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離間
2024-05-30 13:19:56
作者: 圓不破
顧晚晴覺得有點悶了。
自那天發現了碧璽手鍊後她就再沒出過門,生怕因為出去閒逛而錯過了與袁授見面的時機,可已足足過去七天,袁授都並未露面。
若不是腕上的手鍊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麼多天了,就算他曾經回來過,現在也必然已經走了吧?
顧晚晴不死心地又等了一個上午,用罷午飯後,便又出院遊走,目的地仍是御花園。
雖然只隔了七天,但時下天氣已然回暖,之前只有零星綠色點綴的御花園一下子變得生氣盎然起來,不過仍是無花。
顧晚晴到了御花園後看似隨意地走,卻領著那一群監視的宮人們慢慢得御花園北角移動,這裡並無其他植物,只有幾棵夾竹桃。
幾天前她來這的時候這幾棵夾竹桃還未抽芽,現在卻已經冒了新綠,顧晚晴也不耽擱,像前幾天那樣慢慢地擺弄著那些枝葉看,看了沒一會,便說要回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顧晚晴又來了兩次,回到宮中便立即以水淨手,又將那些水收集起來,以備後用。
該是差不多了吧?看著屋角那半盆表面無礙的水,顧晚晴琢磨著也是時候該見見鎮北王了。
水月庵一事雖然以劉側妃賜死告終,但袁攝終究是毫髮未損,看起來鎮北王對他也未見多少猜忌,這種現象可不太好。不過顧晚晴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回來是要幫袁授的,雖被軟禁,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正想著有沒有什麼好法子能比較自然地見到鎮北王,那邊便有太監來傳道:「王爺請顧側妃至御書房一行。」
顧晚晴精神一振,立時收拾整妝,並仔細在那盆水中洗了手,看著自己掌心那對日益紅艷的紅痣,她淺淺一笑,又重新整過衣裳,摸摸腕間的手鍊,這才肅容而出。
從她住的地方到御書房距離不近,顧晚晴跟著那太監足走了兩刻鐘的時間才望見御書房的朱紅大門。
「顧側妃稍候。」
太監進去通傳,顧晚晴這時才輕輕地舒了口氣,走了這麼久,她的心跳得厲害,又時常有心跳紊亂之感,讓她一陣陣地覺得虛弱。
是不是毒性過重了?她想了想,手已不自覺地摸到了天醫玉,可頓了一頓,她終是又將天醫玉收好,這本就是慢性之毒,若沒有實際症狀,怎能取信於人?
只不過,終究是耽擱得有點久了,毒素在身體裡存在這麼久,縱然事後可以完全釋出,可要說對身體完全沒有損害也是不可能的。
雖然明白,她也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但只要一想到袁授那日犯病時的悽厲模樣,她便覺得,一切都是值的。
等了一會,那太監轉出來,「王爺請您進去。」
不得不說,縱然軟禁,她這些天來卻沒受到什麼苛待,除了衣食俱應,那些宮人們待她也有禮,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冷漠。
顧晚晴收拾好心情進入御書房內,室內除了端坐於御案後的鎮北王外,還有兩人,一個是幾天不見已然瘦得下巴削尖的袁攝,另一人身著一襲青袍僧裝,卻很是讓顧晚晴意外,竟是顧明珠!
顧明珠雖著僧袍,一頭柔順青絲卻是絲毫未損,腦後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其餘散發隨肩垂落,端地清淡出塵,她的氣色看上去極好,幾個月沒見,竟似乎還圓潤了些,比之前那般弱質纖纖的造型順眼不少。此時她正也打量著顧晚晴,目光落至顧晚晴盡數盤起的髮髻之上,勾唇笑了笑,那笑容中總似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顧晚晴心生厭惡。
「你來了。」鎮北王並未抬頭,只聽了腳步聲便開口,「仙姑,你說吧。」
沒留給她行禮的時間,顧晚晴也樂得清閒,不過在聽到鎮北王的稱呼時仍是險些失笑。
仙姑,她還八仙過海呢!
顧明珠似乎沒見到她臉上的笑意,上前來語笑盈盈地道:「多日未見妹妹,妹妹神采依舊。」
顧晚晴卻馬上退後一步,笑著道:「仙姑失言了,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怎能與仙姑姐妹相稱?聽聞仙姑身系江山社稷,這更非我等小民可以高攀的。」
面對她的嘲弄,顧明珠反而笑得更加隨和,「說起來我能有今日的聲望還全靠妹妹所賜,妹妹切莫與我生份了。」
顧明珠自從擔上這「仙姑」之名後,多有京中貴婦前去求福緣,一來二去的,她也造出些勢頭,原本顧晚晴看中的就是她的人脈,再加上現在的勢頭,行起事來要方便不少,可沒想到,還沒和顧明珠見上面,她就送了一份這麼大的見面禮!
