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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神秘的雨林

2024-05-30 12:15:41 作者: 自今

  E國,太平洋沿岸。

  皮特羅上校站在這個赤道小國的一個軍港碼頭,海風迎面吹來,海浪扑打著碼頭,浩瀚的太平洋還在黑暗中,繁星閃爍。

  他感到非常奇怪,上峰在凌晨三點打電話,把他從夢中叫醒,來這裡接一個探險隊,並把他們護送到東南部熱帶雨林的一個邊陲小鎮。

  當他打著哈欠,睡眼惺松地看到三艘皮艇快速駛來,不禁嚇了一跳,皮艇上的人全副武裝,臉上抹著一條條濃墨油彩,眼白中的眼珠盯著他,他不禁心慌起來,這算什麼探險隊,簡直是一個海軍陸戰隊。

  心慌中。

  

  蘭丁上校率先跳上碼頭。

  「你好,我是蘭丁上校。」

  「你好,我是皮特羅上校,」他滿懷疑問到地伸出手。

  「都準備好了嗎?」蘭丁上校握住他的手問。

  「準備好了。」

  「打撓您了,那就走吧。」

  碼頭上,兩架軍用直升機立刻轟鳴起來。

  連同皮特羅上校,十二個人魚貫而入,直升機騰空而起,一個斜飛,夜航燈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兩個小時後,直升機徐徐降落在一個邊陲小鎮的東面。

  黎明的朦朧光線中,不遠處的雨林霧靄繚繞,兩個手握砍刀的嚮導,牽著兩頭毛驢,毛驢仿佛也沒睡醒,不停擺頭打鼻哼。

  陸戰隊員一躍下直升機,就往毛驢背上放各種裝備,帳蓬、探測器、以及裝在箱子裡的食物、藥品等。

  「我們只能送到這兒,再往裡,儀器會失靈,只能靠嚮導,裡面是火山多發地,山谷里的雨林也相當危險,要小心,」皮特羅上校說。

  「謝謝您的忠告,」蘭丁上校和他握手說;「再見!」。

  「再見。」

  皮特羅上校低頭鑽進直升機,他的任務完成了,剩下來得靠他們自己了,祝他們好運吧,直升機很快消失在撒滿黎明殷紅霞光的空中。

  大家又緊張又興奮,望著前面充滿傳說的神秘雨林,裡面可是無邊無際。

  「出發,」上校低聲命令。

  兩個嚮導拉著毛驢打頭,眾人跟在後面,一頭鑽進雨林,朦朧的光線里,一條像是久沒人走過的蔓草叢生的小徑,隱隱約約向里延伸,13人成縱隊,沙沙和王今芬居中,越往裡走林越密,光線越幽暗,到處都是發綠多枝的樹幹,終年的密葉,纏繞的枝丫,垂著的寄生藤條,以及在幽冥的窪地里成片死去的失去枝丫的樹幹。他們慢慢走著,一直走到傍晚,竟沒聽到一聲鳥叫,像是死亡之地,又好象沒有盡頭。

  晚上,他們在一條幾乎被野草覆蓋的小河邊,小心翼翼地燃起篝火,蜷縮了一夜,天朦朦亮,繼續跟著嚮導往前走,這時已沒了路,分不清東西南北,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芭蕉植物和粗壯多結的樹,嚮導不停地砍兩旁的樹枝和芭蕉葉,那些多叉的的樹枝像眾多的手拽扯他們的衣服,驀然間,嚮導突然停住,驢也不肯往前走,朦朧的光線里,他彎腰,支起耳朵朝前方茂密灌木叢聽了好一會兒,然後退了幾步,他一退,整支隊伍都緊張地往後退,他噼噼啪啪往旁邊的灌木叢砍去,從那兒引隊伍往前走,在他剛才停步的地方,從灌木的空隙望過去,一條巨蟒正在吞一頭動物,只有兩條細腿露在嘴邊,那邊,雜草叢生,枯木遍地,有一些散亂的白骨。穿過灌木叢往前一看,原來是一片蔓草叢生的沼澤,從裡面傳來一陣陣腐爛的惡臭。

