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要過問

  柏梓琬一向眠淺，一丁點兒聲響都能讓她立即醒來，昨晚更是如此，腦中不斷迴響另一人說的話，揮之不去，直到窗外的天微微露出些灰色的光，她才漸漸睡了過去。

  好容易睡著，又被一陣窸窸窣窣聲響吵醒，柏梓琬揉了揉惺忪的眼，撐著手肘慢慢起來靠著床欄坐著，迷迷糊糊睜開眼，打了個哈欠，靜靜看著元弘毅穿衣裳。

  「吵醒你了？」轉回身才發現她已經醒了，元弘毅走過床沿邊坐下，「今兒還出去嗎？」

  「不去了。」

  「那就好。」元弘毅笑笑，看到她臉上的疲憊，「我這就去軍營了，晚上可能會回來的晚些，若是累了就早些歇著，不要熬夜做衣裳，傷眼睛。」起身，扶著她躺下。

  反握住他的手，待他轉過身，想好的話忽然變得難以啟齒，半晌才道，「很棘手嗎？聽說天旭國上回雖然吃了敗仗，但濮陽鏡似乎並不打算就此罷手，你和老六準備如何應對。」

  「是有點棘手，但是不打緊，有我跟老六在，即使開戰濮陽鏡也得不到多少便宜。」元弘毅溫和一笑，拍拍柏梓琬肩膀，「我知道你與別的女子不同，甚至懂得兵法，但是你也要記住，不管如何你終究是女子，有些事你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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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笑，聲音卻帶著幾分嚴厲幾分警告。柏梓琬癟嘴，「女子又如何？因為女子就該被你們這些臭男人瞧不起嗎？人家花木蘭還代父從軍，難倒她就不是女子嗎？再說了，若非我這個女子，你覺得你跟老六能找到鐵甲兵破解之法？能贏的那麼輕鬆？現在居然又叫我記得自己的身份，還叫我不要過問。好啊，我不過問，往後你遇到什麼難題可別來問我。」

  男子又如何，男子就該看不起女子？原本還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幾個製造兵器的法子，她雖然沒有投身部隊，平日在家裡卻沒少聽父親和姐姐談論各種武器的威力，製作法方，現在嘛，她才不要告訴他！

  想著父母和姐姐，柏梓琬默默垂下眼瞼，從前的人和事對她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不論她如何思念，他們都不可能跟她再有交集，可每每想起，仍舊會難受會心痛。

  他不過說了兩句就惹來她這麼大一通話，看到她瞪著眼氣鼓鼓的樣子，元弘毅失笑地搖搖頭，正要開口，卻又看到她突然垂下眼瞼，神色中寫滿背上和難過。

  心下不由一痛，「怎麼了？生氣了嗎？我剛剛不是故意跟你發脾氣，我只是……」

  「我明白。」柏梓琬推了推元弘毅，輕笑道，「我想再睡會兒，就不送你出去了。」

  「阿琬……」

  看到他眼睛裡的擔憂和內疚，柏梓琬在心裡暗自嘆息了一口，「我沒事，你快出去吧，免得老六就等。」

  元弘毅張了張口，終究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往外面走去。柏梓琬靜靜看著打開又合上的屋門，嘴角微揚，這麼久了，她依舊無法看清他究竟是怎樣一個男子，堂堂皇子竟會因為她擔心、難過、不安、甚至恐慌，只是，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想起紅衣，想起他看紅衣時的溫柔，柏梓琬苦澀一笑，罷了，是我的求不來，不是我的也留不住。

  不能時常出門，更不用說去凌雅閣，實在煩悶，難過那些千金小姐們年紀輕輕就紅顏薄命，每日待在閨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吃就是睡，沒病也憋出病來，能不薄命嗎？

  陽光正好，柔柔籠罩在三人身上，芸香和素言侃侃而談，說著彼此對武功的看法見解；蕭何一向少話，這會兒自然不發一言，靜靜喝茶；柏梓琬邊喝茶看著停在樹梢上的鳥兒，還是它們自由啊。

  不覺間，碗裡的茶已經見底，柏梓琬拎起水壺自己給自己倒了半碗，忽然想起早晨和元弘毅的話，手裡動作一頓，將水壺慢慢放下，看著石桌上裂開的痕跡，葉欽說他會想辦法阻止濮陽鏡跟大周開戰，上回他沒有成功，這回只怕也是如此。前些日子聽從天旭國回來的商人說，因為葉欽不答應娶明月公主，和濮陽鏡鬧得有些僵硬，甚至宮中有人傳濮陽鏡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想著那個穿著月白色衣袍目光清涼卻溫和的男子，柏梓琬不禁一笑，不知怎的竟希望能再見他一面。

  「主子……」芸香抬手一揮，「好端端的怎麼又發呆？主子發呆不要緊，萬一小主子也跟主子一樣就不好了。」

  「臭丫頭，又拿你主子我開心是吧。」笑打了芸香一下，柏梓琬看向蕭何，揶揄道，「我還是不懂，你怎麼看上這丫頭了？你難道忘了她從前都是如何對你的？我看素言不錯，要不我把素言許配你得了，省得那丫頭整天對你挑三揀四呼來喝去。」

