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黑夜

  天是黑的，月亮是彎的，還是那種新月，淡淡的白色，好像誰畫上去似的。

  星星很稀少，明明看到那裡有一顆星星，一眨眼它又消失不見了。無論怎麼去睜大眼睛，它就是不見了，好像不曾出現過。似乎之前你所看到的，就是幻覺而已。

  夜風是寒冷的，吹在人身上，連那靈魂都在顫抖。張漪蘭忍不住裹緊衣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大黃色的羽絨服。

  這是什麼時候買的？不，這不是現實中，而是夢境。她明明記得，她在宿舍的床上睡著了，所以這是夢裡？

  

  藍天白雲呢？怎麼又變成深夜了？

  張漪蘭不禁有些感嘆，難道是她已經通過雷神戰士的初步測試，又在現實中驗證了，所以難度升級了？

  可是如今沉浸感真的太逼真了，張漪蘭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地方無比熟悉。正是阿爾瑞斯死去，她重生而來的地方。

  那地上，勉強還能看到她和愛麗絲，克來西，吉姆，查理煮東西留下的痕跡。

  她情不自禁地走在她第一次來這世界的地方，坐在地上，仰望並不怎麼美的夜空。

  恍惚中，她感覺她看到了天上出現了阿爾瑞斯的影子。耳邊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張漪蘭覺得詭異極了。

  冥冥中，她的腦子裡似乎多了一些記憶。如果說之前阿爾瑞斯留給她的是一片空白的記憶。那現在，就好比多了個童年。

  張漪蘭晃晃腦袋，整理著腦子裡多出的信息。懵懂無知，小小的她在哭鬧，一個英俊帥氣的溫柔男子在她耳邊一直對她說:「阿爾瑞斯，等爸爸回來。」

  緊接著全身沐浴在光里的溫柔男子，跟隨一群同樣白衣裝扮的光明教會打扮的人離開。

  那男子張漪蘭記得，當初在夢裡，阿爾瑞斯斷臂以後，不就是他救了阿爾瑞斯嗎？

  可是任憑小小的她怎麼呼喚，那男子都不曾回頭。她身邊，是一個面容平淡，清麗無雙的苗條女子，渾身氣質清冷又高貴。

  阿爾瑞斯哭鬧許久，女子只是淡淡的看著，不曾安慰。當小小的她主動伸手抱住女子，那女子只是淡淡的說:「哭夠了就站起來，別在這丟人現眼。」

  小小的孩童臉上還掛著淚痕，得不到安慰的她看起來那樣可憐。

  緊接著，大了一些的女孩看到了，那氣質清冷的幹練地收拾起了包裹。

  不過這次她沒有哭鬧，因為她知道再怎麼哭鬧，那女子永遠不會安慰她。

  門外是一個笑的溫柔的年輕女子，她看起來眼裡好像有星辰大海，身上還穿著精緻的軍裝，別樣的美麗動人。

  小小女孩看到桌上扔了一個黑不溜秋的文件，她認得，那是分居允許證書。

  整個紙質文件是黑色的，而印出的字卻是白色的，看著很神奇，於是她一直盯著。

  苗條女子收拾好兩件衣服，化妝品，一些零錢就背著小包離去。

  大門被用力地關上，那聲音很冷漠，又好像擊打在人的心靈上。門外傳來溫柔女子的聲音:「琳娜，要麼帶孩子一起走，我那不差她一口飯吃！」

  「不用了。」

  那晚的月光似乎很亮，很美。能透過那玻璃，清晰地看到兩人攜手離去的情景，那身影是一雙一對，看起來和諧無比。

  門裡的女孩是傻的好像，不曾流下眼淚。只是過了很久，才微微張開嘴巴，嘴裡吐出兩個字:「媽媽。」

  多出來的記憶並不多，但也足夠讓張漪蘭感同身受地體會到這具身體的童年回憶並不美好。

  溫柔的爸爸離開，少言寡語的媽媽也離開。哪怕擁有高貴的貴族身份，可以推測出阿爾瑞斯後來的生活也不見得有多麼快樂。

  張漪蘭感覺到冷風一吹，臉上格外地冰涼。她伸手摸了一摸，才發現自己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是淚痕。

  剛剛那段記憶是殘缺的，也是並不怎麼清晰的，但依舊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似乎那就是自己的童年切身經歷過似的，張漪蘭感覺自己和阿爾瑞斯的記憶有點重合。她甚至有些疑惑，這或許不是夢。

  阿爾瑞斯就是另一個自己，那種感覺很真實又觸不可及，讓人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睜眼閉眼都是那溫柔男子和冷漠媽媽。

  「爸爸？媽媽？」當張漪蘭情不自禁地喊出這兩個最本能的稱呼，她深切地感受到她似乎真正地變成了阿爾瑞斯，那個孤獨無依的女孩就是她本人一樣。

  而記憶中的這具身體的父母信息也出現在她腦海里:卡特，子爵身份，是光明神殿的高級神職人員，目前在萬法公國擔任教宗。

  琳娜，子爵身份，婚內出軌於阿斯特拉的高級女將。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她卻面無表情地承認了。

  留下分居協議就淡然離去，而這個世界，分居十年以上就算正式離婚。

  張漪蘭坐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她開始回顧重生以來自己的所有經歷。

  她應該也露出了不少馬腳吧，只是愛麗絲她們本身也和阿爾瑞斯交集不是很多，而無從察覺。

  保拉，應該有所懷疑吧？而其他人，並不存在什麼懷疑，因為他們本身就和阿爾瑞斯不熟。

  至於在威爾教宗面前，張漪蘭現在想起來就是一身冷汗。恐怕她已經露餡了吧，她總感覺，那個男人可以看透一切。

  他只是淡定地看著她的表演，並不戳破，甚至他知道她是冒牌阿爾瑞斯，依舊待她如以前。

  張漪蘭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有些糟糕，一直想著自己只是重生一回。想著前世都能見過神之大陸的人，那麼今生是不是也能回到華夏去？

  所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去融入這裡，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看著這世界的人和事。

  這樣的為人處世很明顯有問題。愛麗絲，克來西，露西亞，保拉，詹妮……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張漪蘭此刻身體裡沉睡的靈魂似乎真正地醒了，緩緩地說了一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阿爾瑞斯本尊。」