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脆弱妖孽的天魔

  九凜假意同情地看了惑心一眼：「蘇禾無論有什麼心思，都會告訴冥寂。」

  惑心：「是冥寂告訴你們的，他這個叛徒！」

  雖然九凜他們嘴上不願承認，但是在心裡，他們卻嫉妒死惑心了。為了扳回一城，九凜又提道：「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惑心：「什麼？」

  「她睡你的過程，都是我教她的。」九凜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生怕惑心沒聽見。

  「你……」惑心剛要說話，突然被劇烈的晃動打斷。

  大地開始震顫，狂風肆虐，他們這些魂靈瞬間被霧氣吞噬了。

  

  蘇禾和冥寂好一些，他們躲得很快，隱約還能看到，魔雲如颶風一般，直衝上空席捲而上。

  剛才那勢不可擋的積雲，竟然就這樣被打散了。

  更加讓蘇禾和冥寂沒有想到的是，打散積雲後，魔雲並沒有退回來，而是一路追襲，侵入神域。

  蘇禾他們看到，魔雲化成巨手，用雷霆萬鈞的神力，從神域抓出了一個魔氣縈繞的陣法。

  冥寂心有感應，瞳孔瞬間放大，激動的出聲：「是小天魔境！他把小天魔境奪回來了！」

  蘇禾睜大眼仔細辨認，竟真的是上古陣法。

  魔雲迅速回落，在蘇禾和冥寂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小天魔境從天而降，毫無預兆地將蘇禾和冥寂卷進了陣中。

  小天魔境——重生境，蘇禾將在這裡看到自己前世的記憶。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像闖前幾個陣一樣，用自己的本體進入天魔境中。可她從小天魔境裡甦醒後竟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顆參天高的銀杏樹。

  她變成了一棵不能動不能說話的光禿禿的大樹？這像話嗎？

  蘇禾一時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現狀，可是這鏡中除了鋪天蓋地的風雪，什麼都沒有，她也找不到冥寂的蹤跡。想抗議都不行。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一棵樹嗎？」蘇禾感應到小魔胎還在，用意念傳聲問他。

  小魔胎沒什麼反應，許是剛才累著了，他這會變得特別安靜。

  變成樹的蘇禾，站著不會累，也感覺不到冷，除了有些枯燥外，其他都挺好的。

  適應了一天一夜，蘇禾逐漸接受了自己是一棵樹的事。

  因為她個頭高，視野開闊，她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蘇禾開始認真觀察這個小天魔境。

  其實也沒什麼好觀察的，因為地上全是厚厚的積雪，整個小天魔境裡，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連蘇禾這樣光禿禿的大樹樹枝上，也停滿了積雪，掛上了長長的冰凌子。

  這裡既然能幫她找回前世的記憶，那麼現在境裡的這些景象，也應該是她前世的景象。

  可這裡怎麼會這麼寂寥？

  蘇禾一直在鏡中找尋自己的身影，卻一直沒有看到。

  還有……

  天魔是不是也會出現在這裡？

  一想到她也許很快就能見到天魔了，蘇禾竟忍不住有些激動。

  天魔到底長什麼樣？是不是長得很兇？

  正這麼想著，蘇禾突然感覺到腳下有輕微的動靜。

  她低頭往下看，竟看到斜坡上被積雪掩蓋的地方，突然開了一個小洞。

  裡面好像有什么小動物。

  蘇禾定睛看去。

  那個小洞洞口的積雪，被什麼東西從裡面推開，洞口也跟著越變越大。蘇禾終於看清了，推開積雪的是一隻手。

  洞裡竟有人住？

  他是誰？

  不會是……天魔吧？

  天魔就住在這種地方？這洞又濕又潮，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怎麼能住人？

  蘇禾無法想像，住在這樣的地方，會有多難受。

  她的一顆心竟跟著提了起來，同情地看著洞裡那個瘦弱的身影。

  等積雪全部被推開，那道影影綽綽在洞口晃動的人影，慢慢從裡面爬了出來。

  竟真的是一個人。

  他的頭髮很長，前面幾撮劉海蓋住了眼睛，其餘的頭髮長到幾乎蓋住了他大半個身子。可他的發色卻很奇怪，髮根的頭髮是黑色的，黑色並沒有蔓延到發尾。他的發色從脖頸的位置，絲絲縷縷的過渡，逐漸變成了灰白色，接著是淺白，到了發尾，已經成了純淨的雪色了。