  「主子！」芸香跺腳。

  「那麼大聲做什麼？你主子我耳朵還沒聾。」柏梓琬掏了掏耳朵，真懷疑這丫頭練過獅子吼。「你要不想蕭何另娶他人，就對人家好點，不然可別怪我這個主子不護著你。」

  許是想到自己平日對蕭何太過苛刻，芸香破天荒的沒反駁，還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人活一世，能遇上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你遇上了，就該好好珍惜，否則只會將喜歡你的人推得更遠。」瞥見素言眼神古怪地看著自己，柏梓琬笑道，「素言，為何這樣看著我？放心，我不會真的把你許配給蕭何，不然玄衣該找我拼命了。」

  「阿琬你……」素言臉驟然一紅，而後道，「從前也見過不少主子，卻從未見過像你這般……」

  「像我這般被丫鬟欺負的主子是不是？」柏梓琬自顧點點頭，認真道，「我也覺得我這主子當得失敗了些，所以正趕著將她嫁出去，我耳根子也好清靜清靜。」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素言搖頭，接著道，「許多下人不是整天被主子責罵懲罰就是呼來喝去，而你……芸香能遇上你這麼好的主子，是芸香的福氣。」

  看到素言眼睛裡一閃即逝的傷痛，柏梓琬嘆息，只怕她在宮溟羽身邊受了不少委屈。

  忽然想起一事，柏梓琬道，「怎麼不見奶娘、柳姨和公孫叔叔？他們出去了嗎？」

  芸香如夢初醒般拍了下腦門，「奶娘和柳姨還有公孫先生天還沒亮就走了，說有事要辦，過幾日才能回來。」

  柏梓琬點點頭，繼續道，「那弘鈺呢？怎麼不見他過來？難倒還在屋裡沒起來？」

  「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性子，奴婢給他送早膳過去就不見他在屋裡，問了守門的將士，才知道王爺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這傢伙以為臨江城跟都城一樣，由得他這個逍遙王玩鬧？隨後想起一事，柏梓琬道，「那你有沒有問知不知道弘鈺去了哪裡？小六子呢，也跟著一塊去了嗎？」

  「奴婢問過了，沒人知道王爺去了哪裡。」芸香道，「主子，您不用擔心，小六子會照顧王爺，而且現在已經晌午，興許王爺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芸香話音方落，便聽到一道聲音傳來，接著一襲紫色身影從院子外面進來。只見他走過來，端起柏梓琬面前的茶碗灌下去，又倒了半碗喝下後，側身坐在旁邊，呼呼直喘。

  「你這大清早的跑哪裡去了，這時候才回來？」拿帕子給他擦了下額際上的汗，柏梓琬吩咐芸香，「芸香，讓廚房送些水去弘鈺屋子，這滿頭大汗的不換身衣裳，著涼了就不好了。」

  瞧見進來的小六子，柏梓琬責備道，「你是怎麼侍候你家主子的？弘鈺不懂，你怎麼也由著他？」

  小六子瞅了自家主子一眼，辜負地低下頭，他只是一個下人，哪裡能左右主子的想法？

  「小六子……」元弘鈺喊了聲，伸手搶過小六子拿在手裡的東西，獻寶一般送到柏梓琬面前。「我記得你喜歡這個，還熱的，你嘗嘗看。」

  「糖炒栗子！」柏梓琬詫異地看著滿臉堆笑的元弘鈺，「你一早出去，就為了給我買糖炒栗子？」

  「是不的凌小……不是，是五皇子妃才對，王爺一早出去是為了給五皇子妃……」

  「小六子，誰叫你多嘴！」元弘鈺扭頭呵斥道。

  柏梓琬失笑地搖搖頭，拿過糖炒栗子，「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再過來，中午請你吃火鍋，不然……」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元弘鈺已經一陣風似的消失在月洞門拐角。

  臨近中午，柏梓琬讓芸香和蕭何一塊去凌雅閣拿了一隻火爐一隻鍋子，外袋湯底和煮的菜，外加幾道招牌菜，就擺在院子裡，不分主僕，圍爐而坐，邊吃邊聊。

  素言和蕭何雖然疑惑柏梓琬和元弘鈺兩人的關係，但兩人並不多問，不管主子做什麼，他們坐下認得只需遵從。

  飯後，芸香去廚房切了些時令水果送過來，幾人坐在石桌前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就連一直拘謹無措的小六子也被感染，說著不知哪裡聽來的笑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不行了不行了，小六子你別說了，我受不了了。」柏梓琬一手摟著肚子一邊揮手阻止滔滔不絕的小六子。

  「阿琬，你沒事吧？」看到柏梓琬額頭不斷浸出細密的汗珠，元弘鈺擔憂道，待看到她的肚子，眼神不由不暗。

  「沒事沒事。」柏梓琬擺擺手，又指指小六子，「從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能說？」

  小六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妹妹這可真熱鬧，大老遠就聽到這裡的笑聲。」

  一聲嬌俏如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柏梓琬剛剛還堆滿笑意的臉驟然一僵，而後不自知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