  好容易穿過沼澤,又進入茂密的雨林,午間的陽光透過遮天蔽日的樹冠,變得一縷一縷,樹林也變得神秘朦朧,地上開始出現陶片、瓦片,一個美洲虎的頭像露出地面,齜牙咧嘴,再過去,冥暗中一棵高大的古樹,垂下一根根藤莖,纏繞著一個潮濕的巨大石雕頭像,嚮導過去,用砍刀撥開,藤條枝葉中露出一張人臉,一張巨大的石雕人臉,鼓凸的眼睛,微張的黑洞洞的嘴,用一種像巫師進入恍惚的神態注視眾人,嚮導嚇得退了一步,以前沒有這樣,接著他也仿佛進入恍惚神態,看到雕像嘴裡一個動物頭,一個蟒蛇的頭,張開血盆大口,雕像的頭上棲著一隻烏鴉,一支細細的發紅的毒箭釘在旁邊的樹幹上,嚮導立刻發出一聲叫喊:

  「啊--被詛咒啦——」

  說著,扔下砍刀轉頭就跑。

  另一個嚮導也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扔掉砍刀和韁繩,跟在他後面逃,兩頭毛驢也像受了詛咒般瘋狂地追著兩人而去。

  眾人本來就神經兮兮,一路過來,朦朧的光線,嘴裡含腿的蟒蛇,枯死的樹,森森白骨,惡臭的沼澤,齜牙咧嘴的美洲虎,神秘恐怖的人臉像,現在聽到恐怖的叫喊,心臟砰砰亂跳,看到毛驢也不顧一切地逃命,整個人真像遭到了詛咒般神色恍惚起來,迷糊中,毛骨悚然地看到雕像頭上站著一個光身的小人,下身盪著一條布,周身樹上都站著這樣的小人,拿著小弓箭,長矛,嘴上咬著吹毒箭的小竹管,接著就覺著自已手腳被捆起,穿過棍子,抬著走,搖搖晃晃,夢幻般看到樹梢間的藍天,以及被枝蔓纏繞的斷壁殘垣,塌了邊的金字塔,盤旋的烏鴉,高大的石碑,看到小人用繩子綁沙沙的手,綁上就掉下來,幾次都那樣,小人搔搔腦袋,用長矛指著,讓她在前面走,不一會兒,王今芬看到一堆篝火,聞到烤肉的氣味,看到自己和那九個被綁的人扔在一起,旁邊是一堆他們的槍,一個赤腳的小人拿著長矛飛快地奔向一座圓錐形草屋,然後跟著一個頭插許多五顏六色羽毛,掛著一串獸骨的人出來,像是酋長,小人不停地向他比劃,指指沙沙,又不停地說,意思是手綁不住,又沒毒倒。

  酋長走到佇立的沙沙面前,像褐色樹皮一樣布滿皺紋臉上的眼睛盯向沙沙,跟著他過來的一個駝背女巫,手拿一根紅綠羽毛,朝沙沙上下擺動,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俯身對捆在地上的王今芬從頭到腳地嗅了一遍,走到酋長跟前,湊上去,嚅動著嘴對他耳語。

  沙沙聽得非常清楚,她懂那種語言。

  女巫說:

  「這兩人沒生育過,是處女,洗乾淨,可以獻給我們的神,或讓她們為我們生育,那些帶武器的男人不是這片星辰照耀的人,不受保護,他們覬覦我們保護的東西,帶來夜行的瘟疫,應該做祭祀,讓烏鴉帶走他們的靈魂。」

  酋長對她的話有點害怕,頭上的羽毛顫抖著地說:

  「他們會帶來瘟疫?」

  「是的,他們進入的時間,地點,和他們上古帶來的大瘟疫一致,正好是我們祭祀的時間。」

  「那兩個女人是乾淨的?」

  「很乾淨,有香味。」

  酋長看看躺在地上的馬建國和上校他們,他們的手足像捆豬一樣被捆著,又看看王今芬和沙沙,對圍著的那些光身小人說:

  「為了我們的族人和神,把那些男人吊上祭架。」

  九個男人立刻被拖走。

  不遠處的營地前,一個門形吊架,像一個巨大的足球門,九個男的被吊起,對著一尊五米高的石雕像,它空洞的眼睛注視著浩瀚的宇宙,雕像前有一個燃火的黑祭盆。

  不一會兒祭司過來。

  他謙恭地望向酋長。

  酋長點點頭,祭師轉身對身後的小人說:

