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身不由己
2024-05-30 11:24:56
作者: 墨鈺
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嗶剝有聲,看到柏梓琬沒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芸香笑了笑,放下床帳,走過去拿火鉗撥了撥火,往床邊挪了一點,然後坐在凳子上倚靠著床欄。
柏梓琬望著天青色的床帳出了回神,側頭,正想叫芸香扶自己起來,待看到芸香靠著床眼睛一張一合,腦袋一點一點仍強打精神守著自己,再一看站在一旁的柳姨也是如此,她淺淺一笑,一股暖流從心底湧出。
「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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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陡然驚了一下,起身過去,「主子有什麼吩咐?」她揉了揉眼,又甩了甩頭,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柏梓琬搖搖頭,指指柳姨,「我已經沒事了,你跟柳姨都回屋歇著吧,不用守著我了。」
芸香笑著,「奴婢不累,奴婢想陪著主子。」擔心了一個多月,好容易等到主子醒過來,她怎麼捨得去休息。雖然她真的很累很困,但沒有什麼能比得上主子。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都快趕上熊貓了。」柏梓琬指了指芸香的眼睛,「我病了有你和柳姨照顧,你是不是想自己病了好讓我來照顧?回去休息,一會兒再過來。」
「奴婢真的不累。」芸香扯了扯站著睡著的柳姨,道,「柳姨,你回屋歇會兒,我在這守著主子就行。」
這一個月來,元弘毅雖然寸步不離的守著柏梓琬,但芸香和柳姨也不敢離開半步。送藥、送飯、給柏梓琬換衣裳,許多事情都得她們來做,累極了便趴在桌上小憩一下。
便是鐵打的身體,一個月下來也會受不了,所以聽到芸香這麼說柳姨也不堅持,「那你守著主子,我回屋躺會兒,一會兒再過來換你。」說罷邊打著哈欠邊往外面去。
柳姨走後,柏梓琬讓芸香扶自己起來坐著,接著道,「去把窗子打開一點吧,有些悶。」
芸香依言過去把窗子打開一些,冷風一吹,她只覺得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先前的困意頓時一掃而空。過來後,芸香把凳子拿到柏梓琬跟前坐著,又給她提了提被子。
「主子,會不會冷?要不要奴婢給您拿一個暖爐捧在手裡?」說著拿過軟枕讓她靠著。
「不用了。陪我說說話吧。」柏梓琬拉著芸香坐下,「這一次我又睡了多長時間?」剛醒來,身子還未恢復,梓琬說起話來頗有些費力。
芸香紅著眼睛,「主子這次足足昏睡了一個月,每天奴婢都和柳姨跟您說話,可是不管我們說什麼如何叫您,您始終不曾答應我們一句,奴婢以為……」芸香話還未來的及說話,聲音已然哽咽,接著眼淚也跟著接二連三地落了下來。
「好端端的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醒過來了嗎?」柏梓琬虛弱地笑笑,取過枕邊的手絹遞給芸香,「那天晚上後,外面可發生了什麼?可有聽到什麼傳言?」
手裡動作一頓,芸香擦了擦臉,將手絹握在手裡,笑著,「也沒什麼要緊事。梁軍醫說主子剛醒,身子還很虛弱,您再睡會兒吧,明兒個我再說給您聽好不好?」
「芸香……」
看到柏梓琬倏然皺起眉頭,芸香嘆了口氣,心知若不現在把外面的事說出來,以主子的性子是絕對不會休息的。於是,芸香又嘆了口氣,把那天晚上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梓琬聽。
那晚元弘晉元帶人趕過去,將行刺她的四人當場抓獲,關進縣衙大牢,連夜審問,卻一無所獲,那四人現在依舊被關在縣衙大牢被人看管著。醉香樓沒有因為她被刺而受牽連,所以外面人並不知道五皇子妃去醉香樓,更不知道那晚受傷的人是五皇子妃。
而那個暗中射傷她的人,因著躲著黑暗中,又因為當時夜色太暗,沒有人知道那人是誰……
柏梓琬笑了笑,只是笑意還未到達眼底便已消失殆盡。醉香樓不被牽連早在她意料之中。五皇子妃扮作男子去青樓已經犯了大忌,這事若被百姓知道,傳到皇帝耳朵里,不止醉香樓難逃一劫,便是元弘毅兄弟二人也難逃責罰,皇室更會因此蒙羞。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元弘毅會為了她親自修書請皇帝派了宮裡最好的御大夫來臨江城醫治她。
