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穀雨過後，天氣好好壞壞，春雨落了不少，空氣中滿是濕潤的草木香味，玉井軒依然客來客往，生意興隆，並沒有人在意這裡的後廚多了兩個幫手，不過後廚那邊確確實實的熱鬧了起來。

  「大個兒，幫我搬些柴火過來！」「哦，來了！」只見一個高壯的小伙子抱著一大捆柴就往廚房裡跑。「唉呀，你幹嘛呀？這麼多，你要放火燒房子啊？」「嘿嘿，俺不是怕你不夠用嗎！」「就長了一身傻力氣，沒長腦子啊！抱一半出去！」「好嘞！」就聽嘎巴巴一陣亂響，「你又幹嘛？」「不是你讓我抱一半出去嗎？」「那也不用每根都折一半抱出去啊！行了行了，你出去吧！」「嘿嘿，好嘞，這不是俺哥好了，俺心裡高興嘛！」

  高壯小伙摸著後腦勺走出了廚房門，臉上滿是不好意思，小伙一抬臉，赫然是前幾天雨中哭兄的那個乞丐，如今洗漱乾淨，再來身像樣的衣服，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高大精壯的小伙子，就是有時候做起事來有點沒頭沒腦，讓後廚的夥計哭笑不得。

  

  這幾日下來，好脾氣的小六已經習慣了被人呼來喝去的幫忙了，大家也喜歡上了這個愛咧著嘴笑的憨憨的小伙，都親切的喊他「大個兒」。大個兒力氣不小，自從他腰傷找個江湖郎中推拿了一下之後，一使起力氣來，一個能頂兩個人，腿腳又利索，後廚的夥計一下子覺得自己輕鬆了一半兒。

  大個兒的哥哥都被夥計們喊做黃臉兒，自從那天童大掌柜的給他煎了兩碗藥回來，他的病飛速的康復了，只是這臉色一直沒好起來，大家乾脆就叫他黃臉兒了，他平素也笑嘻嘻的，不過力氣沒他弟弟大，腦子可靈光多了，從小沒上過私塾的他，算起帳來居然是一把好手，於是被大掌柜的叫去前面幫忙。

  平素童大掌柜的不在的時候，是余掌柜的和高掌柜的管理著酒樓，余掌柜高高瘦瘦的，不苟言笑，高掌柜的則矮矮胖胖笑容可掬，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把酒樓管理的井井有條。

  這天，天放大晴，春光明媚，玉井軒的生意額外火爆，後廚的人忙得都恨不得多生出兩隻手來，黃臉兒在大堂也是忙的滴流轉，就在這時，大堂門口出現了一個扎眼的人物：一個長著紅紅的酒糟鼻子的老道，要單是一個老道也沒什麼，偏偏這個老道穿的破破爛爛，衣服上打滿了補丁，不細看準會把他當成一個乞丐，形象不佳也就算了，花白的鬢角上偏偏別著一朵鮮紅的小花，細看之下是一朵連枝兒的梅花，也不知這時節他上哪兒找的梅花戴在頭上。

  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老道，很快惹起了人們的注意，余掌柜的最先注意到了他，瘦高的身材飄一樣來到老道士身邊：「這位……這位仙長！」斟酌了一下用詞，余掌柜的才開口：「你這還請挪一挪步兒，要是有人不開眼撞到你就不好了！」做生意的人永遠開口讓你覺得好聽，老道偏偏不吃這套：「嗯？怎麼，掌柜的你這是要攆客啊？」

  余掌柜的一聽也不樂意了：「不敢，只是小店往來多文雅名士，正門不做布施，你若要結善緣，請那邊轉走後院！」老道一聽，怪目一翻，乾脆盤腿就地坐了下來，「要你這麼說，道爺我不走了，去給我找個會說話的過來！」余掌柜的一見臉色就拉了下來：「你這廝是誠心來搗亂的吧，這種人我可見多了，能討得了好走的可是一個沒見著！」說完，就要擼袖子。那邊高掌柜的見了趕忙跑過來攔住，把余掌柜的連拉帶拽的塞到了櫃檯里，一臉憨笑的湊到老道面前：「道爺，你這是何必呢？你是要喝酒還是要化緣？」

  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老道看高掌柜的滿臉堆笑，不好太為己甚，冷哼一聲，從道袍的大袖子裡摸了一摸，大大咧咧的說：「道爺我來喝酒的！還化緣？道爺有貨！」說著竟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條沉沉的小黃魚！高掌柜的沒等他拿出來趕緊又給他塞了回去，這財要一露，今天這玉井軒保不齊要出事兒！高掌柜連拉帶扶的把老道拽了起來：「道爺雅間請！」說著就把他塞到了二樓最裡面的一個雅間，免得他閒著又出來惹事。

  下了樓的高掌柜的喊了黃臉兒一聲：「黃臉兒，去，人手不夠，你去招呼那位道爺！」「得嘞，掌柜的我去了！」

  高掌柜看這道士不是好相與的，乾脆讓平時腦子靈光的黃臉兒去應付他。黃臉兒上了二樓，左轉右轉，來到這個雅間，進去一看，就見這位道爺腳已經上了凳子了，黃臉兒全當沒看見：「道爺，今天咱來點兒什麼？」老道翻著眼兒想了半天：「先給我來兩壇玉井貢酒！」黃臉兒聽了只撇嘴：「道爺？咱這兒的酒論壺賣，不論壇！」「怎麼，覺得道爺沒錢？」這次沒人攔著了，老道啪的就把小金魚兒拍在了桌子上！「不是不是！」黃臉兒趕緊給他收起來：「道爺，我們這兒的酒啊，講究細品，喝了一壺，你覺著好，就再來一壺。」老道又不愛聽了：「什麼這啊那的，就來兩壇，等下道爺我的朋友就到了，別讓我失了面子！快去！什麼煎炒烹炸再弄幾個下酒菜，別怕，道爺有錢！」

  黃臉兒攤上這麼一位也是沒了脾氣，只得苦笑著退下，去給他抱酒去了。黃臉兒剛轉去後廚沒一會兒，正門又來了兩個扎眼的人物，高掌柜的心想：「今天這是什麼吉日哦，哪裡來了這麼多大神兒！」

  這次來的是兩個乞丐，一老一少，一個乾乾淨淨，一個邋裡邋遢，老的乾乾淨淨，腰裡別著一個酒葫蘆，這個酒葫蘆很奇特，說是酒葫蘆，但不是葫蘆做的，是用竹子做的，被酒一泡透著青綠色，少的邋裡邋遢，身材瘦小，手中拿著一根比自己還高的棍子，棍子有核桃粗細，看不出什麼材料，饒是如此，也是嚇的人們一時不敢從他身邊走了。

  高掌柜的趕忙迎了上去，依舊滿臉堆笑：「二位客官，歡迎光臨，二位是？……」老乞丐開口了：「掌柜的你不要慌啊，老叫花子跟徒弟是來找人的，找一個頭戴梅花的臭道士，他約老叫花子來這裡喝酒啊！」

  高掌柜的恍然大悟：「道爺在樓上恭候二位，二位，樓上請！」「客氣客氣！」老乞丐眉開眼笑的向著二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