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誰有情，誰就註定會輸

  護佑蒼生的神，天魔在蒼生之外。

  蘇禾退無可退，執劍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天魔在蒼生之外，可蘇禾與他為敵的心卻沒有以前那麼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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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他變成了一件讓蘇禾倍感痛苦的事。

  就算沒有情根，她也同樣不忍。

  「百里楓，你別再逼我了。」蘇禾像是在求他。

  「我逼你？我逼你什麼了？我永遠都是被你放棄的那一個！我永遠都抵不上你的蒼生重要！我能逼你什麼？你喜歡護著他們，我偏要把他們全殺光！」百里楓眼神狠厲，再次甩出飛星扇，暗器如雨一般朝學子們激射而去。

  學子們齊心協力用仙力阻擋，勉強擋住了他的一招半式。

  眼看大家快抵擋不住的時候，蘇禾眼神一厲，再次飛身上前，擋在了百里楓面前。

  百里楓滿眼失望的看了一眼蘇禾，這一看恨意更濃，下一瞬，他手裡的飛星扇就到了胖丫他們眼前。

  胖丫和冬葉奮力抵抗，眼看他們快落敗的時候，蘇禾刺出手中的問情，狠心的將鋒利的劍尖，刺進了百里楓心口的位置。

  她下手有分寸，在劍尖劃破百里楓的皮肉時，她便停了下來。

  可即使這樣，百里楓心底最後的溫情，也被她一劍刺了個粉碎。

  她每次選擇的都是別人，從來沒有一次選擇過百里楓。

  早就該絕望了不是嗎？

  還有什麼好期待的。

  「哈哈哈，你又要殺我？」百里楓笑得淒涼，牽動了心口的傷，血流的更多了。

  「我說了，你別逼我！」蘇禾堅定的握著問情劍，沒有再往後退一步。

  百里楓仰頭狂笑，笑容扭曲猙獰，嘴角的血流到下巴上，再順著長長的脖頸流到衣襟里。

  心口的血跡染紅了外衣，慘烈的樣子，跟他第一次被蘇禾殺死時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

  蘇禾轉頭不再看他，她怕自己又會心軟。

  可就在她轉頭的時候，百里楓突然用力往前一挺身。

  『噗嗤』一聲恐怖的穿刺聲響起，百里楓又一次撞上了蘇禾的劍。

  劍身全部沒入他的心口，他依舊在笑。只是笑聲里的絕望，卻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直達蘇禾的內心。

  蘇禾驚恐的放下問情，劍身嵌在百里楓的身體裡，一動不動。

  百里楓雙眼血紅的大睜著，嘴角掛著淒楚的笑。就這麼……死在了蘇禾的劍下。

  「……百里楓？」蘇禾雙手顫抖，因為站不住，身體劇烈搖晃著，不受控制的往後栽倒。

  胖丫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蘇禾，他是故意這麼做的。」

  「他就是故意的，」冬葉也這麼說。

  「故意什麼？」蘇禾不懂。

  「故意死在你的劍下，讓你難過。」胖丫說。

  蘇禾茫然抬手，看著手裡的血跡，怔怔的出神：「我不難過，沒什麼好難過的，我為什麼要替一個天魔的化身難過？」

  蘇禾的話音一落，她手裡的血跡開始慢慢消失。緊接著，地上的百里楓和他手裡的飛星扇，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他是假的！他是幻象！」冬葉大聲朝蘇禾喊。

  其他人也跟著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安慰蘇禾：「他肯定是惡鬼。不是真的！」

  「他早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就是為了折磨蘇禾，才搞了這麼一出。蘇禾你別上當，不要為他難過。」

  蘇禾悶悶的不說話，人可以是假的，但是那些痛苦的經歷卻同樣耗幹了她的心神。她搖搖欲墜，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般，虛弱的倒在胖丫身上。

  就在這時，那些從百里楓身上飛散的光影，突然又重新聚在一起。

  就在大家以為百里楓會回來的時候，那些光影竟凝聚成了荒境境主的樣子。

  「原來百里楓是荒境境主所化！」有人大聲喊道。

  他這麼一說，提醒了所有人。連蘇禾也因為荒境境主的名號，再次強打起精神，起身應付荒境境主。

  荒境境主臉上戴著面具，只露出一張嗜血一般殷紅的嘴唇。慘白的膚色格外顯眼，好似失了血色的鬼魅。

  「蘇禾，你又殺了百里楓一次。」荒境境主故意強調。

  蘇禾：「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百里楓可是你們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現在他死了，我們也該玩點大家都熟悉的遊戲了，你說是吧，蘇禾。」荒境境主殘忍的笑著問蘇禾。