忽然想起一事,柏梓琬道,「我受傷的事爹和哥哥知不知道?」應當是不知道吧,不然以爹爹和哥哥對自己的疼愛,即便爹爹不來,哥哥也絕對不會對她放任不管。
她倒是想過寫信告訴少爺老爺主子受傷的事,可想到主子的性子,只得作罷。芸香搖搖頭,「沒有主子吩咐,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柏梓琬兀自點點頭,芸香沒有說,元弘毅更不會說。梓琬鬆了口氣,扯掉軟枕,滑下去躺著,聲音疲憊道,「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屋歇著吧,一會兒再過來。」
以為那一箭自己必死無疑,不曾想又活了過來。柏梓琬諷刺一笑,回想那晚所發生的事,原本令她困惑的事此時一點點變得清晰明了。她咧嘴笑著,心底一片冰涼。
她知道芸香並沒有將實情全部告訴她,但她並不氣惱,人生在世,原本有許多事就該由自己親自去查探清楚,而非別人告知。
柏梓琬翻了個身,面朝裡面躺著。本以為即便不能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她也有把握不讓自己捲入一些爭鬥中,如今看來,當她在議事殿當眾宣布「弘毅是我的夫」,亦或者在她答應代替柏鶯鶯嫁給元弘毅時,她已然將自己陷入爭鬥中,成了棋子,無法逃避。
接下來十日,除了每日定時來屋裡給柏梓琬診脈的梁軍醫、米大夫和陸大夫,元弘毅一早便會過來陪她說話、用膳,即便她一言不發,他也會待她睡下後才離開。元弘晉有時也會過來陪她說話,或買一些點心小玩物回來,梓琬仍舊不多看一眼,不言不語。
這日午睡醒來,柏梓琬看到屋外陽光正好,便想著出去走走曬曬太陽,豈料她才穿好衣裳鞋走到桌前,就看到芸香端著藥推門進來。
「主子,您身子還沒好全怎麼就下床了?」芸香把藥一放,過去扶著柏梓琬,「奴婢扶您回去躺著吧。」
「睡了那麼久,醒來後又躺了十天,全身骨頭好像都不靈活了。」柏梓琬指了指屋外,「我想出去曬曬太陽。」
「不可以!」芸香叫道,「雖說現在已經過了立春,可臨江城不比都城,就算太陽高照,風吹著還是冷得不行。主子還是回床上躺著,等身子好全了再出去吧。」
「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見柏梓琬沉著臉盯著自己,芸香一臉委屈,「主子就知道吼奴婢。奴婢也是擔心您的身子才……」
柏梓琬心裡一軟,內疚道,「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火。扶我出去曬曬太陽,要是真的冷,我就回屋好不好?」
芸香想了想,點頭答應著,讓柏梓琬先坐下等等,自己則將前幾日元弘晉買回來的搖椅搬到院子裡,才又進來扶著梓琬出去,然後又進來拿了一張毯子端著藥出去。
在屋裡躺了一個多月,實在有些悶,雖然前一個月昏迷中的她什麼都不知道。臨江城在最北邊,春天比南方來得晚,此時艷陽高照,風吹在臉上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刺骨,但依舊冰涼,柏梓琬卻覺得舒服極了。
看到柏梓琬一臉愜意地樣子,芸香也不由自主地笑笑,「主子餓不餓?奴婢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給您拿些過來好不好?」
柏梓琬好笑地戳了芸香額頭一下,「自己餓了想吃東西自己去拿,別把我一塊兒拉下水。」
「主子說『難得糊塗』,主子倒好,一點不糊塗,比誰都精明。」芸香站起身,中午吃的少了些,這會兒還真是餓了。「奴婢去廚房拿些吃的過來,主子……您一個人可以嗎?」
拍拍芸香,柏梓琬一本正經道,「放心,你主子我一定等你回來,哪兒也不去。倒是你,可別為了吃的把你家主子拋諸腦後。」
芸香嘿嘿一笑,回身往院子外跑去。柏梓琬躺在搖椅上搖晃著自己,百無聊賴地數著天空中的流雲,放在兩邊扶手上的手一下下隨意敲著,嘴巴張張合合哼著小調。
「嫂子哼的是什麼曲子?倒是比以往聽過的曲子都要別致。」元弘晉拎著一隻鐵籠子進來道。
轉頭看到跟著一起進來的元弘毅,柏梓琬皺了皺眉。只是不等她開口,元弘毅開口道,「天這麼涼怎麼一個人坐在院子裡?芸香跟柳姨哪裡去了?」眼睛朝屋裡看了眼。
「裡面是什麼?」柏梓琬指了下元弘晉手裡的鐵籠子,對元弘毅的話視若無聞。
「這個是……」聽到突然的咳嗽聲,元弘晉道,「方才跟兄弟們上山打獵,看到只狐狸,瞧著顏色正好,便想著拿回來送給嫂子解悶。」說著將鐵籠子遞過去。
柏梓琬拿過鐵籠子打開,將狐狸取出來抱在懷裡,一下下撫摸著它的毛髮。這狐狸毛色雪白,眉間有一撮紅色的毛,像火焰一般,眼睛透亮澄澈,煞是可愛。
許是年幼的關係對柏梓琬並沒有戒備,反而直往她懷裡鑽。柏梓琬呵呵一笑,半晌後才輕聲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