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卷七靛林石——神獸白澤，帝君東華

  呼——

  一股狂風自上而下重重砸在眾人胸前，強大的壓迫感令眾人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和折磨。可當大家無奈迎接這股狂風的進一步舉動時，狂風卻出人意料的止步不前，眾人隨即機警地睜開眼睛，果見空中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相向而立，四周的劍影早被這股狂風吹散，而這狂風的來源正是二人所處位置。

  五人對視之後紛紛閉上眼睛凝神聚氣，且不說來者是善是惡，久歷戰陣的五人早已學會生死之際見縫插針的機巧，只要儘快回復些修為，等會要戰要逃都會更有底氣。

  「白澤，停手吧……」

  聲音很厚重，可單從聲音上卻難以分辨出年齡；語氣很平實，卻有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氣魄。

  「可是他們毀了神樹呀，東華！」

  「傻孩子，你既然可以參悟出『奪天地造化者必遭天地所復奪之。智者為智所累，道者為道所累，凡能逍遙之人必是苦修之輩！』這般至理，又何須為一株貪婪、腐朽的老樹嗟嘆？」

  沉默中二人已由半空落下，但眾人的真氣量卻尚未恢復到支撐逃遁的地步，不過好在從二人的對話看，對方殺心已除。只是此刻眾人動彈不得，終究還是砧板魚肉，故而這忐忑之情並未停止。忽而那厚重嗓音再次響起：

  「牧雲，近來可好呀……」

  雖說是問候，可聽起來卻如同嘆息，繼而甚至聽到牧雲仙子微微啜泣之聲，眾人正在茫然之際，仙子已經開始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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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別來無恙。這些年怕是苦了你了……」

  最次陷入沉默，卻可以分明聽到三人走在一處的聲響。良久之後三人更是大笑起來。

  啪——

  一聲雲鞭響起之後，周圍萬馬奔騰，空中霎時緋紅千里，映照之下甚至將整個天姥山以及天姥山外的海水悉數染紅。逐漸恢復些的眾人忍不住睜眼眺望，真真是美不勝收、如夢如幻！

  鏗——

  美景尚未飽覽耳邊便又響起琴瑟之聲，回首之際只見桃花飛舞劍影縱橫，劍影飛舞處劍氣亦留形，且有五處劍影虛空彈劍以奏雅樂，中間白影如風行雲流水，使人耳目間應接不暇、如痴如醉。

  嗡——

  緊接著一聲龍吟，整個天姥山微微一震，從周圍大海中躥出數條大龍，大龍圍著海島盤旋飛騰，不多時後一聲咆哮，群龍翻湧吐息，頃刻間便在天姥上空匯成一片烏雲，繼而一聲霹靂擊中雲團，風起處，細雨頂著漫天夕陽洋洋揮灑。

  眾人看得心馳神往，已經略略恢復三成修為的夜雪亦被眼前情形所打動，緩緩站起後竟然情不自禁地對著剛剛落下的細雨施展起冰霜法決，一瞬間自天空緩緩飄落的細雨變為冰晶透亮的洋洋雪花。雪花映著夕陽，夕陽融入雅樂，好一幅世間難尋的仙眷嬉戲圖！

  直待日暮時分，緋紅色奔馬的鬃毛逐漸黯淡下來，眾人在黑衣男子的招呼下從兩個陣營匯於一處，待眾人尋一處沙灘圍攏著篝火坐定後，白澤自身後不遠處的巡洋獅鷲背上取下石鍋、魚蝦、酒瓮。借著熊熊燃燒的篝火，眾人看清楚眼前這位黑衣男子其實穿的是一件玄青色長袍，長袍雙肩各繡著一枚太陽狀紋飾，衣襟下擺則儘是些祥雲、浪濤形圖案；長發無須面容清朗，龍睛鳳眉唇紅齒白，面若冠玉無褶皺，鼻似懸膽甚挺拔；丈余高的身形壯碩又頎長，寬闊的肩膀巍峨又雄渾；長袍及地厚重結實，將其雙足藏得嚴嚴實實，即便此刻坐於地上，依舊會令人心生敬畏、高山仰止！

  「白澤，你通曉天地諸事自然明白此乃地母高足，其此行目的亦是關乎蒼生萬世，何況在這群小娃娃的誤打誤撞之下竟然破除了我等長期以來的諸般積弊，不，我的諸般積弊！使我得以開釋心魔、覺今是而昨非，豈非一大樂事？」

  白澤並不答話只是將長劍往沙灘一立，解下腰間葫蘆斜倚著長劍飲酒，玄青色長袍男子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知你通曉諸般前緣過往，方才所言汝又何嘗不知。修行之人理當存善去惡，我等嘗以逍遙散仙自詡，何須為面子、尊嚴這等身外事所掛礙拘泥！且歡飲於一處，以謝恩德。」

  白澤沉吟一陣後對著玄青色長袍男子白了一眼，爾後瀟灑一笑，以意馭氣將瓮中美酒分與眾人，奈何這麼多年冷峻習慣了，舉手投足間早沒了當年的翩翩風度，不僅惹得男子和牧雲哈哈大笑，更是讓夜雪幾人不明覺厲、局促不安。

  「萬物修仙皆圖長生安閒、不入輪迴劫難，殊不知修仙者最是妄奪天機，且從才沒有一勞永逸的仙家。一入仙籍便會為天地所厭，故而劫數較之往昔尤為沉重，若無勤修苦練的內丹加持、若無施善布德的心性舉止，勢必難逃仙劫！汝等所為，看似遵循師命，其實何嘗不是天地所期，當竭盡全力使命必達，切莫心生懈怠貪婪取巧，否則不僅無功而返，更會遭天地所唾棄……」

  白澤不僅不被眾人的侷促所干擾，更是慨然陳詞、洋洋灑灑，說到最後的時候甚至不忘記將目光瞥向玄青色長袍男子，男子心領神會，知道這是春秋筆法、含沙射影，不僅不為之氣惱更是羞愧一笑微微點頭。眾人看著二人的神情，雖然並未全部明了，但也略知其中緣由，遂各自擎起酒杯沖淡場上尷尬。

  三杯之後，玄青色長袍男子方才再次應答。

  「白澤方才所言實乃肺腑衷腸，在座的諸位都應仔細聆聽並領悟其意。成仙成聖並不是一勞永逸的享樂，而是心懷天地的超然；佛道加身亦不應該是忘乎所以的空然，而是幫扶天地的執著！仙道瀟灑不過是勤懇、施善背後的表象，如若一味追求無牽無掛、清靜無為的豁然，終究難以大成於仙宗！甚至還會因懈怠之弊、高邈之便而再度肆意掠奪天地造化，久之豈不由仙入魔、罪衍蒼生！」

  「東華帝君果然境界高邈，今日有幸得聞上仙論道，著實受益匪淺感悟良多！」

  守約說著站起身來，代表四人向男子敬酒，白澤隨即起身回禮，二人各自代表己方陣營連飲三杯方才落座。眾人飲至半宿各自睡去，待破曉時分只覺陽光明媚天朗氣清，細看周圍早不見三人蹤跡，仔細尋找之下竟然連一絲一毫的篝火、石鍋蹤影也沒有，沙灘依舊、海潮翻湧，回身之際巨木蒼天，唯一不同的是昨日來時呈現半枯之狀的植被全都鬱鬱蔥蔥、青翠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