  這種奇怪的發色，蘇禾從未見過。

  看似好像不正常，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美感。

  蘇禾看他從洞口爬出來後，就靜靜地坐在地上不動了。蘇禾從上往下看，看不到他的臉，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臉很小，鼻樑高挺。

  這男人比惑心長得還妖孽。

  不過他渾身上下卻透露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冷寂感。

  不像活人，像死去多年的鬼魂，修煉出了實體。

  再配上他蒼白的皮膚，更加像鬼了。

  而且看上去是一隻非常弱小，任人宰割的鬼。不然他也不會躲在積雪之下的山洞裡，活得如此憋屈。

  這隻小鬼不怎麼愛動，蘇禾一直注視著他，他從洞裡爬出來後，竟一直坐在地上不動，好不容易動了，竟是往後爬，又爬回了洞中。

  他的洞裡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一個活人，是如何在那樣陰暗、潮濕的地方待下去的。

  當天晚上，風雪肆虐，大雪飄零。蘇禾擔心小鬼，觀察了洞口很久，卻一直沒見他有什麼動靜。

  不會死了吧？蘇禾忍不住擔憂地想。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蘇禾睜開『眼』，第一時間朝下面看去，洞口又被大雪掩埋了，痕跡全無，根本看不出，昨天有人爬行過的痕跡。

  「他今天還會出來嗎？」蘇禾低喃著，自言自語道。

  一整天過去了，他也沒有再次推開洞口爬出來。

  這人不會真的死了吧？

  蘇禾急死了，如果她不是一棵樹，她肯定會刨開洞口把人拉出來看看是死是活，但是現在她是一棵樹，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

  一連過去了三天。就在蘇禾以為他真的已經死了，他又推開洞口爬出來了。

  這一次他停留的時間，跟上一次一樣久。

  因為天上還在飄雪，他這次揚起了頭，用臉去接雪花。

  看著還挺孩子氣的。

  蘇禾這才得以看清他的臉。

  不過看清了卻還不如沒看清，因為蘇禾發現，他竟是個瞎子。

  他那張巧奪天工的俊美面容上，原本應該有一雙奪魂攝魄的漂亮眼眸才對。

  可現在那雙輪廓優美的眼睛裡，卻是灰濛濛的一片，光彩全無。

  蘇禾好像看到了在凡間的自己。

  不對，比自己更慘。

  因為他是真瞎。

  身邊還沒有陪伴他的家人朋友。

  他是誰？

  天魔嗎？

  天魔……竟會是這樣悽慘的可憐人？

  蘇禾無法跟他對話，他抬頭的時候也對蘇禾的存在毫無所覺。

  兩人隔空相望，蘇禾不認識他，卻會為他的處境感到悲傷。

  他看不見蘇禾，卻好似認識蘇禾一般，親切地對著蘇禾笑了笑。

  他應該是知道這裡有一棵大樹吧，他在對著大樹笑呢。

  蘇禾想得沒錯，下一秒，他便摸索著爬到蘇禾的腳下，伸手抱住了銀杏樹的最底部。

  這棵銀杏樹，大概是陪伴他最久的東西了。

  蘇禾感受不到他擁抱的溫度，他應該沒有溫度，這麼瘦弱的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將他颳走，他的身體應該跟這棵樹一樣涼吧。

  原來他是因為看不見，才能一直在那麼黑的洞裡住下去。

  原來他是因為看不見，才無法到處亂走。

  這個人的生活太簡單了，活得就像一條蟲一樣，就在洞口五米遠的位置活動。

  蘇禾觀察了他兩個多月，她肚子裡的寶寶已經五個月了，這個小鬼也沒去過洞口五米外的地方。

  不過蘇禾還發現了一件，說恐怖非常之恐怖，說不恐怖也沒什麼好恐怖的事。

  那就是這個小天魔境裡，竟沒有太陽！

  沒有日光！

  如果這是蘇禾的回憶，這些景象都是前世蘇禾闖天魔死境的景象。那麼這就意味著，天魔死境裡跟現在一樣，每天都被風雪籠罩著，天空永遠都是陰沉的。

  難怪這裡面的樹一直都是光禿禿的，因為這裡面永遠都是隆冬，春天永遠都不會來臨。

  這對蘇禾來說，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因為長時間沒有接受日光的洗禮，她的心也整日陰沉沉的，都快抑鬱了。

  那個洞裡的小鬼，每隔幾天才會爬出洞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受得了的。

  又過了兩天，就在蘇禾感覺自己快憋悶死了時。

  這個境裡，終於有了別的動靜。

  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試圖破陣，蘇禾猜測道：「有人闖陣！」

  小鬼也感應到了結界在被人攻擊，他突然躍出洞口，手指翻飛間，一股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從他指尖蔓延開。

