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得貴子
2024-05-30 12:22:20
作者: 頁瑟
「好痛啊!啊!快給我叫救護車……」躺在床上的李翩兒痛得全身扭動,溢滿汗液的臉蒼白如紙。此刻的她已不知自己到底身居何處,糊塗得直叫嚷著叫救護車。
細釵對李翩兒的話一句都未聽懂,看著繡床上痛苦不堪的人,她能做的便是為李翩兒擦擦汗,握著李翩兒的手不停的安慰:「李夫人,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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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用力啊,用力……」穩婆輕按著李翩兒鼓起的肚皮,以她的經驗在幫助李翩兒度過難關。
今夜的意外始料未及,不過也幸虧風隅玿辦事考慮得周到,早在一個月前就將穩婆以高薪請進了府里,同其他的婆子一起照顧李翩兒的起居。如若不然,這會兒還得冒雨黑燈瞎火的去城外請,這一來一去的,還不知要花多長時間,生孩子的事可是耽誤不得。
簾幕外,不大的屋子中只剩下了風遙玦他們兩人,下人被派去請大夫的請大夫,燒水的燒水,已無暇顧及有傷的兄弟倆。
「啊!我受不了了,大公雞,我要殺了你!」一聲聲喊叫夾雜著怒罵穿過那麼一層薄薄的簾幕,刺痛風隅玿的耳膜的同時也刺痛了他那顆悔恨不已的心。他出屋負手立在廊下雨幕前,熒熒紗燈中他仰面而望,看著霏霏細雨攜著從窗內傳出的叫罵聲,在昏暗的光輝中從眼前飄落。瓦當積水滴滴入耳,攪得他一顆心亂得如麻。
他怨自己被憤怒沖昏了頭,沒了平日裡的冷靜,竟真的對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下了手。他深知如今悔之晚矣,如果孩子有何閃失,他將難辭其咎,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所造成的過失。
李翩兒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痛楚,短短半個時辰,這已經是第二次暈了過去。細釵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隻被李翩兒捏出一片紅暈的手,絲毫沒有要將它抽出的意思,繼續用另一隻手為李翩兒拭汗,嘴裡輕喚:「李夫人,快醒醒,這會可不能睡啊,李夫人,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怎麼辦?叫不醒啊!」細釵連喚了好久,李翩兒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她只能用迷茫又慌張的眼神望著穩婆,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種情況穩婆也並非第一次見,顯得鎮定多了,二話不說喝下一口冷茶,對著李翩兒毫無血色的臉噴去。密密麻麻的冰涼突如其來,將李翩兒的睡意席捲而去,猛然睜開了雙眼。要命的痛再次襲遍她的全身,兩行苦淚簌簌自眼角滑落,枕頭已被淚汗交加浸濕了大半,褪了它光鮮華麗的容顏。
就在這一簾之隔的外屋,心急如焚的風遙玦坐立難安,伴著李翩兒那一聲聲喊叫來回踱步,手上傷口處的血液已凝結,只是瓷器殘片依舊深入其中,鑽心的痛雖並未消減半分,但他仿佛感受不到,只因整顆心都撲在了李翩兒身上。
廊下的風隅玿向雨幕深處望去,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火正朝這飄忽而來,撐傘的小廝攙著年老的大夫,內心焦急萬分,腳步卻因老者而無法加快。
民間一般女人生孩子是不能有男子在場的,因此即使大夫來了,也只能在外屋等著,孩子未降落,不得入內。
「大夫,你快看看舍弟手中的傷。」風隅玿同大夫進屋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風遙玦手中的傷口,趁現在大夫有空閒時間,此時處理風遙玦的傷再合適不過。然而風遙玦卻因李翩兒的事沒那平靜的心緒坐下任憑大夫搗鼓他的手,直接將大夫給拒開離自己五步之外的距離。
風隅玿見風遙玦這個樣子,五味雜陳的情緒湧上心頭,焦慮的眼神中覆上了一層厚重的自責感。他走過去強行拉著風遙玦坐下:「你的傷勢嚴重,聽大哥的,趕緊處理傷口,你還要靠這隻手寫字作畫,不能有閃失。」
風遙玦緊張不安的臉上倦意深濃,他不忍辜負了風隅玿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點頭道:「嗯,大哥肩頭的傷也應處理一下才是。」
