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彌補九凜的執念

  蘇禾看他把烤焦的魚吃的乾乾淨淨，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她看得出來，只要是自己做的，無論多難吃的東西，就算裡面有毒藥，九凜都不會拒絕，都會把她做的東西吃的一乾二淨。

  她跟九凜的關係，跟其他天魔不一樣，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回憶，她對九凜也是真的有情，就像跟胖丫和冬葉一樣關係親厚。

  九凜也是唯一一個，被蘇禾從戰場上救回，從小養在身邊的天魔。

  九凜一開始沒有神格，被救的時候，他是擁有七情六慾的凡人。愛上蘇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蘇禾思及此，抬手摸了摸九凜的頭，在九凜震驚的目光中，悠悠的說：「我記得當初從戰場上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只有四歲，當時你抱著我的腿不撒手，哭得像個小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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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凜聽得臉皮發燙：「原來我第一次見神君的時候，就賴上神君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麼粘人的小孩。」蘇禾回憶道。

  「如果我當初不抱著神君，神君是不是就不會救我回神域了？」九凜好奇的問。

  蘇禾茫然的回答：「也許吧，那也是我第一次將小孩帶回神域。以後也沒再發生過那樣的事。你那時候特別愛哭，只讓我抱，我可是一路把你抱回神域的。」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九凜聽得一臉神往，那時候的事他怎麼就不記得了呢？

  那麼美好的記憶，他竟忘了。

  後來的上千年，他無數次想抱抱蘇禾，可一次都沒成功過。

  「神君，你現在還能抱抱我嗎？」九凜滿眼渴望的看著蘇禾問。

  蘇禾點頭，傾身過去擁抱他。

  可是……

  當她接觸到九凜的身體才發現，他竟是輕飄飄的。

  難怪剛才滾下峽谷的時候，蘇禾一點都沒有受傷，原來九凜的身體竟沒有多少重量。

  這個擁抱，不知道他的感受是什麼。

  對蘇禾來說，這個擁抱就像鏡花水月，她感受不到九凜結實的身體，也感受不到他的體溫。

  她好像抱著一團霧，一團會流淚會哀傷的霧。

  九凜又哭了，像他小時候一樣愛哭。

  蘇禾眼睛乾澀，一滴淚也沒有掉。她不知道該慶幸自己沒有情根，還是替自己這鐵石心腸感到羞愧。把九凜害得如此悽慘的人是她，她卻連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九凜，你小時候經常纏著我，讓我帶你出去玩。我那時候太忙了，一次也沒有帶你出去過。你現在還想跟我出去玩嗎？」蘇禾真誠的問九凜。

  九凜受寵若驚的點頭：「當然想。」

  蘇禾：「那我帶你去人界玩？」

  神域教條、古板，他們呆了上千年，沒什麼新奇的地方。凡間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九凜都沒有去過。

  九凜點頭同意。

  這裡是九凜的星辰空境，他們要去人界，不可能去真的人界玩。不過是讓九凜換了人界的場景。

  蘇禾讓九凜換到她小時候住的臨江鎮，臨江鎮上的一切她都非常熟悉。

  還有攬秋河，蘇寶珍以前就是在攬秋河邊撿到蘇禾的。

  「九凜，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我和胖丫小時候離家出走，躲藏過的山洞。」蘇禾笑著拉起九凜的手，就算九凜的手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蘇禾也沒放手。

  山洞在臨江鎮後面的大山上，蘇禾一路拉著九凜往山上走，還不時的回頭看看山腳下。

  眼看著山腳離他們越來越遠，蘇禾不由的感嘆了一句：「小時候覺得這山好高，現在看也不過如此。」

  九凜：「神君，你小時候可有神域的記憶？」

  蘇禾：「最開始的時候沒有，當時我目不能視、耳力不佳，整天渾渾噩噩的，鎮上的人都說我是廢物。還整天被秦偉才他們欺負，如果沒有我娘親和胖丫他們，我大概都活不到神力覺醒的時候。」

  「太無天尊他為何要賜給你這麼孱弱的凡人之軀？」九凜聽得心疼，想起蘇禾成為凡人後受的罪，他就恨自己當時什麼都不知道，沒能保護蘇禾。

  蘇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太無天尊的用意，不過我曾聽他說過，女子柔弱是制衡男子最好的武器。他這些歪門邪道的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到現在也不懂男人，你們男人是真的會對柔弱的女子更心動嗎？」

