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2024-05-30 11:30:19
作者: 墨鈺
玄衣探向素言的脈搏,神色一凝,隨即抱起她大步往屋子裡去。他將她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單手扶著她,偏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三人,他上了床,盤膝坐在素言身後,替她運功療傷。
柏梓琬頓住,少頃,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站著,靜靜看著床上二人。素言玄衣均閉著眼,前者面無血色,奄奄一息。後者眉頭緊鎖,眼珠不斷轉動,似是不安。
約莫過了一刻鐘,玄衣徐徐睜開眼睛,抬手擦了一下額際,下床,扶著素言輕輕躺下,去外面打了些熱水進來,細細給素言擦了臉和手,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看到素言包裹著的左手小拇指,柏梓琬眼睛一跳,正要問明緣由,便看到玄衣轉手將木盆放在一旁,走到她跟前,單膝跪下,恭敬道,「玄衣見過小姐。」
「不必多禮,起來吧。」柏梓琬虛扶一把,看了素言一眼,道,「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是。」玄衣帶上門出來。
「素言怎麼回事?」柏梓琬轉身看著玄衣,眼神帶著幾分犀利,「我要聽實話。」
玄衣本能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遲疑的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柏梓琬又道,「素言的手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不說話?是不是大哥他……」
「不是。素言的手與主人無關。」玄衣赫然截斷柏梓琬,心下難受,卻也意外。沒想到她會看到素言的手,更沒想到她會問。良久,才道,「素言的手,是……她自己所為。」
「嗯?」
玄衣道,「主人顧念昔日之情,原諒了素言,素言卻不願原諒自己。說是因為自己聽信讒言,才害得小姐被元弘桀推下懸崖,遭此橫禍,所以自斷一指,以示懲戒。」
自斷一指?!聞言,柏梓男和元弘毅心下均是一驚,許是沒想到素言會因為柏梓琬落懸如此對待自己。由此可見,這個小姐在她心裡非同一般,否則怎麼甘願自斷一指。
她只猜到素言會因為她而內疚,萬沒想到她會為了自己而自殘。柏梓琬皺眉,心下五味陳雜,不知該因素言的舉動而開心,還是該心疼她太傻。還有內疚。
她自己一時私念不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卻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事。先是芸香,現在是素言。
玄衣看到柏梓琬神色中的內疚,於是道,「小姐無需自責。所有一切都是素顏心甘情願。」
素言心甘情願,她就該心安理得的接受嗎?不,她做不到!柏梓琬道,「玄衣,你怪我嗎?」
玄衣一愣,隨即單膝跪下,低下頭道,「玄衣不敢。」她是小姐,他是奴才,如何能怪?
柏梓琬笑笑,道,「起來吧。」待玄衣起來,梓琬又道,「素言現在傷勢如何?嚴不嚴重?什麼時候能好?」
玄衣道,「素言傷勢已有所好轉,而且素言遲遲未好跟心病有關。如今小姐安然無恙的回來,只要素言每日按時服藥,我再給她運功療傷,不出半月便可痊癒。」
柏梓琬點點頭,卻是心下難安,她道,「我去屋裡看看素言。」說罷轉身往屋子裡去。
「阿琬,」元弘毅一步上前握住柏梓琬手臂,旋身站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擔心素言,但你也要顧著自個兒身子。趕了三日的路,你瞧瞧你的臉色,我陪你去屋裡歇會兒,一會兒再過來看素言,可好?」
聞言,玄衣道,「小姐,您先回屋歇著,素言這裡有我。」
柏梓琬點頭,妥協道,「如此,我先回屋歇會兒,素言若是醒了,記得叫我。」又跟柏梓男道,「哥哥,你也回屋裡歇會兒。對了,這裡……是娘跟大哥曾住過的地方。」
說罷,柏梓琬看向玄衣。玄衣會意,「小姐放心,玄衣這就帶二少爺去屋裡歇著。」
柏梓琬跟著元弘毅往屋裡去,似是想起什麼,她轉過身道,「玄衣,你可知道大哥如今人在哪裡?你設法通知大哥一聲,就說我跟二哥在小木屋。」他們三兄妹也是時候見面了。
清晨突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清清冷冷。素言張開眼睛,撐著手慢慢坐起來,茫然地看了屋子一圈。她記得昨兒自己在屋門口等小姐,這會兒怎麼會在床上?定是玄衣趁她睡著後將她送回屋裡的。
素言輕嘆出聲,她又何嘗不知道玄衣對自己心疼和擔憂,但是小姐的事她難辭其咎,不看到小姐回來,她如何能夠心安。是了,她昨兒好像看到小姐回來了,還跟她說,她不怪她。
是小姐真的回來了,還是……素言掀開被子,下床,趿上鞋子就往屋子外面去。
柏梓琬正好端著湯藥進來,見此,連忙幾步過去將碗放到一旁,扶著素言在床邊坐下,「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下床?」一面扶著她躺下,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抬眼,見素言直眉楞眼地盯著自己,柏梓琬抿唇一笑,揶揄道,「怎麼了?不認得我了嗎?」
