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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2024-05-30 15:56:45 作者: 南鳶浪人

  我出王府的時候那兩個侍衛又用那種怯怯地眼神看我,我總覺得他們是在可憐我,我甚至有些想把氣撒在他們身上:「看什麼看,我以後再也不拿銀子來堵你們的嘴了!」

  我估計那兩個侍衛也是摸不著頭腦,我回頭看了一眼王府,高高的城牆的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後來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

  我頭髮還有點濕,發梢甚至滴著水。墨兒一路上都在罵楚牧修狠心,初春外頭真的還是有些冷,時不時吹過來一陣風,凍得我瑟瑟發抖,墨兒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脫給我還一路摟著我,可我還是覺得好冷。走到一半的時候,天上打了幾聲雷,幾道閃電閃過帶來了一陣大雨。

  「快回家了,外頭下雨了!」

  「大爺收攤了,下了好大的雨!」

  街上擺攤的大爺大叔們都紛紛跑回家躲雨,街上行人匆匆人來人往。我微微抬頭,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我頭上,打在我臉上。我突然覺得楚牧修心腸好狠,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不應該趕這樣毫不留情的將我趕出來啊……

  他當真,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我當真,是錯付了感情。

  楚牧修呆呆站在王府城樓上。

  「殿下。」

  楚牧修還在看外頭昏暗昏暗的天空:「她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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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澈似乎有些沮喪:「走了!」

  「外頭下雨了風又大,阿燭她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她們又沒要馬車,回府的路程或許有些艱難。」

  「無論多艱難,最後能回到家總歸是好的!」

  「殿下何故突然要趕阿燭和墨兒走,莫不是今日太傅大人同您說了什麼?」千澈問楚牧修。

  「太傅不過上是提醒我一下罷了,我自知在現在這種時候我沒有資格談論這些事,我與誰走得近,誰就會有危險,我連自己都無法自保又何必再搭上別人。」

  「對了,楚韓淵和趙太后那邊有什麼動靜嗎?」多了許久楚牧修問千澈。

  千澈雙手抱拳:「回殿下,據我們在宮中的探子來報,自從邊境一事失手以後,趙氏母子就沒有再做什麼手腳,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宮裡。」

  「安分?他們二人又乞是坐得住的人,只是時候還沒到罷了。」

  千澈沒有講話,只是默默地站在楚牧修身後。這種話他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可他似乎已經習慣了。

  後來,我終於拖著重重的身子回到了府上,我看見宋姑姑在門口焦急得走來走去,我知道她在等我,我也知道我又讓她不省心了。

  一看到我回來宋姑姑就笑了,但是看見我全身濕透她又皺起了眉頭,冒著大雨跑過來扶我:「哎呦我的祖宗啊,你的衣服呢怎麼濕成這樣,你這是去了哪裡啊,下雨了也不著家。」

  宋姑姑雖然是在罵我,但是我卻覺得好安心,好安心……

  「宋姑姑,我走了,走了好久,終於回來,回……」我已經沒有了力氣,覺得身子好沉頭好重,話還沒說完就倒在了水泊中了。

  「阿燭,阿燭啊……」恍惚中我好像聽見墨兒在叫我,宋姑姑在大聲抽泣。

  我又一次昏睡過去,睡夢中我蜷縮在那個荒無人煙的角落裡,我渾身沒有知覺只是感覺好冷好冷,我看見娘親打著一盞燈慢慢的朝我走過來,那盞燈打在我臉上照得我好暖好暖。我伸手想到抓住那盞燈,那盞燈就不見了,娘親也消失了。我站起身來不停地尋找著用手抓著喊著,可就是抓不到。

  「娘,娘你不要走,阿燭害怕,我害怕……」沉睡著我拼命地想要抓住娘親的手,我從來沒有牽過娘親的手。

  「阿燭別怕,阿爹在這裡啊,阿爹在這裡!」我覺得手被人抓了一把,好像聽見阿爹在叫我,我猛地睜開眼睛。

  果然,阿爹坐在我的床前,他緊緊的握著我的手,眉頭解不開,只是眼睛紅紅的。我看見了阿爹懸著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像是回到了那個溫暖的避風港。府上再無聊總歸是我的家,阿爹再管著我圈著我總歸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是啊,阿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微微張開嘴唇:「阿爹,我想娘親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滴眼淚會從我的臉頰劃下來,我不喜歡哭,可我此刻心裡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嗯,阿爹知道,阿爹知道……」

  我不知道阿爹是真的知道還是哄我,後來我想了想我確實不應該質疑阿爹,娘親走了那麼多年阿爹獨自一人將我扶養長大,他心不知比我痛多少倍,不知比我思念娘親多少倍。

  郎中說我小時受過寒,如今又來一遭,體內寒氣重。那日我身體受了涼病了好久,天天在房間裡不是坐著就是躺著,我想出去可是總被宋姑姑攔下來,這回墨兒也幫著宋姑姑攔住我,我便再也沒招了。每日宋姑姑都要逼著我喝那些難聞的中藥,要是沒有松花糕來陪襯我想我是斷然喝不下去的。