  九凜笑道：「神君你就算成為了柔弱的凡人，在我心目中，你也是神域的戰神，無人能敵。」

  蘇禾神神秘秘的告訴他：「你是不知道，我以前真的很弱，走兩步就頭暈眼花，要人背著。」

  九凜：「我怎麼沒能在那個時候遇見你，那樣我就能好好保護你了。」

  「你可真是奇怪，就這麼喜歡背著人走路？要不，你現在背著我去山洞吧？」蘇禾原本只是說笑。

  沒想到九凜卻求之不得的說：「好，讓我背著你去山洞吧。」

  蘇禾面容一僵，心裡雖然覺得十分沒必要，卻不願讓九凜失望。

  「你想背就背吧。」她不知道這句話有多傷人，如果是一個對九凜動心的女子，聽到九凜要背自己，肯定嬌羞的同時還會期待不已。

  可她卻說出如此煞風景的話。

  九凜雖然了解她，知道她沒有情根，卻仍免不了苦澀的一笑。蹲下身，勉強蘇禾跟他演繹屬於他一個人的浪漫，實現他藏在心底的甜蜜願望。

  蘇禾僵硬的趴到九凜的背上。

  九凜的身體仍像濃霧一般，雖然力量充沛，卻無肌膚相觸時的真實感。

  可他背著蘇禾的時候，仍然無比滿足，跟他吃到蘇禾給他烤的魚時的表情一樣。

  蘇禾就像在配合演出似的，她以為自己表現的很好，殊不知卻處處露出破綻。

  原本是她想帶著九凜出來玩，想讓九凜開心。

  可是去到山洞後，卻看到裡面層層堆疊的淤泥，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她懊惱的說：「小時候裡面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九凜問她：「那你小時候，這裡是什麼樣的？」

  「我記得這山洞裡面有一條很清澈的小溪，小溪裡面還有小魚小蝦。溪流旁邊有很多石頭，石頭下面藏著好多螃蟹。胖丫會捉螃蟹和魚蝦，烤熟了給大家吃。」蘇禾一邊回憶一邊對九凜說。

  話音落地，她又遲疑的補充道：「還有這個山洞很深，那時候有很多小孩去裡面冒險。」

  等蘇禾描述完，九凜一揮手。眼前的山洞立刻換了一副樣貌，美得不真實。

  「是這樣的嗎？」九凜問蘇禾。

  蘇禾看著眼前，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山洞，驚訝的睜大了眼。

  現在的山洞就像畫出來的，美輪美奐，小溪潺潺流淌，魚蝦在清澈的溪水中暢遊。形態各異的石頭，分布在溪水間，把溪水分割成千姿百態的形態。

  雖然知道一切都是九凜幻化出來的，但是蘇禾就是覺得，這就是她記憶中山洞該有的樣子。

  那時候她剛覺醒神力，能看見外面的世界了。她看哪都覺得新奇有趣。這個帶給她無限樂趣的山洞，在她的印象里，就是這麼美。

  「嗯，就是這樣的。」蘇禾被小溪吸引了注意力，她踢掉腳上的鞋，光著腳踩進溪水中。

  蘇禾找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坐在石頭上，把腳伸進溪水中，溪水從她腳邊快速流過，宛如輕柔的撫摸。

