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接還是不接（二）

  方母怒氣沖沖地端著木盆回了家，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坐在凳子上靠著桌子生悶氣。

  好你個李大嘴，欺負到老娘頭上來了！都怪吳麗麗，讓這李大嘴有了說道自己的把柄，都怪她！還想我去接她，沒門！

  李大嘴，今天讓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改天別讓我抓住你的把柄，否則老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哼……

  方母一邊恨恨的想著，一邊不停喘著粗氣。看著盆里的衣服也沒洗完，還帶一肚子氣回家，方母更不想動彈。

  這時，院子的門開了，原來是方有量去鎮裡吹完嗩吶回來了。

  方有量回來後只低著頭，進屋後把嗩吶往桌子上一放，也挨著桌子坐下了。

  只是臉上愁眉緊鎖，額頭烏雲密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由於心裡有事方有量進門後並沒有和方母打招呼。看著方有量魂不守舍的樣子，方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原本自己在外面就因為吳麗麗受了氣，兒子回家後卻還因為吳麗麗連魂都丟了。

  自己這累死累活的老母親根本都不看在眼裡了。方母氣得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

  「你這一副樣子做給誰看吶，你老娘我還在這兒沒死呢！你這要死要活的樣子為誰呢！」

  方母怒氣沖沖的罵著方有量，現在一切和吳麗麗有關的事，都能夠輕易觸發她的怒火。

  「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麗麗不在家，我心裡難受。況且麗麗她現在已經在和小軍學做菜了，也達到你的目的了，咱還是去把麗麗接回來吧。」

  「想要我去接她？告訴你，門都沒有！能嫁入我方家，是她的福氣。也不想想當初她吳家是啥條件，咋的，現在要給老娘擺譜了？美得她！」

  「媽，麗麗這些年在咱家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對您也算是孝敬有加，對我也是體貼照顧。她也是真心向著咱這個家的，我想去接她回來。」

  方有量這一個月來，每天獨自一人孤零零躺在炕上，回想起這麼多年來兩人相處的時光，心裡更是空落落得厲害。

  其實心裡早就動了去接人的心思，只是礙於母親一直不肯，心裡這個念頭便一直強壓著。

  今天自己去鎮上吹嗩吶總算是和麗麗碰上了面，這念頭便是怎麼也摁不下去了。

  其實，在吳麗麗離家的這段時間，方有量已經不止一次去鎮上看過她了。

  只是每次他都是躲得遠遠的朝飯館張望，不敢走得太近。害怕被吳軍發現了，那就太尷尬了。

  昨天，他實在是太想媳婦兒了，於是便離得飯館近了一些。結果被端菜出來的吳麗麗一眼瞧見了。

  時隔一月再相見，兩人都有些激動。

  方有量當著吳麗麗的面，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思念一股腦全說了。直聽得吳麗麗兩耳發紅。

  最後，吳麗麗才表示，自己心裡也有他，願意等著他來接自己。

  一句話，仿佛給了方有量一顆定心丸。原本因為媳婦兒的改變，有些心虛的方有量，瞬間原地復活。

  只是，興奮過後的方有量又開始惆悵起來，媳婦兒倒是表態了。可是自己該怎樣去勸那固執的老母親呢？

  一瞬間，方有量又變得悶悶不樂起來。

  「向著咱家？向著咱家她能裹著外人這麼來氣我？我不就叫她去學個手藝，她還受了天大的委屈了？想在我面前擺譜，門兒都沒有！」

  方母叉著腰，用手指著方有量的額頭，氣勢洶洶。

  「我看你是為了討好你媳婦，連你娘都不顧了。要回她自己回，想回來，還得看看我這老母親答不答應！」

  看著母親蠻不講理的模樣，方有量心裡第一次有了火氣。

  「媽，實話和你說了吧。我今天去見過麗麗了，現在的麗麗和以前可大不一樣了。人長胖了，變白了，可漂亮了。

  現在麗麗和小軍學做生意，見識得多了，說話也乾脆利落，那和以前可是兩個樣的人。」

  說起現在的吳麗麗，方有量嘴裡那些好詞兒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聽兒子一個勁兒的夸吳麗麗，方母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嘴角浮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媽，現在麗麗懂得的東西，連我這個大男人都自愧不如。小軍還說以後這鎮上的生意都要交給麗麗。到時候，我還能配得上她麼？