顧晚晴輕輕一欠身,連道不敢,卻也不追問顧明珠想要說什麼,只是「偶然」間一抬頭,對著鎮北王皺了皺眉頭。
「王爺……」顧晚晴行近了兩步,細細地看著鎮北王的面色,不太確定地道:「王爺可否能讓兒媳一問脈象?」
鎮北王一愣,目光有意無意間掃過顧明珠,顧晚晴即時道:「若王爺不放心,可著仙姑與我一同問脈。」
「可有什麼不妥?」
顧晚晴搖了搖頭,「仙姑醫術高絕,一問便知。」
她說得含糊,此時的鎮北王卻是極在乎身體的,再說他本就信任顧明珠,既然顧明珠在場,他自然是寧可信其有的。
「來吧。」
鎮北王將左腕置於御案之上,右手仍拿著奏摺在看,可在顧明珠過去按住他的左手手腕時,顧晚晴也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捏住他右手手腕。
「顧氏!」
鎮北王眉間剛蹙,顧晚晴拎著他的手腕欠了欠身,「兒媳只是驗證自己的想法,不會妨礙仙姑問診。」
顧晚晴與顧明珠一人一邊地問脈,很快顧晚晴就鬆了手,原先微現蒼白的面孔重新回復紅潤,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顧明珠則是越診面色越沉重,最後放下鎮北王的左手,半晌不語。
鎮北王擰著眉頭,「何事?」
顧明珠退回原來的位置,神色複雜地看了顧晚晴一眼。
顧晚晴淡淡一笑,「仙姑超脫世俗,竟有些話也不敢說麼?王爺身體不錯,只是中了毒,從王爺的脈象看來,此毒劑量不大,不過累積頗深,應是每日用以毫釐,長時間用下來的慢性毒藥,王爺最近是否常有胸悶心悸之症?又常常精神難以集中,極易疲累呢?」
「中毒!」鎮北王陡然起身,可因為動作過猛,腦中一陣暈眩,胸口竟真如顧晚晴所言堵得厲害,心跳紊亂,沒一會就出了一層的虛汗。
待鎮北王重新坐下後,顧明珠細聲說道:「王爺的確有中毒之象,明珠醫術疏淺,未能及時察覺王爺中毒一事,還望王爺恕罪。」說罷,跪了下去。
鎮北王面色既黑且僵,不過剛剛的一瞬緊張已然消散無蹤,「本王所中何毒?能否查出是從何時開始中毒?因何中毒?」
顧明珠又看看顧晚晴,顧晚晴欠扁地福了福,「仙姑不必看我,王爺對我心存疑慮,怎會信我?一切還是仙姑說明吧。」
鎮北王面色一沉,但也沒說什麼,顧明珠想了想道:「依王爺脈象所看,王爺似乎中了夾竹桃的毒,夾竹桃原料易得,且毒性很強,一片葉子便可令嬰孩喪命,可如今王爺只是突感不適,應該是中毒尚輕,不過妹妹有句話說得不錯,此毒積日已久,不然服下便已會有所反應,斷不會毫無預兆地突現,王爺可徹查吃穿用度,此毒應用極廣,既可下於飯食之中,亦可製成粉末,散於空氣之中。」
聽了顧明珠這番話,鎮北王瞥著顧晚晴的目光才微微轉開,只是他有面色更為陰冷,周身都散發著森森寒意。積日已久……那便不會是她……那是袁授?也不會,自己身邊的人都是效死命之人,絕不會有受人收買這一說,袁授居外已久,也不會是他。那麼……還有誰既能接近他,又希望他死?
目光掃過一直置於案頭未曾發出的一本奏章,鎮北王堅毅的唇角緊抿,劉氏一族雖說得他信任,可自從入京,將邊關要事全數交於劉氏一族後,他們已然隱含居功之意,年後更是六七道摺子上請袁攝前往戍邊,這種時候!他除非是傻了才會把袁攝派回去讓他坐擁兵權居外不歸!所以他一直將摺子留中未發,直到劉側妃一事事發,他以此為名召劉側妃之父劉光印回京,可八百里的加急發出,得回的卻是劉光印稱病請求暫緩歸朝的回應!
這還不是想擁兵自重麼!
如今宣城城破在即,只消大局一定,他便可正式登基,可如果在城破之後他就死了呢?屆時劉光印便可自恃兵權擁立袁攝,雖說他心中早已屬意袁攝為繼承人,可……怎容得袁攝以這種方式逼宮!
短短瞬間,鎮北王心思三轉,視線由顧晚晴、顧明珠和袁攝面上緩緩滑過,最後仍是落在顧明珠面上,「本王的毒暫時無礙是麼?」
顧明珠低頭稱是,「但斷不可再重了,否則有傷臟器。」
鎮北王點了點頭,「你們先出去。」說的是顧晚晴與顧明珠。
顧晚晴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出了御書房,顧明珠隨後,二人在御書房前站定,顧明珠心事重重地看著顧晚晴,「想不到妹妹的醫術竟已到達如此地步,我與王爺對面多時,卻並未察覺他有何異樣。」
她的話中很有敬服之意,顧晚晴卻哼笑,「所以說,我是天醫,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