  他拿著地上的另一個酒杯,也倒滿了酒:「那好,我陪你一起喝!」

  我把酒壺抱得死死的,然後惡狠狠地瞪著楚牧修,我可能真的是喝醉了,前面認識楚牧修,後來居然把楚牧修當成了墨兒,「走開,這些酒都是我的!」

  他彈彈我的腦門:「那能不能分點給我?」

  「你打我幹什麼,痛啊……」 我揉著腦門變得不高興了,一直把頭往楚牧修手臂上蹭。

  他伸手順著我的頭髮:「錯了錯了……」

  「看在我那麼喜歡你的份上我就給你喝一杯!」我伸出一根手指,一下子閉著眼一下子睜著眼,「就一杯啊,就一杯!」

  他點頭說好。

  他接著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以後他就笑了。我不接,愣愣地問他在笑什麼。

  他說:「其實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就是學會了偽裝,只有喝醉了才敢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我真的是喝醉了,只看見他這個人卻聽不見他講話,然後把耳朵湊過去衝著他叫「你說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見啊……」

  他湊過來,對著我的臉說,「我說,我學會堆雪人了!」

  「你會了!」我放著酒壺猛地站起來,拉著他就往雪堆里跑。

  一跑過去我就倒在地上,這酒後勁實在是太大了,我頭暈眼花的有點站不住腳。

  他用腳蹭著我的衣角:「喂,你怎麼不起來堆雪人?」

  我沖他擺擺手,眯著眼睛有氣無力的說著,「你先堆著,我有點累先睡一覺,堆好了叫我!」

  「你這是耍賴!」

  我扯他的褲腳:「我想看雪人,但是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你就幫幫我吧……」

  後來他就不說話了,默默地一個人在雪地里堆了好久的雪人。

  等到後來他的手被雪凍得通紅,臉被冷風颳得發青。雪人立起來了,他跑過來叫我的時候,我都忘記了冷已經沉沉的睡過去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要不是那天晚上楚牧修在,我可能會被凍死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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