  但是麗麗說了，她心裡還是有我的，她還在等著我。你……你再不讓我去接，我怕以後是接不回來了！」

  方有量說著抱著頭，趴在桌子上，隱隱有哭泣聲傳來。

  方母聽見自己頂天立地的兒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哭泣，心裡有些發軟，更有些生氣。

  兒子這胳膊肘咋就往吳麗麗那邊拐了呢？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心裡鬱悶不得勁，又怕自己再說下去把兒子逼出毛病來。只能狠狠壓下心裡的怨氣。

  「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真是不像話。滾，滾回自己屋去。看得我心煩，你們一個個的都沒安好心。都想氣死我！」

  方母把手往方桌上狠狠一拍，再次坐下了。

  方有量被桌子上傳來的擊打聲嚇了一跳，猛的抬起頭來，眼眶裡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流下來。

  方母看著兒子淚眼朦朧的樣子，心生軟意。

  回想起自己一個人從小把他拉扯大，連個指頭都捨不得碰，兒子哭泣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

  現在竟為了別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心裡有些發酸有些苦。

  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方母心裡的火氣也去了大半。

  緩上一口氣後，溫聲勸道：「兒子，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屋去休息。麗麗的事你讓娘好好想想。」

  方有量聽了母親的話，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母親終於鬆口了，媳婦兒快回來了！

  前一秒還在哭泣的方有量，瞬間破涕為笑。激動之餘居然站起來抱了方母一下。

  方母愣愣的站在原地，整個人好似靈魂出竅了一樣。

  雙眼放空沒有了焦距，身體僵硬無法動彈，好像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了感知。連方有量什麼時候離開回屋了，都不知道。

  兒子這是多久沒有抱過自己了？五年？十年？好似從孩子懂事後，就沒有索要過自己的懷抱了。

  小時候，摔倒了，兒子會來找尋自己的懷抱。得到誇獎了，也會來索要擁抱。受委屈了，更會來自己的懷抱尋求庇護、安慰。

  原本以為孩子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自己的懷抱了。

  但是剛才被兒子抱在懷裡的感覺真的太美好，太溫暖，讓自己回想起太多以前的事。

  自家男人走得早，留下兒子這一根方家的獨苗苗。怕自己改嫁，夫家會對兒子不好，自己硬是違背了家裡人的勸說，堅持守寡養大了兒子。其中的艱辛外人是無法想像的。

  許是這艱難的日子，帶給兒子的影響太深刻，兒子比別人家的孩子更成熟，更懂事。對自己的安排從來沒有二話，對自己更是孝順有加。

  自己已經習慣了兒子的順從，這是這麼多年來，兒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第一次的堅持。

  只是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一個外人。

  怎麼會是這樣呢？難道真是自己錯了嗎？可是自己做什麼不都是全心全意為這個家麼？有錯嗎？

  方母心裡悶悶的難受。

  由於勞累了一天，方母實在是渾身酸疼，不想動彈。晚飯就只做了幾個玉米面饃饃將就著吃。

  做好飯，叫醒房間裡休息的方有量，母子倆草草的吃了晚飯。

  這頓飯倒是吃得比較融洽，沒有再產生什麼爭執。只是這母子倆的神色卻是調了個個兒。

  得了方母緩和話的方有量，心裡樂滋滋的，就幻想著媳婦兒回家的事。一個玉米饃饃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美味兒！

  方母則成了一副心事重重，愁雲慘澹的模樣。嘴裡的饃饃乾癟得難受，卡在喉嚨里吞不下。

  母子倆無聲無息地吃完了晚飯，收拾好碗筷，各自回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