素言搖搖頭,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小姐……」話,未說完,淚,已然落下。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柏梓琬忙取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別哭了,不然一會兒玄衣進來看到該誤會我欺負你,他心疼事小,萬一要找我報仇可就事大了。」
臉上淚痕未乾,素言嫣然一笑,對柏梓琬的話仿若無聞,小聲道,「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換做芸香,聽到她這麼說,定會梗著脖子大吼一聲「他敢!」,素言在意的卻是她回來了。待看到她倏然又滾落下來的淚水,柏梓琬嘆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是。」素言搖頭,隨即掀開被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素言對不起小姐。還小姐受苦……」
柏梓琬連忙將她扶起,笑著,「別說對不起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回來了嗎?好了,什麼都別說的。你的內疚你的自責你的不安我都懂,你若當真覺得對不住我,就好好養病,早日好起來。」
柏梓琬起身將藥端過來試了試溫度,放到素言手裡,道,「先把藥喝了吧。」
「扣扣」,是敲門的聲響,兩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見是玄衣,柏梓琬道,「什麼事?」
「主人回來了。」
「我知道了。」柏梓琬拍拍素言手背,道,「你好好躺著,我出去看看,一會兒進來陪你說話。」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陽光破雲而出,盈盈灑在院中,光芒萬丈。宮溟羽似乎終於深色,今日,他穿著一件墨黑色衣裳,腰間纏著一條同色玉帶,烏髮束在腦後,臉上仍戴著那面玄鐵面具。長身如玉,他明明置身於陽光中,周身卻散發著一股冷意。
「大哥,你可記得上回答應過我什麼?你說的,下回見面,定會讓我看到你的樣子。」說著,抬手去摘他臉上的面具。
宮溟羽身軀一仰,旋身避開面前的手。柏梓琬皺眉,瞪著他道,「大哥,你言而無信。」抬手一指柏梓男,「二哥,幫我摘了大哥面具。」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看看他廬山真面目。
柏梓男笑而不答,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二哥你……」柏梓琬氣悶,瞪了柏梓男一眼,道,「不幫我算了,我自己去摘。」她就不信她摘不下他面具。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不論她如何出其不意,他總能在她出手時避開。別說摘下他面具,就連他衣裳都沒碰到。柏梓琬頓時泄氣,撐著腿氣喘吁吁。待看到柏梓男唇邊揚起的笑意,她抬手拍了一下腦門。
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竟然會跟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比耐力!柏梓琬用鼻子哼了一聲,走到一旁坐下。
「生氣了?」宮溟羽走過去道。
柏梓琬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將頭別開。
「真生氣了?」
柏梓琬依舊不語。
宮溟羽求救般看向柏梓男,他輕笑著搖搖頭,用眼神告訴他,他剛才沒幫阿琬,現在同樣不會幫他。宮溟羽皺眉,有些手足無措。要他殺人還行,哄人還當真不行。
元弘毅面無表情,心下卻是幸災樂禍。阿琬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今日宮溟羽若不摘下面具,只怕阿琬是絕對不會理睬他的。
「阿琬……」
「我是不是你妹妹?」柏梓琬轉過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宮溟羽一愣,道,「是。」
「你是不是說過會疼我?」
「是。」
「那你為什麼欺負我?」
「我……我沒欺負你。」宮溟羽無奈。
柏梓琬癟嘴,不悅的瞪著他,「你剛剛不就是在欺負我,二……毅都看到了。」
這丫頭連他也一併氣上了。柏梓男失笑。
「阿琬……」
「你為什麼不肯給我看你的樣子?算了,不看就不看,以後我也不會再相信你了。言而無信!」說罷,起身往屋子裡去。
「阿琬,」宮溟羽一把拉住柏梓琬,「不是不讓你看,只是……」他不著痕跡地瞥了另一人一眼。
見此,柏梓琬恍然大悟,道,「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了。」毅是她的夫君,卻也是皇子,而他身份特殊,是不可以輕易讓人看到他的樣子的,否則他性命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