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四王爺元弘禮，是懿貴妃所出，十五歲封為雍親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旁氏是他髮妻。雍王府比寧清王大，人口卻少。除了旁氏，北院住著三個側妃，跨院住著兩妾室。樣貌並不出挑，小家碧玉，清秀可人，聽說其中一個妾室剛剛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旁氏善解人意，知書達理，元弘禮對她可謂一見傾心，懿貴妃對這個兒媳也寵愛有加。兩人成婚幾年一直相敬如賓，羨煞旁人。可惜好景不長，因著旁氏幾年一直無所出，懿貴妃心下不滿，便請皇上下旨賜婚，才有現在這幾個側妃和侍妾。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便是古代女子的悲哀！皇室更甚，母憑子貴。旁氏雖然沒有一索得男，好在有了個女兒，四王爺也並未那幾個側妃、侍妾而冷落她分毫。

  只是，女子要的並非丈夫沒有冷落，而是丈夫滿滿的，一心一意的愛，全心全意的付出。

  「我正要出去迎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已經進來了。」旁氏一手一個在正堂後院坐下。

  「我們來嫂子這自是跟自己家一樣，哪裡用得著迎，對吧，五嫂。」安寧公主笑嘻嘻說道。

  「安寧說的不錯。」朝屋內，院內看了一眼，柏梓琬道，「卿卿跟澤兒不在院子裡面。」

  「兩人剛跟丫鬟們去了花園。」旁氏轉頭吩咐道，「玉珠，你去將卿卿跟蕭澤帶過來，就說五王妃來了。」

  叫玉珠的丫鬟答應著，跟三人行了禮，退身出去。

  丫鬟們送來了茶水、點心和冰鎮後的水果。旁氏用銀叉插了一塊桃遞給柏梓琬，微微笑著，「我這府上可沒有你那些子新鮮東西，將就著吃些。」說著另外插了一塊遞給安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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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這麼說，往後我可不敢再上這來了。」

  「姑姑……」

  「嬸嬸……」

  兩道稚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柏梓琬才轉過身，一粉一藍兩個小身影便撞進她懷裡。

  「嬸嬸，我的娃娃呢？您把娃娃做好了嗎？」卿卿仰起頭，因著剛才跑得太急，臉紅僕僕的，氣喘吁吁。

  柏梓琬拿過素言遞過來的袋子，交給卿卿。卿卿打開一看，眼睛晶亮，而後三下五除二將幾個玩偶拿出來擺放在桌子上，看看這個，又摸摸那個，咯咯笑個不停。

  「這個卿卿認得，是美羊羊，那其他那些是誰？」四年前柏梓琬給她寄來的便是美羊羊，所以她認得。

  柏梓琬道，「這個是懶洋洋，這個是沸羊羊，這個是喜羊羊，這個是暖洋洋，他們和美羊羊都是好朋友。」

  卿卿眨了眨靈動清澈的雙眼，對面前的幾個玩偶愛不釋手，皺眉，一臉苦惱地看向旁氏，道，「母妃，我該給琳妹妹哪個好呢？」這幾個娃娃都很好看，她想自己留著。

  旁氏寵愛地摸摸女兒的頭，柔聲道，「你想給哪個就給哪個好了。」

  「那……我可不可以不給？嬸嬸做的娃娃都這麼好看，我捨不得。」說罷將幾個娃娃緊緊抱在懷中。

  「做人要言而有信，你既然答應要給琳妹妹娃娃，就不可以因為捨不得而反悔。」

  淡漠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卿卿一愣，倏然回身，望著從外面進來的穿著天青色衣裳的男子，她低下頭，慢慢退到旁氏懷裡，而後偏頭，用眼神像母親求救。

  這位便是與雍正有著同樣封號的雍親王，元弘禮。不得不說，元家基因好，不論是元弘毅、元弘晉、元弘鈺、元弘桀，都是美男子，面前這位亦然如此。他朗眉星目，菱角分明，面色雖冷，眼神卻是溫潤的。