  蘇禾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這還是她觀察了這麼久的小鬼嗎？

  這麼強大的力量……一定是天魔無疑了。

  他竟真的是天魔。

  這件事讓蘇禾意外極了，她到底是有多眼拙，才會連天魔都認不出。

  下一瞬，好多凡人被卷進天魔死境，蘇禾在裡面看到了自己的娘親蘇寶珍。

  這就是娘親所說的，天魔死境開在了臨江鎮，他們被捲入陣中，成了陣里的工具人?

  蘇寶珍他們被卷進陣里兩天後，闖陣人也打開了天魔死境的結界。

  這樣說也許不夠準確，應該是天魔打開了結界，將他們放了進來。

  蘇禾原本以為，那些闖陣人都是來殺天魔的，天魔應該會躲一躲。

  不過他卻正好相反，他把洞口開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山坳中。他自己則像故意在迎接那些人一樣，安靜的坐在蘇禾這棵大樹的腳下，雙眼無神的朝下看著。

  蘇禾是真的不理解他。

  他是因為太強大了，太過有恃無恐，才如此無所顧忌的暴露自己嗎？

  他怎麼不藏起來，萬一被那些人殺了怎麼辦？

  蘇禾竟開始替他擔憂起來。

  直到她聽到那些闖陣人中，有人喊了一聲「熹禾！」

  她才如夢初醒一般，朝那些闖陣人看了過去。

  她看到了自己。

  意氣風華、青春洋溢的自己。

  此時，最最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連天魔也驚得抬高了雙手，一張死寂的臉上，突然有了表情。

  因為隨著闖陣人的進入，這死境中，竟突然有了陽光！

  日光？

  為什麼會出現日光？

  蘇禾想不明白，她看到原本安靜的坐著的天魔，突然站了起來。他搭在蘇禾『身上』的手在抖。

  那些闖陣人，終於看見了他。

  「熹禾，那是誰？好像是個瞎子！真可憐，肯定是被天魔卷進死境的可憐人。」這說話聲，是胖丫的聲音。

  蘇禾定睛看過去，還真是胖丫。

  除了胖丫，還有冬葉的身影也在其中。

  原來胖丫他們說的也沒錯，他們前世真的跟蘇禾一起闖了天魔死境。

  看他們穿著相同的服侍，應該是從同一個修仙學院出來的。

  除了胖丫和冬葉，其他人蘇禾並不認識。不過看他們跟熹禾隨意的逗趣打鬧，他們也一定是蘇禾前世關係非常親厚的同窗好友。

  熹禾抬頭朝天魔看了過來。

  蘇禾感受到天魔緊張的指甲都嵌進了她的樹皮里。

  「你別說這麼大聲，他聽到了會不好受的。」蘇禾的前世熹禾拐了胖丫一下，提醒她道。

  胖丫捂住嘴，乖巧的點了點頭。

  其他人卻在催促他們倆：「你們快點走吧，找到天魔要緊，不要耽誤時間。」

  熹禾聞言，提劍快步追了上去，連頭都沒有回。

  等他們走後，蘇禾看到，天魔第一次手腳並用的往山頂爬去。

  蘇禾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原來他是在追逐光。

  蘇禾看到他爬上山頂，跪在地上，仰起頭，將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下。

  他那枯寂的仿若不會動的木雕似的臉上，終於有了新的表情。

  他在笑。

  蘇禾第一次看他笑，心裡竟一陣酸楚。

  這天魔……怎麼感覺這麼可憐？他真的是天魔嗎？

  太陽不會永遠掛在天上，日光終會有落幕的時候。

  讓蘇禾更加心疼的是，太陽下山了，那天魔爬上山以後，竟無法順利的返回自己的洞中。

  到了夜裡，他滿山的爬行摸索，手凍得通紅，卻離自己的洞，越來越遠。

  蘇禾看著他的身影在雪地里四處爬行，心裡的擔心越來越濃，可卻無能為力。

  眼見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僵，蘇禾擔心的『抓耳撓腮』。

  終於有一個人發現了他的身影。

  正巧是熹禾。

  前世的自己。

  蘇禾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天魔這下有救了。前世的自己還不知道他是天魔，她一定會救他的。

  果然，打著火把的熹禾先是被天魔嚇了一跳，接著認出他就是他們入陣時看到的那個瞎眼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