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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決定

2024-05-30 13:20:45 作者: 圓不破

  第二天,程氏三口入宮,帶著他們的自是百般不願的左東權,看他足下微跛冷眼黑面,不知內情的還以為他身負了什麼血海深仇,程氏三口本就戰戰兢兢,見些情景更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管低頭跟在他的身後。

  

  越臨近甘泉宮,左東權的氣場越強,他本打算送程家三口入宮後就甩手不理,不料袁授的口諭早到一步,由誰帶程家人入宮這樣的小事也需要聖上口諭?這事沒鬼就怪了!

  本來他可以找袁授開脫一下,服個軟,不過他是誰?他是掌管護京禁軍的都統領左東權!他身殘志堅!他壯志凌雲!他這輩子凶過狠過,就是沒怕過!不就是顧晚晴想報復往日舊怨麼?就算她現在貴為皇后,那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報復,他會怕?

  相較於左東權的戰意燃燃,程氏三口的心裡都是惴惴難安,賣了田產轉戰京城本就是一次冒險的遷陡活動,但他們只是想給自己謀個更好的出路,想讓自家的女兒將來配個更好的夫婿,而不是守著那個小村子,靠山過活。

  可,他們萬沒想到一轉戰,竟轉戰到了大雍朝最為神秘的地方來了。

  「大郎……」程大嫂走了半天,又累又驚,雙腿都有些軟了,鼓足了勇氣開口想歇歇,卻是叫錯了,想改口,可剛剛那股勇氣已然消失,只能捉緊了自家男人的衣袖,低頭趕路。

  程義固然生性豪爽,可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陪著程織拿金釧去找顧晚晴時,他們並沒存著投奔的心思,只是想看看故友,可金釧遞進去沒兩天,他們就聽說顧家的六小姐如今是當朝皇后,當時便把他們嚇得不輕,又過一天,左東權從天而降,雖然他沒解釋什麼,可從他的穿戴與隨行的侍衛也可看出,這根本不是在他們小村待了數年的袁大郎啊!

  早知道就不訪這個友了,程義頗為後悔當初的舉動,這些貴胄之人流落小村說不定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時隔這麼久,哪還會記得他們是誰?就算他們記得,如今身份也是天差地別,往後再無交往之理,左右都是斷交,何必再進宮一次,給自己找不自在!

  程義雖是這麼想,但想到往日與左東權把酒言歡的情景,也是不由心頭髮黯,他打獵謀生的本領還是左東權教的,如今他也憑著這一技藝與京中某家皮貨店達成了短期合作關係,合家穩定,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如果再能聚上三五舊時好友,該是多麼快意!怎麼就變了呢?

  程義感慨不已,腳下卻不敢怠慢,與程大嫂亦步亦趨地跟在左東權身後,相比於他們,程織的步伐稍慢,不是她趕不上,而是,她太難過了。

  「袁大郎」在一年多前離開了村子,她那時就想,他是一定要來京城與「家人」相聚的,如果她將來有一天也能到京城來,說不定,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毫無進展。懷著這樣的憧憬,她一直收著顧晚晴送她的金釧,為的就是來到京城後再聯繫他們,可她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護軍都統領,她以前聽也沒聽過這樣的官職,據說是由皇帝親自領導,只受天子之命,這樣的人,她如何配得起?

  一家三口心思各異,忐忑不已地隨著左東權到了甘泉宮外,那裡早有宮人等待,見了他們,那個年輕的白臉太監笑道:「左統領辛苦,皇后娘娘正等著大人與三位舊友呢。」

  程氏三口不由更為緊張,進入宮門時程織因過於緊張腳下一絆,馬上被身邊宮女及時扶住,程織臉上通紅,連連小聲道歉,左東權聞聲腳下一頓,回頭道:「別緊張。」

  短短三個字,足矣讓程織從自己的難過中清醒過來,她心中一暖,望著已然轉過身去繼續前進的左東權,輕咬下唇,已失望至極的心中又有什麼東西鼓動起來,消散不去。

  就在左東權踏上甘泉宮正殿台階之時,一道窈窕的身影從殿中出來。

  是青桐。

  見到他們,青桐垂下雙目避至一旁,待他們入了殿中,這才稍有急迫地抬頭看過去,卻不想正撞進一雙陰鬱眼中,青桐心中一慌,連忙轉開眼去,可偷看之時被人抓個正著,仍是不禁耳根微熱,久久不散。

  左東權是出於軍人特有的警覺才察覺到青桐的目光,與之對視一眼,他很快認出了青桐,不過看到青桐微紅的雙頰,他不由沉下目光皺了皺眉,這才跟上程氏三口的腳步,進了殿去。

  顧晚晴早在殿中等著他們,見了程氏一家,記起許多舊事,難免提及以往,可程家人拘謹非常,就連向來大大咧咧的程大嫂都不禁額上冒汗,小心陪笑,顧晚晴實在彆扭,就讓葉顧氏陪著他們,自己則叫了左東權,出了殿外。

  顧晚晴到了外面就沉下臉,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道:「現在我給你個選擇。要麼我去與皇上說,給你賜一樁好婚事,全了程織妹妹的心愿;要麼……」她一指不遠處的青桐,「去和她道歉,你對她說過什麼渾話,一一給我咽回去!」