  「安寧見過四哥。」安寧公主起身行禮道。

  「安寧？」元弘禮詫異，「你不是在十一弟府上嗎？怎麼來了我這邊？十一弟可知道？」

  「哥哥知道的。」安寧公主握住柏梓琬手臂，「我是跟五嫂一起過來給卿卿送娃娃的。」

  「見過四爺。」

  她便是柏鴻泰的長女，柏鶯鶯？元弘禮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會而，抬手道，「五弟妹請起。」

  「爺今兒怎麼回來的這麼早？中午要留在府里用膳嗎？我好叫廚房準備。」旁氏起身過來道。

  「落了東西在書房，這就走。」元弘禮往外面去，又突然停下，回身道，「母妃病了，明兒個你帶卿卿去宮中陪母妃說說話。」

  「是，妾身記下了，明兒一早就去。」

  元弘禮略微點頭，貌似不經意地看了柏梓琬一眼，看向卿卿，道，「卿卿，父王希望你是一個言出必行的孩子。」

  卿卿低頭，糯糯的應了聲是。

  中午旁氏硬是留了飯，未時柏梓琬要走，旁氏親自將她跟安寧公主送出府門。

  將安寧公主送回逍遙王府門口，蕭澤趴在車窗上，兀自望著外面自言自語。柏梓琬懶懶地靠在一旁，閉目養神，腦中迴蕩的卻是臨近午膳後，跟旁氏的對話。

  「你跟五弟一直都沒有孩子嗎？那日見著蕭澤，我還以為是你跟五弟的孩兒。」

  柏梓琬低眸飲了口茶，掩去眼底的苦澀，待抬起頭時，已然恢復如常，平靜道，「三年前曾有過一個已成型的男孩，可惜……或許是緣分不到，他還沒來得及喊我一身娘就離開了。」

  旁氏驚異，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我並非有意說那些話來惹你不開心，只是……」

  「嫂子說哪裡的話？嫂子待我的好我自是知道的。」柏梓琬微微笑著，「嫂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旁氏略有遲疑，良久才道，「如此，我便只說了。要說你跟五弟現在都還年輕，總會有孩子的。可是天家比不尋常百姓，母憑子貴這些年我更是見得多了。就拿我來說，若非老天憐憫給了我一個卿卿，又有爺護著，我這四王妃只怕早就易主他人了。」

  「嫂子說的我自是知道，只不過有些事卻是我強求不得的。罷了，隨他去吧。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話可不能這樣說。」旁氏道，「身為皇家媳婦，本就有許多無可奈何。作為嫡室，忍耐的更多。明明不願意，卻要跟別的女子分享自己丈夫，還要裝作寬容大度，對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跟別的女子虛與委蛇，倘若連自己的位置也要被別人搶走，豈不是太過悲哀？」

  她說的沒錯。可是，若因為孩子才能留住一個男人，守住自己的位置，她寧可拋棄一切，遠走他鄉。

  說到底，她終究與她們不同。但是，她卻感激旁氏的坦誠。柏梓琬道，「多謝嫂子，我記下了。」

  「還有，你要小心唐氏。她可沒有看著那樣低眉順眼。」

  唐氏？柏梓琬目光微閃，一頭霧水道，「嫂子為何如此說？」莫非她知道些什麼？

  「唐妃和何妃同年嫁給五哥，另外兩個側妃比她們晚半年，還有幾個妾室。可惜這些年過去，只有唐妃生下一個女兒。」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寧公主，突然開口道。

  等在院子裡的彩衣，看到三人回來，連忙迎上去，行禮道，「王妃，您總算回來了。」

  「怎麼了？」柏梓琬淡淡看了她一眼，舉步往屋裡去。

  「王爺他……」

  「王爺回來了？」柏梓琬止步。

  彩衣連忙上前回答道，「您跟素言姑娘離開沒多久王爺就回來了，回來只問您去了哪裡，奴婢說您去了四王妃那邊，便什麼都沒說，整個上午都待在書房，午膳廚房送了吃食過去，被原封不動的端了出來，還說王爺摔了硯台，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那六王爺呢？」