上次那個王大夫被李翩兒打得氣走了,今夜小廝去請,他說什麼都不肯來。沒辦法,那小廝只好多跑了一條街請來醫術同樣極佳的另一位老者大夫。顯然這位大夫做事更加細緻,性格溫和許多。風遙玦的傷口在他嫻熟的手法下輕而易舉處理妥當,後又檢查風隅玿的肩傷。
「風大官人,你這傷是利器所致,傷口有些深,傷了骨頭,不知是什麼人下手這樣狠。你忍著點。」大夫看清傷口的瞬間,神色一緊,唏噓不已。
風隅玿心中對李翩兒的憤怒早已隨著李翩兒跌的那一跤煙消雲散,正為另一件事而憂心的他將肩上的傷勢拋向了腦後,如果不是風遙玦提起,他恐怕都忘了這件事。此時大夫這樣一問,他反倒舒了口氣,搖頭顯得不在意:「無礙,一時不小心所致,你只管簡單處理就是。」
「哇!哇……」清亮的嬰孩啼哭聲響徹屋內外,籠罩了幾個時辰的凝重氣氛最終在這一聲聲哭泣中被瓦解,兄弟兩人皆是一喜,壓在心上的大石頭撤去了大半。
風隅玿托著還未處理妥當的傷口站了起來,整個人輕鬆的仿佛沐浴在酥軟的浴水中。反倒是風遙玦看起來並沒有多麼輕鬆自在,孩子雖已平安出生,但李翩兒卻是生死未卜,在不知李翩兒生死的情況下,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平復心境的。
很快,便有丫鬟出來報喜:「恭喜兩位官人,李夫人生下了一個小官人,現在正在給他洗澡,兩位官人勿急。」
沉浸在喜悅中的風隅玿在聽到李翩兒生下的是男孩時,更是激動不已:「孩子可健康?李氏如何?」
「小官人很健康,只是李夫人痛暈了過去,不知何時可醒來。」丫鬟說完再次轉身去了裡屋。
「遙玦,產室乃污穢之地,先別進去。」風隅玿一把拉住了風遙玦瘦弱的臂膀,阻止了他即將進屋的腳步。
風遙玦不得已停下腳步:「我進去看看翩兒,這次確實讓她受苦了,她罵我罵得不無道理。」
李翩兒生個孩子可謂是將風家祖宗十八代都給罵遍了,什麼難聽罵什麼。就連溫潤的風遙玦都未能倖免,什麼衣冠禽獸、缺德鬼沒人性、豬狗不如等話直往他身上砸。
風隅玿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這個弟弟是吃錯藥了,小妾都將夫君罵成了這樣,竟還認為罵對了。「讓大夫進去,你進去幫不了什麼忙。」風隅玿同風遙玦一起坐下,親自倒了兩杯清茶,整個人輕鬆一大截。
「大夫,如何?」一盞茶的功夫,風遙玦見進去的大夫挑起簾幕走出,趕緊放下茶杯,急切的問道。
大夫頂著一臉倦容,擺擺手:「夫人沒事,只是勞累過度,加上失血,所以才致使暈了過去,休息休息便無大礙。」
聽大夫這樣說,風遙玦才算真的放下了心,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眼中又有了往昔的平靜與淡定。
大夫執筆寫下一副藥方交給風遙玦:「兩位官人,沒其他的事,老夫就先告辭了。」時間一晃,大半夜就這樣折騰過去了。當時小廝去請他時,他早已歇息了,但秉著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的原則,他沒有推辭,冒雨前來,此時又冒雨離去。
風遙玦彎腰作揖:「有勞大夫了。」
「風全,帶大夫去帳房,順便派幾個人送大夫回去。」如今風府喜得貴子,心情尚佳的風隅玿自是要好好打賞這個大夫。
襁褓中,粉嘟嘟的嬰孩靜靜沉睡,均勻的呼吸綿延,他仿佛做了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美夢。他在丫鬟溫柔的懷中來到了外屋,帶著安逸第一次被他的父親愛撫。
「翩兒醒了嗎?」風遙玦溫潤的指腹從孩子柔嫩的小臉頰划過,帶著無盡的溫柔。他感覺他好像在做夢,他難以相信,這睡夢中的小人兒就是他的孩子,和一個自己所不愛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從與李翩兒確定關係那一刻起,他就已決定不管如何都會好好待她。如今又有了孩子,那麼他自己在心中所做的承諾更加不會改變,今生定要用儘自己的全力來愛護這對母子,用心去盡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該盡的職責。
對於風遙玦的問題,丫鬟無奈的搖頭道:「還沒,李夫人為了生下小官人,中途暈過去三次,這一次怕是不會那麼容易醒來了。」
「將孩子抱進去吧,別著了風寒。」風隅玿第一次抱孩子,抱得十分的彆扭,很快就還給了丫鬟,窘迫不已。
看著她們大官人也有如此窘迫的境遇,抱孩子的丫鬟垂首悶笑,轉身回到了裡屋。
雜亂的房間在幾個丫鬟麻利的手腳下又恢復了整潔乾淨。繡床上,李翩兒穿著細釵剛剛為她換上的潔淨衣服深深沉入夢中,清秀的面容難掩倦色,柔弱的她再也沒了平日的囂張跋扈,自由散漫。
風遙玦最終沒有聽從風隅玿的話,同丫鬟一起進入了內室,坐於床邊靜靜凝視著這張蒼顏,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