  我時不時站在窗子口,這窗子真的是高啊,怪不得千澈摔下去的時候那麼生氣。我看著院子裡那棵桂花樹,我倒是想它能快點開花,至少這樣我就有藉口出去了,我轉頭看看不遠處的屋頂,偶爾幾隻春鳥停在上面,然後我一剎眼它們就不見了蹤影。我覺得楚牧修就是那隻鳥,來無影去無蹤,我看不透摸不到更抓不著。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雙翅膀,因為那樣的話我想去哪就去哪,可現在啊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個長了翅膀的人帶著我飛,一直飛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偶然我也會悄悄到阿爹書房裡拿些兵書來看,裡面講的一些是對前人兵學思想的繼承和對當時軍事實踐經驗的理論總結。這些書說的都太籠統我怎麼都看不懂,可我就是無聊得沒有事情做,不知道為什麼看這些書的時候我總是想起楚牧修,想起玄武,想起在南山上楚牧修為我戴上的那隻桃花。我拿著木簪子,上面刻著的桃花一支一線都是那麼的精緻,可是刻它的人啊,又是那樣的無情……

  我一連病了好幾個月,沒有出去過一次,我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楚牧修的消息,他也沒有再來找過我。

  我想,他大概已經把我忘了吧。

  那日阿爹回來得很早,他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問他去哪他說跟著他就行了。

  我以為阿爹要帶我去娘親的墳頭上香,可是清明已經過去了。我沒有想到阿爹會帶我走進他的書房,我不知道阿爹是怎麼想的但我真的不想再讀女誡或者兵書了。

  「阿爹,您是有事跟我說嗎?」

  「阿燭啊,你那時不是說你想你娘了嗎,我帶你去見她。」

  我抓著阿爹:「見她?我娘親她,她難道還活著?」

  「你跟我來!」

  我臉色不很好,一半是高興一半是疑惑,阿爹走到書架子上輕輕地扭著牆上最不起眼的一塊石頭疙瘩。

  「怦……」

  我萬萬沒想到那裡竟然是一個機關,書房裡竟然有一個地下室。怪不得阿爹平時不讓我隨意進入他的書房,小時候我無意間看見牆上那個石頭疙瘩,覺得好看就就摸了一下,好生生的被阿爹痛罵了一頓。那時候我還生氣好幾天不理阿爹,後來阿爹拿著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來哄我,我才漸漸釋懷。

  那時候我不懂,原來裡面另有玄機。

  地下室里好黑,阿爹一隻打著燈籠一隻手牽著我,再走進去一些裡面就燈火通明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阿爹的書房下藏著一個小屋子,我好奇著仔細東張西望了好久,牆壁上掛著很多油燈,阿爹把燈籠放在地上,順著油燈一路走進去。 阿爹看起來對這裡很熟悉,不得不說我現在的心情是複雜的,一下子期待一下子又有點害怕。

  阿爹走在前面:「阿燭快跟上。」

  「哦!」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跟在阿爹的身後。

  說實話,這裡的確是個淒涼之地。

  我和阿爹走進去再拐了個彎又走進一間小屋子,裡面一張桌子,桌子上燃著香火蠟燭,盤子裡盛著瓜果點心,空曠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大大的畫像,畫中的女子長得真好看,身穿紫蘿裙,頭戴鳳尾釵,和和氣氣地笑著,我上前仔細一看她手裡還拽著一支桃花。可能是有了一些年頭,宣紙上已經有些泛黃。

  我納悶瞧了瞧阿爹:「這是……」

  「這是你娘親。」

  「我娘親?」我用手摸了摸畫像,「原來娘親長這個樣子,真好看!」

  我心裡有些埋怨:「阿爹為何現在才帶我來見娘親?」

  阿爹又開始語重心長:「以前你總是吵著鬧著要娘親,可是你那個時候還小我怕你給你看了你娘親的畫像更是會越發地想她,於是我想著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再與你說,總有一天阿爹會比你先走一步,以後留給你做個念想。」

  「好端端的阿爹你又說這些幹什麼,害得我鬧心……」

  「好好好,你不願意聽我就不說了!」

  從小到大阿爹最怕的就是我生氣,因為我一生氣就不同他講話,我一不跟他講話他就著急,後來還要花好些時間哄我,實在是得不償失……

  阿爹說這副畫像是他幫娘親畫的,那個時候正值初春,院子裡的桃花開得正艷,娘親摘下一朵笑得那麼開心。阿爹說那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畫面,於是從書房裡拿來宣紙一會兒功夫就完成了這副畫作。

  不得不說阿爹的書畫技藝實在是高超。

  其實我剛才還在幻想娘親是否真的還在人世,但我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幅畫,雖說只是一幅畫但我也很滿足。至少我想娘親的時候可以來看看,我終於知道阿爹為什麼能在書房裡呆上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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