  彩衣低頭道，「奴婢並未看到六王爺。」

  「行，我知道了。」柏梓琬吩咐素言，「素言，你先帶澤兒回屋換身衣裳，我去書房看看。」

  看到往外面去的身影，彩衣咧嘴一笑，待看到素言突然看向自己的眼睛，連忙收斂。

  柏梓琬站在門口，裡面不時傳出些笑語聲，她微微一笑，敲了敲門，推門進去。

  元弘毅將晗晗抱在懷裡，不知說了什麼，晗晗樂得眉開眼笑。唐氏站在一側，注視著自己的丈夫跟女兒，眉眼含笑。

  唐氏看到柏梓琬進來一愣，隨即福了福身，給她行禮。又跟晗晗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行禮。

  「母妃。」

  柏梓琬扶起晗晗，微微笑著，「晗晗，你的病好了嗎？」面前的小姑娘再不是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跟她撒嬌的小人兒了。

  「謝母妃關心，女兒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不過以後吃東西可得小心些，別傷了身子。」柏梓琬道，「改日來母妃屋子，母妃給你做好吃的，可好？」

  晗晗不著痕跡地看了唐妃一眼，點點頭，應了聲好。

  唐氏看到元弘毅看過來的眼神，勉強一笑，道，「妾身先行告退。」福了下，牽著晗晗出去。

  「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四嫂留了飯，所以回來的晚了。」柏梓琬走過去，笑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巳時一刻。」

  看來他從秘香居離開後，便回來了。

  「過來。」元弘毅身著手。柏梓琬順從地走過去，被他攬在懷中，「往後去哪裡記得跟我說一聲，免得讓人等。」

  柏梓琬抿唇一笑，「爺就這般離不得妾身？妾身不再，爺該不會難過到連飯都吃不下了吧？」

  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元弘毅微微鬆了鬆手，悶聲道，「爺才不會因為你吃不下飯，也胃疼。」

  「呵呵，」柏梓琬輕笑出聲，「好端端的怎麼會胃疼？要不要傳個御醫回來看看？」

  元弘毅氣結。這個女人仗著他的寵愛，對他當真越來越有恃無恐，無時無刻不笑話他，取笑他。而他，他偏偏愛極了這樣的她！沒有絲毫偽裝，真實，可愛。

  柏梓琬又笑了一回，站起身，「爺茶飯不思，妾身很是感動。不過為了不被爺記恨，妾身這就親自給您煮完粥來。」

  抬手將她扯回到懷中，元弘毅俯身，聲音魅惑道，「爺現在不想喝粥，想吃你。」

  柏梓琬抬手擋住他的嘴，看了一書桌，漫不經心道，「我送你的硯台哪裡去了？」

  元弘毅一愣，拉下她的手，面露愧色道，「對不起，剛剛沒注意，不小心將硯台摔壞了。」

  柏梓琬搖搖頭，「沒事。改日尋到好的，再送你一塊便是。不過，你若再不小心摔壞，我可會生氣的。」

  「好。」說罷，俯身去含她的唇。

  「五哥……」房門被推開，看到屋內景象，元弘晉先是一愣，隨即拉著身邊小男孩背過身去。

  柏梓琬抿唇一笑，絲毫沒有因為被撞見而害羞。推開某人，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元弘毅面色一冷，皺眉，惱怒地沖元弘晉吼道，「老六，誰允許你不敲門就進來的！」

  元弘晉身軀明顯一震，連忙道，「五哥，我實在不是有意的。我什麼都沒看到，我這就走，你們繼續。」說罷，抬腳欲走。

  「老六，等等，」看到某人漲得通紅的臉，柏梓琬暗暗好笑，「你跟老六先聊，我去給你煮些粥來。」看到元弘晉護在懷中的小男孩，不由道，「哪裡來的小男孩？」

  「剛在外面遇見的。」

  柏梓琬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跟元弘晉道，「我煮些蓮子百合粥，你要不要一塊吃些？」