  「把他們的衣服脫了,洗乾淨,」祭司叫道;「讓他們的腳沾地,把他們灌醒,不然他們的靈魂會找不到回家的路,神會發怒。」

  小人們熟練地把他們洗乾淨,用小竹筒往他們嘴裡灌綠色的液體。

  祭火一點燃,成群的烏鴉飛來,停在橫樑和旁邊的樹上。

  架上的人無力地垂著頭,灌入綠色的液體後,一絲意識在腦子裡遊動,先是聽到遙遠的烏鴉在不真實地叫,覺得自己身軀軟軟的很不舒服,向上提著,像夢魘般不能動,接著,這種夢幻般的意識游移不定,讓他們想起什麼,石雕像、美洲虎、嚮導的尖叫、逃走的驢、密林蟒蛇、沼澤、潛艇,接著微弱地聽到什麼人在尖叫,慢慢睜開無力的眼,看到自己的腳趾,奇怪地看著自已赤條條的身子,上面還畫著紅圈、星星、箭頭,想用手去摸,不能動,向上拽著,剛抬頭,卻看到五顏六色的羽毛在眼前晃——酋長頭上的羽毛冠、兩旁是駝背的巫婆、黑長袍的祭司、他們後面是熊熊燃燒的祭火、大凸眼的雕像,眼前的圖像和頭腦里混亂的圖像混雜在一起——,終於串成一條線,我們是到雨林里來的,再朝兩邊一看,全是光著身子吊著的人,意識終於跳過大腦中的那段空白,徹底清醒過來,我們被抓住了。

  再定神朝兩邊一看,先前在腦子裡跳來跳去的小人,都變成了一個個高大的褐色的光著上身的人,拿著弓箭、長矛、竹筒毒箭,霧全部散去,原來我們是被土著抓住的。

  想想也真好笑,這些海軍陸戰隊的精英,沒聽一聲槍響,全成了俘虜。

  同樣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人當中的沙沙和王今芬沒被吊起來,好像被梳洗得很乾淨,站在那兒。

  酋長看他們醒過來,把頂端有星星和骷髏頭的圖騰杖往地上一敲,有點猶豫地向祭司做了個手勢。

  黑袍黑帽的祭司,向前兩步,雙手高舉過頭,看著吊著的人,用一種帶神秘的語音說:

  「爾等擅闖聖地,覬覦聖物,心地卑污,神靈不愉,已召聖鴉,引領爾等靈魂穿越黑暗,回到爾等光明故土,永享聖潔。」

  說著,祭司放下雙手,交疊在胸口,仿佛不願看他們死去般低下頭。

  一群身上塗滿油彩的土著勇士,在他們前面排成一排,弓箭、長矛、毒箭對著吊著的人。

  沙沙從綁她手開始就注意這些土著,聽他們的語言,聞他們的氣味,他們的體味相當重,混合著泥土、太陽、香蕉、汗水、遮羞布的味,不太好聞,確切地說,非常難聞,但她沒找到獵狗星人。

  自從她入獄到失望島,聞到了獵狗星人的味,從那以後再也沒聞到一絲獵狗星人的氣息,但她不敢放鬆警惕,獵狗星人在浩瀚的宇宙找到地球,他們的智謀和科技絕不可等閒視之,而整個地球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仙女星人,她能對付得了嗎。

  她一聽到那些土著人的語言,腦子裡的信息就告訴她,他們就是她要找的人,他們把仙女星人當作神,守護著仙女星人不知多少萬年前留在地球上的東西,一代一代,在漫長的歲月里等著,可現在這些守護的人竟要殺死陸戰隊員和老爸老媽,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走到酋長身旁。

  巫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她一直暗中觀察沙沙,這個像嬰兒一般純潔,像少女般的女孩,有一種她從沒見過的神情和氣質,和那些人是那樣地不同。

  看她朝自己微微一笑。

  她竟不自覺地,虔誠地低下頭,後退開去,仿佛那裡沒有她的位子。

  沙沙站到酋長身旁,用他們的語言,對他耳語:

  「我是你們的神。」

  酋長本來就疑神疑鬼,沙沙手腳綁不住,毒不倒,肌膚像嬰兒般聖潔,那些吊著的人毫無懼色,心底非常坦蕩,不像以前那些心地邪惡的人,所以他遲遲沒有下令,生怕搞錯了,還有沙沙過來,巫婆竟虔誠地退開,這都和以前是那樣不同,現在沙沙對他輕輕說:「我們是你們的神」,這像天籟般的聲音,像穿過無數歲月進入他耳朵,直達他心底,喚醒了他兒時在篝火旁,仰望星空,父親對他輕聲說:『我們的神終有一天會來的』,現在,『我是你們的神』這句話進入他耳朵,既親切又不太真實,父親對他說『神都是坐著噴火的飛鳥來的』,可她卻是被自己綁著來的,比起父輩,他又太多地接觸到現代文明,或許,不知傳了多少代的,只是一種神話,他就在這種傳說的神話和現代看得見摸得著的文明中,猶猶豫豫地看向沙沙。