  有幾條小魚拼命往她腳上撞，腳底傳來酥酥麻麻的癢，癢的蘇禾忍不住聳肩低笑。恣意的就像無憂無慮的青蔥少女。

  九凜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把蘇禾此時的少女情態盡收眼底。

  他從未見過蘇禾這樣的一面。

  神域的熹禾神君，修無情道的殺戮之神。她走過的路，都浸染著風霜，她從不會如此嬌俏的笑。

  神域的她，強大的讓人害怕。九凜就算愛慕她，也不敢對她有半分不敬的想法。

  可是眼前的蘇禾，樣貌還是以前的樣貌，除了身板瘦弱了一些，看不出其他變化。

  但是她現在卻跟以前截然不同。

  以前她的面容姿態，跟她的道心一樣，宛如無情的石雕，冷酷、生硬。

  現在的她，鮮活的就像十八歲的少女，更像春日裡綻放的嬌嫩迎春花。好似一揉就碎，惹人生憐。

  「哈哈……」蘇禾突然捧起一捧水，朝九凜潑灑過來。

  九凜傻傻的站著，被潑了個正著，衣服濕了好大一塊。

  蘇禾看他被自己潑濕，開心的咯咯笑個不停。

  九凜心裡觸動不已，他這時才清晰的感受到，熹禾神君真的變得更以前不一樣了。他是天魔化身，最想的就是破了蘇禾的無情道。

  現在看蘇禾逐漸表露出的，像正常女子應該有的一面。

  他忍不住想，這是不是代表著，蘇禾的道心已經破了，只是還沒有徹底毀壞而已。

  想到這種可能，九凜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他跑上前，也學著蘇禾的樣子，把腳泡進溪水裡，用腳往蘇禾身上踢水。

  蘇禾躲在大石頭後面，時不時的往外探探頭，偷襲九凜。

  兩人你來我往，誰都沒有落到好。等累得鬧不動的時候，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蘇禾玩累了，找了個樹蔭處，靠著樹幹打盹，像個山野小童一樣隨意。

  九凜怕她著涼，在她前面生了一堆火。接著他在石頭下面翻找，還真翻出一些肥美的螃蟹，他把螃蟹穿在樹枝上架在火上烤。

  蘇禾是被烤螃蟹的香味喚醒的，在夢裡她就開始流口水，醒來後，更是饞的不停的吞咽口水。

  「九凜，你真是太棒了！有你真是我的福氣。」蘇禾張嘴就來，以前的她，可不會對九凜說這些吊兒郎當的話。

  跟胖丫他們混久了，蘇禾看似變得不正經了，其實是多了很多人情味。

  九凜難得看她放下長輩的架子，跟自己平和的相處，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神君，你在人界的時候，都是這麼跟人說話的？」九凜把螃蟹拿給蘇禾，突然想到這種可能，酸溜溜的問蘇禾。

  想到蘇禾跟別人說話也是這麼嘴甜，九凜心裡就難以平衡。他陪了蘇禾上千年，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麼好聽的話。

  蘇禾比對著神域和人界的不同，細緻的給九凜講：「人界玩的好的朋友，互相都是這麼說話的。他們還會經常抱成一團，一起洗澡、睡覺……有時候還會親親，我娘親和胖丫就經常親我。」

  這在神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天神言行矜持有禮，行為疏離淡然。不會有天神隨意去親吻別的天神，更別說一起洗澡、睡覺。

  九凜嫉妒的面容扭曲：「我也想跟你在人界一起生活……」

  他突然停下不說了。

  蘇禾嘴快的接道：「那你來人界……」

  說到一半，蘇禾也突然停住了。

  他們倆同時意識到，九凜已經死了。他現在是魂魄的形態，哪裡都去不了。如果離開星辰空境，他最有可能的去向，就是回到魔主的身體裡，那時候他就不再是他了。

  「神君，聽你說起人界的事，我真的好羨慕。」九凜低頭，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失落。

  在他死後，蘇禾總算肯對他好了。

  可他已經死了，這一切……好多餘。

  下一瞬，好好的場景突然消失了。蘇禾又回到了水波之下的世界。

  九凜也消失不見了。

  那些像水母一樣的怪房子，飄飄蕩蕩的在蘇禾四週遊走。

  這些房子，裡面都住著九凜的執念。都是九凜無法釋懷的心魔。

  蘇禾重新找了一所房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一次，她看到自己醉酒後趴在酒桌上酣睡，九凜在一旁照顧她。

  神域的規矩眾多，蘇禾身為神君，手下的將士不能與她同桌共飲。她一個坐在偌大的酒桌前，身影看上去無端多了幾分落寞。

  其他人都走了，大殿之上，只剩下蘇禾和九凜。

  蘇禾看到那時的自己，喝醉酒後，念叨的都是大敗冥寂，三界太平的豪言壯語，不由的替自己感到悲哀。

  她那時候怎麼能活得那麼無趣呢？

  還是說，當天神就是一件這麼無趣的事。

  蘇禾看到千年前，九凜看她醉倒，偷偷用手指勾勒她的五官，大著膽子想要親吻她。可蘇禾一動，他卻嚇得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