  左東權眉頭皺得更緊,臉上的長疤因此微微扭曲,看起來更為駭人,他沿著顧晚晴的指向看向青桐,目光漸冷。

  「皇后娘娘。」他開口,聲音有如金戈鐵石,「管教別人之前是否該查明真相?我與她說過的話我記得,但,恐怕也沒冤了她!」

  顧晚晴一瞪眼,「沒冤了她?你真以為她看上你了?我家青桐到哪不是搶手貨?你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看上你?我呸!」

  左東權滿頭黑線,「請娘娘注意言辭!」

  顧晚晴記恨他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哪聽他說?當下列舉了青桐種種好種不下數十種,最後一揚下頜,「你呢?你數數,除了你這張難看的臉難聽的聲音時時刻刻想給皇上扯皮條的忠心外,你還有什麼好處!」

  聽著顧晚晴的細數,左東權緊抿的唇角忍不住發顫,他在心中再次同情了他擁戴的皇帝大人一次,開口沉聲道:「娘娘忘說了一樣,為臣還有一條打不斷的跛腿!」

  顧晚晴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話里話外帶著無盡的鄙視,「這可不是我說的啊,我給你留過面子了,是你自己自揭瘡疤,可別想去皇上面前告狀!」

  別理她,別理她!左東權心中默念數次,壓下心頭咆哮的萬頭草泥馬,再次轉回自己的正題,「為臣還有皇上的信任,有重職在身,有錦繡的前程,在富貴榮華面前,為臣外貌的缺憾的不足道哉!」

  一句話說得顧晚晴柳眉倒豎,怒氣還未及發,不遠處的青桐恍惚一笑,面上帶著些許的蒼白走上前來,看得細些,她眼中又藏著些難掩的難堪,她朝顧晚晴拜下身來,輕吸了一口氣,微顫著聲音說:「娘娘,今早婢子收到顧家的信,說是我嬸母如今病重,需人照顧,婢子可否出宮照顧一二?待嬸母病癒即刻回宮。」

  顧晚晴一愣,她是真沒跟上青桐的思維。

  本來她仔細想了想青桐的態度,又找秦福打聽過,青桐之前對左東權的確不錯,還常常帶些點心水果什麼的找由頭給他送去,大概也正因如此,左東權才警告青桐不要對他用情,可那時青桐並沒說前情,顧晚晴著實是一知半解地便恨上了左東權,現在細細一想,青桐對左東權青眼有加未必不是那日自己隨口開了他們玩笑的緣故,所以顧晚晴總覺得自己有一分責任在身,就算不能成全青桐,也不能讓她受了委屈,定是要給她出氣的!可沒想到……她這思緒怎麼這麼跳躍呢?怎麼就……關嬸母什麼事兒呢?

  「你……」顧晚晴「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什麼頭緒,青桐說完這些話卻似鬆了口氣一般,神色再不見之前的緊張為難了。

  「娘娘,婢子不在的期間,娘娘多多保重。」

  竟是在告別了。

  幾個時辰之後,夜幕降臨之時,青桐走了,左東權出宮了,程氏三口也回家了,顧晚晴想起這事時還是一陣陣的氣惱,她到底在忙活什麼勁啊!那個又臭又硬的左東權就算了,連青桐這樣溫柔有加的都跟著添亂,說走就走了,全然不顧她這個皇后的拒絕,當她太好說話了是吧?她平時把她們寵上天了是吧?

  滿肚子的怨氣沒處倒,最後只能倒到袁授那,袁授呢,只能接著。

  不過,袁授今天的精神不太好,雖是聽著顧晚晴的抱怨,卻常常不在狀態,除了有一句沒一句、前言不搭後語地安慰她,就總是盯著她出神,把顧晚晴看得直發毛,最後終於忍不住小心地問:「你是不是也有苦水和我倒啊?沒關係,都倒給我好了。」

  袁授忽地別開眼去,「有些事,你不聽也罷。」

  「怎麼不聽?」顧晚晴坐到他身邊去,笑著說:「不是有句話麼,分享快樂,可以使快樂加倍;分享煩惱,可以讓煩惱減半。我剛才對你發了那麼多牢騷,現在心情好多了。」

  「你不怪東權和青桐了麼?」袁授心不在焉地問了句。

  「其實……」顧晚晴長出了一口氣,「左東權那個人,的確是討厭了點,但他也有許多優點,我只是不喜歡他總想讓你聯姻罷了,但我知道他有這種想法也是出於對你的忠心,又怎會真的恨他?我做這些事,只是希望青桐能開心,現在她做了這樣的決定,不管是死心也好,是逃避也好,我相信她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然她不會後悔,我又何必強人所難?她的未來如何,只有她自己有資格決定,我們這些外人又何必擔心?」

  聽罷這些話,袁授輕笑,「你倒看得通透,是啊,她的未來只有她自己有資格決定,可若是……她的決定……有誤呢?」

  顧晚晴想了想,輕鬆一笑,「那就及時改正唄。」

  呼出一口氣,袁授垂眼,笑著點點頭,「不錯,那就及時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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