  元弘晉正要笑著說好，察覺一雙射過來的冷眼，連忙正色道，「那就有勞嫂子了。」說罷，裝模作樣的行了一禮。

  待柏梓琬出去，元弘晉關上門，對上元弘毅的眼，不由暗自吞了吞口水，過去道，「五哥，我剛剛真不是有意的。」青天白日，他哪裡料得到這個哥哥會在書房情不自禁。

  「你這時候來我書房做什麼？可是有什麼事？」老六是知道他的規矩的，這些年的歷練，他早不是從前那個衝動莽撞的少年。「他是誰？」他指著面前小男孩問道。

  元弘晉見元弘毅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難看，暗自鬆了口氣，道，「我回來時看到他坐在府門前，我問他來這裡做什麼，他說有東西要給你，原本我想讓他給我，他說什麼都不肯，非要親自給你，所以我才將他帶了回來。」

  那小男孩走到書桌前，攀著桌沿，望著他，「你是元弘毅？」

  面前的小男孩七八歲的樣子，眼神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和害怕，從容鎮靜。元弘毅道，「我就是元弘毅。」

  「有人要我把這封信給你。」小男孩從衣裳里掏了封信遞過去。

  元弘毅拿過去打開看了下，隨即合上，看著小男孩道，「是誰讓你將這封信送來的？」

  小男孩道，「我不認識他。他只叫我將信給你送來，說你拿到信就會給我銀子，還會給我好吃的東西。」

  「六哥，信里寫了什麼？」

  「你自己看看。」

  元弘晉拿過信看了下，臉色微變，「這……五哥，你以為這信是誰送來的？信里的內容可信不可信？」

  「你什麼時候給我銀子，給我好吃的？我爺爺還等著我回去呢！」小男孩等得不耐煩了。

  元弘毅拿過信放進衣裳里，跟小男孩道，「走吧，我這就給你拿銀子，拿好吃的去。」

  另一邊，柏梓琬站在灶前煮粥，素言在旁邊打下手，不時抬頭看一眼院子裡彩衣。

  「你這是怎麼了？」

  素言回神，搖搖頭，看到往這邊來的三人，連忙道，「五王爺六王爺過來了。那小男孩是誰？」

  柏梓琬伸頭一看，「素言，你幫我看著鍋，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放下勺子往外面去。

  「怎麼過來了？」

  「有沒有剩下的點心？」

  點心？柏梓琬道，「我今兒一早就出去了，沒做點心。你跟老六先去屋裡等等，粥馬上就好。」

  元弘毅俯身道，「你著不著急回去？若是不急，隨我去屋裡等會兒，我這就吩咐下人讓廚房去做。」

  「爺爺還在家等我回去，你給我銀子就好。」小男孩張開髒兮兮的小手，說道。

  柏梓琬已經有些明白，她蹲下身軀，拉著小男孩的手道，「姐姐做了好吃的粥，你先去屋裡等等，一會兒給爺爺拿些回去。澤兒，你帶這個哥哥去姑姑屋子玩會兒，可好？」

  蕭澤高聲答應了一聲，過來拉著小男孩，「哥哥我帶你去姑姑屋子，姑姑屋子可好看了。」

  看到蕭澤一點不在意，拉著自己的髒手，小男孩原本的彆扭頓時煙消雲散，點點頭，跟著蕭澤往屋裡去。

  約莫過了一刻鐘，柏梓琬盛了兩碗粥放在食盒裡，又取了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小男孩，道，「小健，姐姐今兒來不及做點心，改日你若想吃點心，就來找我，可好？」

  小男孩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抬頭道，「他們不會要我進來。」

  「沒關係，一會兒姐姐就跟他們說，以後你來找我，他們就不會不讓你進來了。」柏梓琬吩咐素言，「素言，你送他回去，順道跟他們說，往後小健來找我不許攔著。」

  「是，小姐。」素言拉著小健，「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跟言姑姑一塊兒送哥哥。」

  待他們出去，柏梓琬關上門，看著兩人，「說吧，兩位爺，剛剛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