  蘇禾悄悄的站在蘇寶珍前面：「你被天神追殺，這荒境是你最後的避難所，你何必跟我們內耗？」

  「只要我不死，這荒境就永遠存在，天神又能奈我何？」

  「你給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可以任你差遣。」

  荒境境主沒有把蘇禾的話聽進耳里，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泛著冷肅之氣的護甲，五指一收，殘忍的說道：「遊戲繼續。」

  「歘歘歘，」恐怖的爬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鋪天蓋地的蟲屍朝著蘇禾他們席捲而來。

  「快跑！」蘇禾大喊著，拉起蘇寶珍的手，朝著唯一沒有被蟲屍侵占的方向跑去。

  其他人也驚恐的跟著她不停的跑。

  跟上次一樣，幾百米開外，又出現了安全結界。

  蘇禾率先將蘇寶珍推入結界裡，而她自己則守在了結界外面。

  上次經歷過這種事的學子，跑得尤其的快。落後的學子們，大多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最後兩名學子被阻隔在結界之外時，他們兩個全都傻眼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進不去了？」一名學子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奇怪的問裡面的學子。

  陸千柔和胖丫他們，全都滿臉悲傷的看著結界外的人。

  這一次包括蘇禾在內，一共有三個學子被攔在了結界之外。

  「恭喜你們，被死神選中了。」荒境境主疏忽間，便出現在了蘇禾他們面前。

  蘇禾不死心的問他：「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不殺人嗎？」

  「是你先騙我的，就算有了孩子，你也會殺魔主，不是嗎？」荒境境主這會已經不怕蘇禾知道，百里楓是他幻化的。

  蘇禾無言以對，她這會也明白過來，百里楓就是寧無赦幻化的。真正的百里楓，不會瘋的沒邊。

  「蘇禾，選吧，他們兩個，你要誰生？要誰死？」荒境境主又來了。

  「三、二……」

  蘇禾不願面對這一切，閉上眼抬手隨便一指。

  下一秒，結界外還沒搞清楚是什麼情況的其中一名學子，就被荒境境主殺了。

  另一名學子，嚇得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剛剛死了一名認識的同窗好友，蘇禾還沒緩過神來，境主的聲音再次響起：「遊戲……繼續。」

  這一次，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些學子為了活下去，逃跑的過程中，開始你推我搡，誰都不願落在後面。

  蘇寶珍年紀最大，又沒有仙力，理所當然的被落在了最後面。

  結界再次出現，最後一刻，蘇禾用神力將蘇寶珍推入結界內。面對親疏之別，她選擇了自己的娘親。

  她也是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公正不阿的神。

  她也有私心，也有陰暗面。

  她不該被那麼多人崇拜著。

  「寧無赦……別再玩我了，」蘇禾討厭此刻的自己，原本堅定的道心，又開始顫動。

  包括蘇禾在內，這一次又有三個人被關在結界外，另外兩個人目睹了剛才的全過程，這會已經嚇得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了。

  「境主，饒了我們吧，求你饒了我們。」一個會來事的學子，跪在地上求荒境境主。

  境主不為所動，還嬉笑著說：「你們的生死掌握在蘇禾手裡，你們應該求她才對。」

  那兩個學子，果然轉頭抱著蘇禾的腿，苦苦哀求她。

  「蘇禾，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我還要回家照顧我年邁的父母。」

  「我也要回家照顧我古稀之年的爺爺。」

  兩人在蘇禾腳邊拜了又拜，渾然不知，蘇禾根本救不了他們。她神色痛楚，絕望的仰頭，不想面對這件事。

  「蘇禾……選一個吧，你想讓誰生，讓誰死！」場面越殘酷，荒境境主越得意。

  蘇禾不答。

  荒境境主又開始倒數：「三、二……」

  蘇禾突然舉起問情，荒境境主一下停住了。

  「我死，我死了，就可以結束這一切。」蘇禾拿著問情往自己的脖子上抹。

  蘇寶珍嚇得在結界裡瘋狂拍打，跪在地上朝蘇禾嘶喊：「禾兒，你不要做傻事！」

  「你要是敢死，我就讓你母親死無葬身之地！」荒境境主是懂怎麼威脅人的。

  蘇禾眼淚像珍珠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滾。悲痛的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她哭的太傷心，哭得太久，荒境境主被她哭得心慌意亂，竟第一次答應放過結界外的兩名學子。