  沙沙向他頷首微笑。

  他突然心底大震,呼吸急促,因為只有心地風光霽月的神才會有這樣的笑容,但那還只是震驚,並沒有完全消除他的疑慮,他像樹皮一樣多皺的臉上表情非常古怪,就像迷途的羔羊那樣望著沙沙。

  沙沙看他還是不信,於是又對他耳語:

  「拉丁米亞。」

  這話很輕,但像雷霆般重重擊碎了覆蓋在傳說上的厚厚的現代文明,他腦子裡所有的圖像噴泉般湧上來,雕像、廢墟、符號、塌了的金字塔、美洲虎全都活了過來,鮮明的過去的圖像和現代的圖像重疊在一起,展現出遼闊的地域,城市、森林、河流、山巒、婦女汲水、男人狩獵,神們坐在篝火旁,教先輩們辨星象,知農耕、狩獵——如何生活,神們的神是拉丁米亞,神們會回來的,現在神回來了,站在他面前。

  那些拿弓箭長矛的人,手都抬得酸了,他們將按照儀式的慣例,射殺那些架上的烏鴉,把烏鴉掛在他們的脖子上,把光著身子的他們趕出叢林,他們從此不敢再來雨林,有烏鴉跟著他們,可酋長還不發令,轉過頭去看。

  站在前面的祭司也滿腹狐疑地轉過頭來。

  烏鴉們也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伸長脖子東看西看。

  那些光身吊著的人,弓箭長矛一對準自己,就閉上了眼,左等右等沒動靜,睜一隻眼看土著們,望著酋長,什麼情況,再睜一隻眼看過去。

  馬建國沒有閉眼,他知道沙沙會救他們,只是不知怎麼救,到這節骨眼了,想看看清楚,這個外星女到底會用什麼威力強大的手段救他們,看到的只是沙沙走向酋長耳語,女巫虔誠地後退,酋長呢,也不說話,樹皮一樣的臉上,一會兒瞪大眼睛,一會兒迷迷茫茫,一會兒像木偶,一會兒狂喜,不知這個乖女說的是什麼,搞得酋長像神經病似的,待會兒得問問。

  王今芬也是,看到祭司說完話,那些土著齊刷刷地拿起弓箭長矛對準吊著的人,嚇得想尖叫,但一想馬建國的警告,不要尖叫,會嚇死人的,想想也是,萬一尖叫起來,嚇得些土著手一松,箭射了出去,那就玩完了,就把那聲尖叫憋在喉嚨,可憋得難受,緊張得心砰砰亂跳,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暈暈呼呼看到沙沙走向酋長,對他耳語,酋長也不說話臉色比變色龍變化得還快,看到酋長伸手去抓有骷髏頭的圖騰杖,心想完了,就聽酋長大叫一聲:

  「拉--丁--米--亞--」

  嚇得立刻大叫起來。

  這兩聲大叫,把所有的人嚇了一跳,一個年少的土著沒把捏住,手一松箭射了出去,卻射偏了,射掉了祭司的黑帽子,祭司嚇得連忙抱住光頭跪了下去。

  就在這時。

  王今芬看到所有的土著跪向沙沙。

  只有她和沙沙,以及那些吊著的人是站著的,如果吊著的人也算是站的話。

  拉丁米亞 這話很熟。

  王今芬和馬建國腦子裡瞬時浮出兩幅圖畫,一幅在仙女縣,打開遊戲盒子,一幅潛艇上,打開盒子,盒子上都有一個穿長袍的女人,雙手高舉過頭,沙沙說這是她們的神。

  吊著的人,除了馬建國和上校全都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沙沙是他們的神,因為酋長只向神下跪,全都望向上校和馬建國,尋找答案。

  馬建國和上校苦笑搖頭,沙沙唱這齣戲,連他們都蒙在鼓裡,到這時才出手,難道是想從這裡面找出獵狗星人,但現在最要緊問題是先把他們放下來,這樣光著身子在兩個女人面前吊著,像什麼樣子,回家說出去笑死人了。

  王今芬當然明白那些人的意思,又好氣又好笑,那些英武的兵大哥老那樣吊著,不像話,烏鴉還在上面拉屎撒尿的,笑著推推沙沙,朝那一歪嘴。

  沙沙哦了一聲,對酋長耳語一番。

  酋長虔誠地站起來,手握圖騰杖大聲說:

  「把那些吊著的人放了,他們是神的朋友!」

  刷地一聲,那些吊著的人放了下來,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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