  「這一次我就饒了你們，看你們能活多久。」荒境境主一揚手，結界開了。

  他因為沒有殺人，既懊惱又悔恨。

  為了平復內心的憤怒，又一次開啟了遊戲。

  大批的蟲屍猶如浪潮一般朝大家湧來。

  學子們拼命的往前逃。

  荒境境主隱身在虛空之中，準備看好戲。可是這一次，蘇禾竟沒有動。

  她不但沒有動，還在蟲屍朝她湧來的時候，主動跳進了蟲屍堆里。

  身體被蟲屍啃咬的感覺，就像在做按摩，讓她的身心都感到無比放鬆。

  以後不用再受折磨了，天魔咒、天魔、災劫都與她無關了。

  這人界不來也罷。

  「蘇禾！！！」她聽到母親撕心裂肺的喊聲，眼淚不受控制的，再次湧出了眼眶。

  「蘇禾！蘇禾！」還有胖丫他們的聲音，和那些同窗好友的聲音。

  我死了，請不要為我悲傷，因為你們的不幸，都是因我而起。

  「蘇禾……」這一次是荒境境主的聲音，他應該又要要挾自己吧。

  可這次我不是自殺，是被蟲屍咬到的。

  他還有什麼好責怪的。

  一陣涼風襲來，蘇禾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她被人抱了起來。

  是寧無赦，蘇禾被他抱過無數次，不用看也知道是他。

  「你要帶我去哪？寧少師？」蘇禾的生命在飛快的流失，這最後的時刻，她想跟娘親他們呆在一起，不想跟寧無赦走。

  寧無赦沒有回答她。

  蘇禾意識昏沉，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自己又被放進了水中，身上的衣服全被剝光了。

  有人用嘴在幫她吸毒，那些被蟲屍咬過的地方，如果能及時把毒吸出來，她就不會死。

  是寧無赦。

  蘇禾輕笑兩聲，又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蟲屍的毒，只要及時吸出來就不會有事。可是其他的毒，卻沒有這麼容易解。

  「啊——」如蘇禾所願，一聲痛苦的呻吟聲響起，蘇禾跟著坐了起來。

  她身上的蟲屍毒已經被寧無赦吸乾淨了。

  「你……在傷口上下毒害我？」寧無赦倒地不起，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蘇禾開了神識，看到他在荒境中也給自己置辦了一間，跟神使局一模一樣的房子。

  房子裡冷清極了，除了兵器再也沒有其他擺設。

  蘇禾穿上寬鬆的外衣，走到寧無赦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荒境中的毒傷不到你。」

  寧無赦口吐鮮血，額頭青筋暴突，疼得說不出話。

  蘇禾見他中毒已深，已經回天泛術，又補充道：「所以我用的是神域的毒藥——斷魂。」

  「你早就想好要殺我了對不對？」寧無赦嗓音嘶啞，聲帶已經壞了。

  蘇禾：「對，剛入荒境的時候，我就想好該如何殺你了。」

  「你對百里楓做的那些，都是在演戲？」

  「對，我知道百里楓是你幻化的，我的不忍，都是在演戲。」

  寧無赦不死心的抓住蘇禾的裙擺：「你知道我會給你吸毒？」

  「知道，早就猜到了，這也是我唯一能殺你的機會，不是嗎？」蘇禾笑得明媚。

  眼淚是假的，嬌弱是假的，維護也是假的。

  她給寧無赦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殺他的心，是真的。

  誰有情，誰就會輸，結局早就註定了。

  「蘇禾……你真的沒有心……」寧無赦從喉嚨深處嘶吼出最後一句話，發黑的鮮血從他的口鼻里湧出來。

  蘇禾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他就仰頭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